如果有机会,每个人都可能犯罪。 曹珍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从哪里读到的这句话,只是觉得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也可能本来就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不重要。 她夹了块带鱼,嘴唇抿下去,吐出边缘的刺。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句俗语一般人都是笑着随口说的,对于她来说却是切实而漫长的体会。 曹珍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一整盘带鱼,其他的菜她都没怎么动,收拾好了餐桌,她把那些菜摆整齐,站起来对着桌子拜了拜。 她眼神平静地看着面前墙上的贴画,视线仿佛已经穿透了那些孩童天真的创作。 曹珍双手合十,低下头,虔诚地再拜了拜。 门被敲响,曹珍回头。 敲门声很有节奏地响了三次。 在门被敲第四下时,曹珍走了过去,她趴在门上,透过猫眼看到了门外的男人。 贺晓辉死的那天,曹珍也在医院,她每天都会抽时间去趟医院,旁敲侧击地大概了解贺晓辉的情况。 那是曹珍第二次见到贺新川,不过当时贺新川在明处,她在暗处。 她那时就感觉到贺新川有点不一样了。 是啊,经历了亲人的死亡,哪怕表面看上去再波澜不惊,有些内里的东西却已经变了。 曹珍想,这种事她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了。 “咚咚——” 曹珍拉开了门。 门外,贺新川敲门的拳头悬在空中。 “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曹珍微笑着说。 贺新川:“聊聊车祸的事。” 曹珍脸上笑容不改,“我记得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贺新川视线打曹珍身后一扫而过,“你说得很清楚,我还没说。” 曹珍:“太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贺新川瞥向她,语气不咸不淡,“确定吗?” 曹珍没有回答,也没有关门。 贺新川视线再次探向她的身后,他脸上的神情显得很随意而无所谓,脚后跟向后挪了一步,“也可以,”他收回视线,从曹珍脸上轻飘飘地掠过,“那就明天再说。” 贺新川将要转身的瞬间,曹珍说:“进来吧。” 屋子里充斥着没有散去的饭菜的香气,贺新川瞟了一眼桌上摆放整齐,一口没动的几l道菜。 曹珍倒了杯水放在沙发前的茶几l上,“喝水,”她收回手,双手摩擦了一下,说,“上次跟你一起来的那个朋友呢?” 贺新川扭头。 曹珍对着他微笑。 “他病了,”贺新川淡淡地说,“在宿舍休息。” 曹珍点头,“这样啊,病得不严重吧?” 贺新川:“不要紧,不是什么一辈子都治不好的病。” 曹珍嘴角微微下撇,“那就好。”她伸手,“先坐吧。” 贺新川:“不用了,说两句话就走。” “我去保险公司咨询过了,”贺新川说,“谋杀不算在意外险的赔偿范围内。” “谋杀?” 贺新川点头,“嗯,谋杀,”他打量着房子周围的装饰,“我已经掌握了贺晓辉谋杀曹亚楠的证据,”视线猛然又重新落到曹珍脸上,“赔偿金还没花完吧?” 曹珍嘴角弯着,并不回应。 “我要的不多。” 贺新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在茶几l上。 “这是我的卡号,分我一半,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曹珍安静的,像一株植物一般静静地站着,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眼神里也完全没有任何内容。 贺新川将手重新插回口袋,施施然走向门口,手握住门把手,他偏过脸,“我希望明天中午12点之前,钱能到我账上。” 辛心一直没有睡。 只要一有困意,他就垂脸勒一下自己的脖子,强迫自己别睡过去。 绑匪之前进来,一定是拍了他的照片或者视频去要挟贺新川交出照片去了。 狡兔三窟,他不确定绑匪会不会直接让贺新川到他被绑的这个地方来交易,但是万一的话,清醒的他比昏睡的他可有用多了。 他无法精准地推算时间过去多久,只能大概判断。 绑匪可以蒙住他的眼睛,捆住他的手脚,但没法完全剥夺他的感官。 周遭变得没有那么闷热,可能是已经又天黑了,算算时间,他被绑走至少超过一天了。 在熟悉的环境里,天黑对自己是优势,对敌人是又一重防御。 如果他是绑匪,会选择天黑以后再见面。 也就是说,贺新川随时有可能出现,也可能不会出现。 贺新川会上当吗? 辛心觉得不会。 贺新川有脑子,他相信他能想得明白的事情,贺新川应该也能。 就算贺新川真的带着照片来交易,辛心也相信他一定是想好了主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才会来。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能活下去的可能性都很大。 