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栖到的时候,思思戴着口罩来给他开门,一如既往地喊了声“哥哥”,唯独露出的眼睛弯成月牙,“我今天就要走了,妈妈说以后我就可以和其他小朋友一起上学了。” 寇栖摸摸小孩脑袋,“真好。”他被拉着往屋里走,看到了桌上堆放的琐碎玩具以及一些简单的折纸。 “这是朋友们给思思的送别礼物。”思思很珍惜地拿起一只纸鹤,“哥哥也给我折一个好不好?” 小小的要求,寇栖应了声“好”,伸手去拿折纸,却刚好看到了桌上写到一半的信,没等他发问,思思主动展示给他看,“这是我给阿姨写的信,马上就完成了,哥哥待会儿能不能帮我送给阿姨呀?” “思思为什么不自己去送呢?”寇栖想不明白。 思思揪着衣角,“我会舍不得阿姨的。” 于是寇栖折着纸鹤,看思思将那封信给写完。短短的一封信,还有许多字用得是拼音,最后一句话是:思思已经好起来了,希望阿yi也neng早点好起来。 寇栖高中时出于无聊,读过一点心理方面的书,知道对于精神方面存在问题的病人应该小心且谨慎,不能给到过分的刺激。但对于“过分”的界定,他并不清楚,“哥哥把你的信给李医生看一下,问问能不能给好吗?” 思思点头,然后给了寇栖一个抱抱,“其实我有点不想走,但妈妈说思思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 寇栖先找到李医生,简单概括了一下情况,“可以吗?” 五六行字,大概扫上一眼就能知道内容,李医生点头,“可以,安女士最近状态不错,现在应该在三楼的礼堂,你方便吗?我可以转交。” 寇栖答应了要送信,也没其他事要做,和李医生告了个别就往三楼礼堂去了。 走到三楼,便听到了并不连贯流畅的琴音,顺着声音走到三楼边角,从门口的透明长条玻璃窗看到手按在钢琴,坐在琴凳上的女人——林牧时的母亲,安女士。 冬日穿的衣服就算身处室内,也肯定要比深秋时更厚实一点,这次安女士穿的并非连衣裙,而是高领的驼色毛衣搭配半身长裙,不是显身材的打扮,但依旧能看出要比以前瘦许多,脸颊都凹陷下去,像是过了时气的花,美丽却透出颓败。 寇栖轻轻敲了两下门。 安女士侧过头,勾起嘴角,“请进。”她笑得温婉,毫无锋芒,“这是我第二次和你说话。我的记性还不错对吧?” “对。”寇栖走过去,开门见山地将信递出去,“阿姨,这是思思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安女士接到手中,却并没有拆开看,而是看似随意地放在一边,手指重新按上琴键,几声短促的琴音响起,她有一双漂亮的手,“谢谢。” 她停顿片刻,“他们说我儿子弹钢琴很厉害。” 这话来得没头没尾,寇栖没见过林牧时弹钢琴,对水平自然更是一无所知,不过也并不妨碍他配合 ,“林牧时?他确实做什么都很厉害。” 安女士笑笑,将她儿子的姓名重复一遍,apapapldo林牧时。apapaprdo ?本作者商红药提醒您《当直男魅魔也不容易》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这是我特意找大师起的名字。” “挺好听的。” 在寇栖刚产生女人也没那么不在意林牧时的念头时,就听见安女士继续道: “大师说这个名字好,我的琳琳转生后叫这个名字最合适。” 这突然扯到哪里去了?寇栖有点懵,不过也正常,毕竟眼前的是个精神不健康的病人,“什么转生?” 安女士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琴键,“轮回你不知道吗?有人养了小狗,在小狗死掉后生孩子,发现孩子会有之前小狗的特点,像是胎记,又像是对狗狗的名字有反应。是不是很神奇?” 巧合吧?寇栖没直接说出口,只是蹙起眉。 “因为很喜欢所以才会重新回到那个家。” 说到这里,安女士情绪急转直下,消极下去。 “是我对琳琳不够好,所以她才没有回来找我。”安女士轻捶两下胸口,眼眶通红,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她不想原谅我。”泪水汹涌,不一会儿便打湿了整张脸。 寇栖赶紧在手机上联系了一下江项,试图间接联系一下李医生。 结果赶来的是林牧时。 