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显示这雨要连着下三天,昨晚方逾睡前没有拉窗帘。 等到七点她醒来的时候,窗外也是一片雨雾,雨丝像是细绒般绵密,致使光线暗淡,对她而言,这有些像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场面。 昨夜的记忆悉数在她的脑海里呈现,她睨向门口,双唇轻抿着。 门外的客厅睡着谈云舒。 意识到这点,她揉了下太阳穴,才掀起被子。 这几年她的房间没让人留过宿,哪怕是唐半雪之前过来玩,如果要留宿的话,也是去符霜的房间睡觉,毕竟让朋友睡沙发也不太合适,但让朋友睡床的话,她自己不适应。 结果现在谈云舒在沙发上度过了一晚。 方逾开门的动作放得很轻,不想吵到外面的人,但当真的看见在沙发上盖着被子睡觉的人时,她好像才有了一种昨晚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的实感。 那条鱼尾裙被谈云舒搁在了沙发扶手上,她侧躺着,脑袋下枕着抱枕,头发在昨晚洗过,看上去很柔顺。 睡相安宁恬静,一如既往。 方逾没多看,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去了浴室洗漱。 今天又开启了一轮的工作日,她七点半就要出门去挤地铁。 但浴室的洗漱台那里放着一个新拆开的牙刷,那是方逾以备不时之需买来的牙刷,想着以后可能等妈妈来的时候会用上。 只是还没等到妈妈先来,谈云舒倒先来了。 方逾忽略掉这一点,认真洗漱。 过了几分钟,她擦好脸从浴室出来,就见谈云舒已经醒了过来,正穿着她的睡衣、盖着她的被子、抱着她的抱枕,在她的沙发上坐着。 这样的经历以前也有过。 好像跟记忆中的画面堆叠到了一起,让人有些分不清现实还是幻觉。 客厅实在是太暗了,方逾按了客厅的灯光开关,听见谈云舒道:“我没有衣服可以穿去上班,方逾。” “……”方逾看了眼她的鱼尾裙,“知道了。” 谈云舒把抱枕放下,轻声说:“那我起床。” “嗯。” 方逾回到卧室,拉开衣柜。 她跟谈云舒不在一个公司,但她们两个人的身量还是有些区别,想着谈云舒的高跟鞋,最后她给谈云舒选了垂坠感比较强的裤子,以及一件衬衣,至于内衣,那不在她的救助范围内。 耳边又像是回荡起来谈云舒昨晚说的话,她眨了下眼,把这一套装扮放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等谈云舒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方逾已经在饭桌那里坐下了。 昨晚她给谈云舒熬姜汤的时候,提前在电饭煲里预煮了白粥,这也成了她的习惯之一,她不怎么喜欢冷硬的面包,也不再临时煮速冻食品,更多的是喝粥。 粥熬得刚刚好,只是微稠。 但吃着吃着,方逾就有些卡住。 因为谈云舒背对着她在客厅准备换上她 准备的衣服。 “等等。” 方逾在谈云舒解着睡衣纽扣的时候禁不住说:“你去卧室换。” “我背对着你的。”谈云舒不由得回道。 她都没露正面。 主要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也没那个胆。 昨晚对方逾说的那番话,方逾都没回应,没有给她回答,她现在能做什么? 而且她对方逾的卧室有些排斥,一想到那个玩偶大熊猫被方逾放在卧室,她就不想进去。 方逾也反应过来。 卧室比客厅隐私得多,她就这样让谈云舒进去不太好,于是改了口:“行,我闭眼。” “你不用闭眼。”谈云舒的脑袋微偏,她倒是很坦然,“又没有什么。” 方逾不应声了。 只是也没闭眼,而是把眼睫垂下来,盯着擦得干净的饭桌,一边往嘴里送着粥,一边没让自己的余光往外透露半点。 谈云舒的身材是怎样的曼妙,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而且昨晚在电梯里抱着人的时候,感觉更明了。 谈云舒换衣服的动静不大,没一会儿就穿上了方逾为她准备的衣服裤子,跟她自己平时穿的工作风格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一样或许是品牌,但这并不值得她在意。 她在意的是她穿上了方逾的衣服裤子,她抬起手腕,闻了闻袖口的味道,是洗衣粉的香气,再配合方逾衣柜里放着的香包的味道,很好闻。 谈云舒转身,她还特地走到方逾的面前,笑意盈盈地说:“很合身,谢谢。” “不客气。” 方逾自己买的衣服裤子不那么讲究品牌,当然,她也不会花太多钱在品牌上面,只需要穿得舒适舒服就好,但她难免觉得自己的这套服装被谈云舒穿出来不止那个价格的感觉。 