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又给王大爷付了十块车费。 老大爷怎么都不肯收,连说于桂芬已经给过了。 可宁夏还是不由分说把钱塞给了他,毕竟人这么大岁数了,这么远的路送宁春,虽说是为了挣钱,可大部分也是为了同村的情谊。 等把宁春扶上车,三个孩子可是兴奋了,也不睡觉了,东瞅瞅西摸摸,毕竟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车。 宁春严厉的道,“谁都不许再乱动!谁要再敢弄坏啥,俺现在就把他扔下去!” 外头黑漆漆的,两边都是大野地,三个孩子都被吓住了,连陈涛都不敢再伸手乱摸了。 宁夏从来没见过姐姐这么疾言厉色的样子,知道她还介意着缝纫机的事,拉住她的手道,“姐,东西坏了再修就行,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介意这个干啥……” 宁春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咋能不介意呢,那缝纫机可不是一般的物件,她回家两天,没帮上妹妹一点忙,尽添乱了!她咋还能腆着脸继续住在娘家? 她拍了拍宁夏的手温声道,“不是因为这个,俺是因为放不下家里头,你不是十月份结婚吗?到时候姐再过来。” 宁夏心头有些难受,姐妹俩相聚还没两天,就又要分开了。 车里寂静一片,没人再说话了,连几个小孩儿似乎也看出宁夏脸色不好,不敢再吭声了。 外面黑漆漆的,只有两束雪亮的车灯照亮前方。 杨霖把车内灯打开,宁春轻声给他指着路,她说话依旧轻言细语的。 杨霖从后视镜瞄到她温柔的眉眼,手心不自觉收紧了。 很快,车子就驶进了陈家堡。 陈汉生家在村子里靠后的地方,相比起桃水村,陈家堡更偏僻贫穷,村外的路都没修,车子驶进来就磕磕绊绊的。 全村也没有通电,看上去黑漆漆一片,车子一路经过,偶尔惊起一些人家的狗叫。 宁春细心指着路,好不容易到一户门前停下。 宁春道,“俺到了,你们也回吧,今儿太晚了,俺就不留你们了,你们路上千万小心。” 她打开车门下来,把三个孩子一一抱下来,宁夏和杨霖也跟着下来。 宁夏早就不记得陈家什么样子了。 此时一眼看过去,就见眼前伫立着半边破旧土墙。 墙头土皮剥落,看着像是随时都能倒塌,院子里,孤伶伶伫立着两座低矮的屋子,看起来门窗都极破旧。 里头无声无息的,显然人都睡下了。 宁夏看的鼻子就有些发酸,如今她家的日子好过一些了,可姐姐还过着这样的日子,住着这么破旧的房子。 几个孩子一见到了家,立时就朝门口扑去了,将门板拍的啪啪作响,乱七八糟的喊。 “爹!” “爷,奶,俺们回来了!” 宁春也没管他们,只拉着宁夏叮嘱,“夏夏,照顾好家里……” 她迟疑了一下,又叹道,“小秋那性子,俺瞅着她现在不像个能说进话的,你能管的就管,管不了的,就由她去吧!她那么大了,该为她自个儿负责了,你都要结婚了,以后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宁夏眼眶发酸,拉着她的手道,“姐……” 宁春又转头向杨霖道谢,面容又愧疚又感激的道,“实在麻烦你啦,就是俺这,也没啥好好招待你的……” 杨霖还没说话,屋里就传来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大晚上的,谁啊?” 一听他的声音,那几个孩子叫的更大声了,将门板拍的“咣咣”作响,陈涛更大吼着,“爹,是俺们回来了!” 紧接着屋里窗户上映出了一簇小火苗,里面的人影晃动着披衣下地。 很快,一间屋门就开了,一个男人披着件衣裳一拐一拐的走过来,边走边骂咧,“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安生?嚎啥嚎!” 院墙低矮,很容易就看到院里情形。 那男人干瘦矮小,月光将他一道身影拉的长长的,而一眼看清他穿了啥,宁夏瞬时转过头。 大概是睡梦中被吵醒,这人居然只穿了件大裤头,裸着的上半身随意披了件衣裳就出来了。 下一瞬,院门就被打开了,陈汉生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眼扫到外头这么多人,他一下子愣住了。 几个孩子已经欢快的跑了进去,很快下房就传来一道虽然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骂咧道,“呀,你们咋大晚上的回来?不是说去了多住两天?那贱人呢?” “在外头呢!奶,你不知道,俺们是坐大汽车回来的……” 几个孩子兴高采烈的说了啥宁夏没听清,只听到了贱人两个字,一股血气瞬时冲了上来,手指瞬间捏紧了。 宁春也没想到陈汉生会是这个样子,愣了一瞬,嗓音都带了颤抖道,“你,你咋不穿衣裳啊?还有客人呢,你……” 她话音没落,陈汉生也反应了过来,一下子慌了神,语无伦次的道,“你们,你们,那啥,等一下……” 他忙不迭的就回去穿衣裳。 只是因为大概太着急,腿脚就更不利索了,身形一摇一摆的进了屋。 后面,杨霖紧紧盯着他明显像是短了一截的一条腿,目光瞬间沉了下来,转头不可思议的盯着宁春。 宁春神色也又慌乱又可怜,如果不是晚上,必然能看到她一张脸窘的像要滴血了,语无伦次的道,“对,对不住,他大概睡迷糊了……” 对上杨霖似乎震惊的目光,她就更难堪了,跟宁夏说话的声音都带了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夏夏,你,你们回吧,俺,俺先不留你们了……” 然而紧拉着她手的宁夏就感觉到姐姐双手冰凉,再联想到刚才听到的那声“贱人”,她的眉眼瞬间冷了起来,拉住要进屋的宁春道,“姐,你等一下,我有事要安顿他!” 她不由分说就跟着宁春进了院子,杨霖犹豫了一下,也跟在她身后。 宁春窘的手足无措,但看两人进都进来了,她也不好往外赶。 两间屋子很快亮起了灯,屋里,陈汉生用当地土话和两个苍老的声音飞快的说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