身为他母亲的女人正俯身痛哭,目睹这一幕的林牧时却只是站在那里麻木地看着,无动于衷。 只有寇栖在着急,可他实在不擅长安慰人,也不明白具体情况无法对症下药,只能干巴巴地说:“阿姨你别哭了,你那么爱林琳她能感受到的,肯定不会怪你的。” 安女士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更接近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口中喃喃,“琳琳,为什么不回来?妈妈会当个好妈妈的。” 寇栖用眼尾瞥了林牧时一眼,心道够呛,林牧时的现状摆在这里呢。他真诚建议:“你可以给林牧时当个好妈妈。” 安女士沉默,泪如雨下。 她抬头,看见了站在那里的林牧时,含糊不清道:“错了,你不应该是我的孩子。” 林牧时自嘲地勾起嘴角,语气甚至可以说是心平气和,“嗯,都是我的错,怪在我身上好了,是我厚颜无耻占了你给林琳的位置。”他是不是应该和林琳一样去死? 这话对一个病人而言,有些过分尖锐了。 安女士呐呐道:“我没这么说。” 林牧时无情拆穿,“但你是这么想的。” 他嘴角落下,面无表情,用着漠不关心的语气,“随便你,我无所谓。” 无所谓,是真的吗? 那为什么在说话时拳头握紧了? 母子之间的对话,没有寇栖这个外人插嘴的空间,可他看的清楚,林牧时绝对在意。 李医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打破沉默,“安女士,到了聊天的时间了。” 安女士站起身,与林牧时擦肩而过,一次次地扭过头,最后走回来拿起了思思的信才离 开。 等人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林牧时那张仿佛对任何事都不上心的脸,少有的浮现出挫败无力,他长舒一口气,并没有随之放松。 “这乱七八糟,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的。” 寇栖走到他跟前,组织着合适的措辞,“阿姨就是现在生病了,所以才……” 话没说完,他被抱住。 林牧时并不用力,头埋在寇栖的颈窝,呼吸都变得缓慢下来,像是受伤后只能自己舔舐伤口的小动物,笨拙地等待自愈。 寇栖在短暂的犹豫后回抱,轻拍两下,苦着一张小脸,“受不了了,我也好难受。”记挂死去的孩子不是错,但要因此伤害还活着的人,那是另一种形式的残酷。 是因为生病吗? 不是。 林牧时清楚。 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情况。正是因为他妈的状态好起来了,所以才会产生这种念头。将错误怪到另一个人头上,降低自己的负罪感与痛苦后。刚从李医生口中得知时,他只感到讽刺。 同一个动作保持太久,寇栖都快僵住了,他以为林牧时哭了,结果没有,抬头时甚至看不出一丝难过。像是刚才的争执不过是场单方面的错觉。 江项的拍摄没有被耽误。 本来时间就定在下午。 江项提供的是一件墨绿色袍子样式的衣服,用他的话来讲这个设计有一点风都能搞出仙气飘飘的效果来,看起来又足够随性舒展,和无边际的白雪相衬,是新生的寓意。 寇栖抽抽嘴角,他能理解这个理念,不过不妨碍为之头疼。 这衣服的随性是看起来,但穿起来是个技术活,五件套的设计,然后有一条近乎四米长的嫩绿条带穿插其中,每个位置都有讲究。 他第一选择是让江项这个“罪魁祸首”来帮他穿,结果进来的人是林牧时。 林牧时还问他,“为什么不喊我?” 寇栖眨巴下眼睛,“我应该喊你吗?”这里面应该没有林牧时的事吧?难道,“这个衣服是你推荐给江项的?” “不是。”林牧时从寇栖手中接过条带,蹲下身。 寇栖的脚踝被抓住,无意识瑟缩一下,“你手好热。”精气旺盛的人是这样的。他一般,在冬天脚就没有暖和的时候。 林牧时半跪在他的面前,是个可以满足视觉享受的画面。 出挑到带有锋芒的一张脸,黑发黑眸,冷白的肤色,极致对比,有点小憋屈的动作,但因为足够俊美且身材优异,令寇栖联想到的是冷酷侍卫一类的角色。 林牧时的手心的皮肤并不细嫩,而是带有一层薄茧,大概是锻炼所致,糙糙的。 握住寇栖脚踝的存在感让人忽视不能。 他晃了下没被抓的那条小腿,没话找话,“你说这衣服是谁设计的呀?” 