只要坚持到7号晚上7点,任务里面说了到时秦老板会来向他索要答案,答不答案的,他现在也不好说,只能说只要秦老板会“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能得救。 大不了,就真的只能留下来打一辈子临时工了。 总比没命强。 辛心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在这个世界里的死亡意味着什么呢?是否也意味着那个被他遗忘的现实里,他也一样会死? 任务没有说,但辛心直觉认为答案应该是肯定的,任务世界没那么宽容善良,他已经在生死的边缘徘徊。 退烧针起了作用,现在辛心已经感觉精神好多了,都能感觉到饿了,不止是饿,他还很渴,发烧出汗后本身就需要补充水分,嘴一直被绑着,压 迫性的唾液溢出,让他嘴里更渴??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火烧一样,呼吸吞咽都变成了额外的负担,感觉自己像条被迫上岸的鱼,已经缺水到快要自己吐泡泡。 外面传来的声音让辛心一下坐正。 隐隐约约的,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 辛心脸极力地往传出声音的方向伸,直到被栓脖子的绳给困住才停下,他竖起耳朵使劲地听,但还是听不清。 说话声音太小了。 绑匪似乎是在跟谁通话…… 是打电话要挟贺新川还是跟同伙交流? 如果是两个人的话,辛心脑海里瞬间就冒出了李慧娟加曹珍的组合。 苍天哪,要不把他嘴放开,让他说说清楚行不行? 他只查案,绝不主持正义,提交完任务,就当无事发生,这法外之地还是你们两个姐姐的天下…… 辛心欲哭无泪,心说两位姐姐放我过吧,我今天游戏还没签到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喊,外面对话的声音忽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他连忙收回努力偷听的脖子,闭上眼睛假装昏睡过去了。 绑匪停在了他的面前,辛心很敏感地察觉到那道视线正盯着他,身边清香剂的味道太重了,他都闻不到绑匪身上什么气味。 大约也就一两分钟,辛心竭力装死,在这方面他没什么太多经验,只能是尽量平稳呼吸,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可以打两个呼噜,假装自己真的睡很死。 等到脚步渐远,辛心仍然不敢放松,又“睡”了好一会儿,确定应该没人看着他了,他才悄悄放松。 又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再次靠近,辛心赶紧又装睡。 那人的脚步再次停在他的面前,而且似乎距离很近,鼻腔被霸道的清香剂味道给占据,但辛心能感觉到人的体温就在他上方,而这个时候,人的温度比什么都可怕。 更可怕的是……那个人在解他嘴后的绑。 勒住嘴的黑布解开,辛心立刻感到一阵轻松,那个人勒得很紧,他的脸都被勒得血液流通不畅了,不出意外的话,脸上肯定一道深痕,辛心很想咽一下口水,但他忍住了,嘴继续保持着半开装睡。 然后,那人居然开始解他后脑勺绑眼睛的带子了。 辛心忍不住浑身僵硬。 经常被绑架的人应该都知道,如果绑匪装都不装,直接摊牌自己的身份,那么被绑的人质估计也就离死也不远了。 带子解开,被强行压制住的眼皮顿时感到了松快,简直让人忍不住想眨动一下,辛心强忍着,告诉自己他仍然被绑着,不,他昏过去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别装了。” 绑匪一出声,辛心立刻背后一紧,很好,还真是熟人。 “还装?眼珠子转个不停。” 绑匪语带笑意,似在调侃。 辛心:“……”没常识,做梦的人也会转眼珠的! “不睁眼?” 那人说:“刚才你应该都听到了吧。” 辛心:“……”不好意思在睡觉,他什么都没听到,勿扰。 “贺新川没来救你。” 辛心:“……”太好了! “他挺沉得住气的,还把我号码给拉黑了,不错,懂什么叫反客为主。” “谈判嘛,就是这样,得互相讨价还价。” “不过这么小打小闹的浪费时间实在没意思,不如我先剁你一根手指试试水,再看看贺新川什么反应,你说怎么样?” 听到这里,辛心实在忍不住了,对方既然知道他在装睡,他再鸵鸟下去也没意思,他睁开眼睛,眼前一阵彩色雪花过去后,上下眨了眨眼皮,对着蹲在他面前的人咧嘴一笑,“哇,泰哥,我像做了眼保健操一样,眼睛一下好清楚哦。” 史泰被逗乐了,“哟,醒了?” 辛心傻笑,“泰哥,晚上好。” “晚上好,”史泰笑眯眯地说,“左手还是右手,你自己选吧。” 辛心:“……” 好消息,他也怀疑过史泰,基本还是接近真相的,任务道路没走偏。 坏消息,以史泰的战斗力,他跟贺新川加起来估计都不够打。 辛心讪笑,“泰哥,手指甲行不行?” 史泰笑容收敛,“你说呢?” 辛心顺着他说:“泰哥,我懂你意思,你想怎么样你说,这样,你让我跟贺哥打个电话商量商量,让他配合你。” “别打电话商量了,我觉得……”史泰又笑了笑,亮出了身后的水果刀,“还是用这个沟通比较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