一想又了然,这人本就是套麻袋都好看的类型,气质优雅高贵,有这样的效果并不奇怪。 谈云舒抿了下唇,又问:“那……有我的早餐吗?” “嗯。” “那我自己去盛。” “随你。” 谈云舒觉得自己好像在玩游戏,一点一点地摸索着方逾的家,厨房跟以前星湖35号院的很不一样,虽然不是很开阔,但特别干净,她观察了一圈,默默地给自己盛了一碗粥。 只不过方逾的速度比她快许多,等她在方逾对面坐下来了,方逾已经吃完把碗收进了厨房的水槽。 谈云舒搅着眼前的粥。 她产生的不是错觉,方逾跟她一直在保持着距离,没有要跟她面对面的意思。 能让她在这里睡觉,给她熬姜汤,同意她穿自己的衣服,还有给她熬了粥的这些行为,全都是因为方逾这个人人好。 换做是别人,方逾也会这样对待的。 她终于如在邮轮上看见的微博产生的想法那样,如愿以偿地来到了方逾的家里。 可现在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尤其是 那枚胸针至今还不在方逾的家里,而被别在了薛奕的心口。 “你司机会来接你吗?”在这时,方逾倏尔问,她在看着自己阳台种着的多肉。 谈云舒回答:“我还没有找司机。”她说,“昨晚我让代驾把车开回去了。” 所以没有司机来接。 方逾:“哦。” 她问:“那你怎么去上班?” 好微妙,以前起这样早的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忙着去工作先离开,谈云舒有时候还在她的床上睡觉,或者等她走了,才慢吞吞地起床。 “……地铁?”谈云舒试探着给一个答案。 方逾转过头,看了眼谈云舒的身影,嘴角牵了下,“嗯”了一声:“七点半出门。” 这话是什么意思? 谈云舒的脑子宕机了一瞬,反应过来,笑容又难免回到了脸上。 “好。” 吃过饭后,她还去厨房洗着碗筷。 这样的活她基本上不怎么干,但不代表着她不会,能有多难? 这个念头才响起,她的手就一滑,碗掉在了水槽里。 有些清脆的声音响起,好在没有摔碎。 方逾:“……” 她快步走过去,先是检查了一番,就打开水龙头,说:“洗手吧。” “抱歉。”她看着方逾的侧脸,歉然地道。 方逾望向她,两人的目光相视。 但方逾什么也没说,只是戴上了洗碗手套,利落地把碗和电饭煲内胆给洗掉了。 谈云舒没有离开,她就站在一旁,看着方逾微垂着头的脸。 方逾已经戴上了眼镜。 好想摘掉。 “方逾。”谈云舒抿了下唇,用纸巾擦干净自己的手,“我昨晚说的话……” 方逾擦着自己的手,她撩起眼皮,道:“我不会当真。” “可是我说的就是真的。” 谈云舒的眼眶红得极快,说:“是不是我太打扰到你了?因为你已经心有所属了。”她不等方逾回答,又快速跟了句,“不好意思,我昨晚没有考虑到这点,给你添……” “我没有。” “没有……”谈云舒一愣,“没有什么?” 方逾把纸巾丢进垃圾桶,不跟她再说下去:“再不走的话,上班会迟到,我迟到会扣钱。” 谈云舒抿紧了唇,跟上去。 高跟鞋她昨晚睡前擦过,否则上班真没得穿了,今天早上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开,她不能缺席。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方逾只有随时带着的一把伞,好在伞面比较大,能够罩着她们两个人。 谈云舒本来就比她高几厘米,现在还穿着细高跟,那比她就高出了一小截,她撑伞的话,要把手举高一些才行。 “我来吧。”谈云舒都举起手了。 方逾没有松手:“……不用。” 一些回忆又涌入脑海,她习惯性地对谈云舒的这个行为表示了拒绝。 小区里赶去工作的人很多,大家脚步或匆忙或缓慢,她们混在里面,并不显眼。 谈云舒很少乘地铁,尤其是早高峰的地铁,那是根本没有体验过。 所以当她看见乌泱泱的人潮时,眉头都拧了下,但一看方逾就在旁边,又很快就舒展开来。 挤地铁是技术活。 方逾可以确认谈云舒的经验不多,因为谈云舒在亮码的时候都卡了下,不那么娴熟。 两分钟后,地铁准时到达。 方逾一只手拿着伞,一只手拉过谈云舒的手腕,怕人被挤丢了,到最后带着人到了车厢靠里的位置站着,谈云舒的后背是冰凉的金属面。 而方逾就在她的面前。 车厢里闹哄哄一片,有人这么早就打着电话,也有人无聊地点开了短视频,还有雨水混着泥土的腥味在鼻尖转悠。 地铁穿行的声音炸着耳膜。 一切都并不美好,但因为方逾在,她可以摒弃掉这一切。 谈云舒注视着眼前的人,方逾几乎是将她圈在了角落里,跟别人隔开了些。 面对着她的目光,方逾偏过了脑袋。 谈云舒的指节微微蜷起,凑近了些,只用她们能听见的声音,说:“消遣我吧,方逾,这就是我想到的你‘报答’我的方式。” “怎么样都可以,别再推开我。” “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