是给人穿的吗? 林牧时答:“是江项他姐姐。” 寇栖:“…… 挺好看的。” 林牧时起身,开始缠腰部的条带。 条带从后腰最终缠绕到脖颈,林牧时伸出手,是个近乎拥抱的动作。 寇栖撑着胳膊,垂眼,视线无意间落在面前人泛红的耳根,然后,伸手捏了一下。 林牧时蓦然抬头,却没有做出抵触的反应,只是眼神有些莫名地看向寇栖,“别捣乱。” 寇栖“哦”了一声,讪讪收手。 不知道是不是魅魔需求作祟,他一个没注意就想对林牧时动手动脚,“你耳朵也挺烫的,平时都这样吗?”小火炉一样。 “不是。” 林牧时否定了,可也没解释他耳朵发烫的原因,而是在给林牧时脖子上的丝带固定时,薄唇轻启,“绿色很适合你。” 简单的一句话,却从哪里透出些不寻常,可能是脖子被触碰到产生的轻微痒意,让寇栖莫名不自在,“谢谢。” …… 这不是件保暖的衣服,比起寒冬,更适合春秋季节。寇栖穿好后,让江项验收了一下成果,然后迅速地裹上了一件长至小腿的羽绒服。 江项满意点头,“现在时间还差一会儿,挺冷的,我们去之前先把姿势给定下来怎么样?” 说着,他拉出椅子就那么一坐。 寇栖也跟着坐下,他对自己摆pose的水平十分有数,没有浪费时间的必要,“你决定好了,让我学就行了。” 江项也没扭捏,站起身,咔咔咔摆了好几个动作。 那做作程度,让寇栖没眼看。 偏偏他还振振有词,“动作可以在互动中抓拍,最关键的是眼神。” “什么眼神?” 江项摸着下巴,“天然。” “……好抽象的词。”不过寇栖也是搞艺术的,大概能理解。 江项又补了两个字,“喜爱。” 这个就简单了,寇栖喜爱的东西不要太多。 江项紧跟着一句,“就你平时是怎么看……”他话说到一半,顿住了,眯了眯眼。 寇栖还在眼巴巴地等待下文,“我平时是怎么看?” 江项本来是想说林牧时的,但回想一下,好像并不符合他的要求,突然感觉哪里不对,他摇摇头,“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 “喜欢玩游戏行吗?” “行,你就想着自己马上就要玩到最喜欢的游戏了。”江项将刚才不自然地停顿一笔带过。 看人和看东西肯定不一样,但也得有点共通之处吧?爬山到拍摄选地的路上,江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寇栖最后给他的眼神确实到达了喜爱的标准,可,和寇栖平时看林牧时的眼神在某些方面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轻咳两声,将两个朋友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寇栖,林牧时在大学是不是挺受欢迎的?老有人跟他表白。” 寇栖帽子围巾一应俱全,只露出一双澄澈的眼睛。他先是重重点头 ,仔细想了一下,又摇头,“我就碰见过一次,是个男的跟他表白。”然后过两天,那男的就看上他了,简直可恶。要联系方式的也没几个。 他慢下脚步,用胳膊肘撞撞林牧时,“你烂桃花都被我引走了,和我当朋友还是有好处的嘛。” 林牧时:“别理他们。” “当然了。”寇栖的脸往围巾里缩了缩。 江项完全没看出他想要的吃醋痕迹,倒在林牧时那里琢磨出点儿占有欲,扯扯嘴角,什么情况?“路稍微有点远,你们现在还可以吧?” 寇栖自信地打了个没发出声音的失败响指,“易如反掌!” ——才怪! “怎么还没到啊?” “马上马上。” 这是他听到的第几次马上了?江项这家伙对于“马上”的释义是不是理解有误? 寇栖体力好是好,就是怕冷,风一吹整个人都僵了,后半段直接贴着林牧时走,把人当成挡风的工具。 他牙齿打架,颤着声线,“我不保证有勇气把羽绒服脱下来。” 江项忙不迭拉他一把,“别啊,来都来了。” 这话真是什么时候都好使。 都折腾这么久了,干脆把事了了算完,到达目的地,寇栖硬着头皮把羽绒服一拉,立刻贴到精气外溢的林牧时身上,他的小火炉。 林牧时被抱了个猝不及防。 寇栖被冻的两眼泪汪汪,“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一想到连鞋子都要脱掉,他就想给江项来上两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