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养了小垂耳兔,岑寻枝的ptsd已经很久没有发作过了。 黄昏晓星战役刚结束的那段时间,他也曾有过强烈的求生欲,把药当饭吃,把看医生日常作息。 但都没有用。 他所有疾病的根源都来自于受损的精神力,而德尔塔象限异兽的攻击,在赛瑟纳林至今无解。 如果他的精神力得不到修复,那么别的治疗都是无用功,治标不治本。 然后,他有了一只小兔子。 胆小、爱哭、黏人,看起来普普通通,除了可爱一点儿没什么特别的,却成了全宇宙唯一可以对他起作用的小医生。 事实上休斯、梁施和程都让小於试过,幼崽对他们的精神力并不能起到什么很明显的效果。 小於对植物的沟通能力应用于所有花花草草。 对岑寻枝的安抚却是独一无二的。 他注定要成为他的小孩。 现在,岑寻枝躺在床上,大脑因为不久前爆发的争吵、和随后而来的种种激烈情绪而格外疲倦,整个人昏昏沉沉。 小兔子趴在他的胸口,小小一只,没什么重量。 趴在心脏的位置。 他垂着眼看着小家伙,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梳理着软软的小兔耳朵。 崽崽变回小兔子之后特别喜欢被按摩耳部,此前那种“揪”起来的游戏就是其中一种。 幼崽舒服得眯着眼,在睡着的边缘摇摇欲坠。 「aa。」 “嗯。” 「困困……」 “睡吧。” 「aa?」 “嗯。” 「aa不要难过。小於会陪aa的。」 “好。” 小兔子睁开眼,紫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神秘的水晶。 他端详着监护人的神色,的确很平静。 崽崽想起“那人”。 就那么走掉了,也不知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回来。 他听见休斯叔叔冷笑,说,这叫做恩断义绝、一别两宽。 是好事情吗? 小朋友不懂。 他只知道,以后自己没有papa了。 他再也不要这样叫一个伤害aa的人。 尽管从这张袖珍的大眼睛、粉鼻子、三瓣嘴的兔兔脸上看不出什么很明显的表情,岑寻枝还是察觉到了小家伙正在忧心。 不用问也知道是为什么事儿。 他戳了戳幼兔雪球一样的小身体,声音很轻:“好了,别想了,睡一觉吧。” 小雪球抖了抖,因为怕痒差点从他身上滑下去。 岑寻枝干脆把小东西挪到自己枕头边,自己也闭上眼睛。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幼兔趴到他脸旁,软绒绒的细毛碰得他有点儿发痒。 幼崽拱了拱,这才安心地闭上眼。 嗯,睡觉也要跟aa贴贴。 等到小於再醒来,已经不在枕头上,也不在床上了。 甚至不在老两口的家里。 这是个他完全没有见过的地方。 小兔兔正习惯性地要往前蹦,却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因为他不是四只爪爪一起蹦,而是两条腿……咦? 幼崽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五个手指,皮肤光滑。 是人类的手。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同样嫩嫩得像布丁。 嘴巴也不再是三瓣,而是俩。 崽崽眼睛一亮。 ——他变回来了! 奇怪的是,他穿的衣服从来没有见过。 以前在绒绒球星刚化形的小兔子,都是捡哥哥姐姐的衣服穿。 但因为幼崽们基本长到三四岁就会被卖出去,虽然说是旧衣服,每一件其实穿不了多久,按照兔兔族的习惯也都干净整洁。 后来小於有了有消费能力、没消费欲的新aa,钱全都花他身上了。 从头到脚的新衣服都是一箱一箱往家里买,能穿一两个月不重样。 所以,小於还从来没有穿过现在这样破破烂烂的衣服。 还没有形成价值观的幼崽倒不是嫌弃衣服难看,而是很苦恼:如果这是别人的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该怎么办呢? 要不要找到衣服的主人然后还回去? 那到时候,自己又穿什么? 一阵风来,吹得崽崽耳朵痒痒。 小於摸了摸,现在这个情形下,他的兔耳朵还是没有收起来。 他又要躲着别人、藏着自己了。 好叭。 见圣树的时候,树先生跟他说了很多。 叽里咕噜的,大部分都没听懂。 为数不多的句子,比如,“要接受自己的真实身份。” 彎?????膉?????n??艗?呑? 癑鹛??????? ???葶??宍彴?靧?葶?扡?佐?? 籞????絶?????葶???apapapldo??1111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到哪儿去了,总之,得先找了什么东西把耳朵藏起来才行。 观察完自己的形态和衣服之后,终于有空观察周围环境了。 幼崽微微睁大了眼睛。 周围……是废墟。 他长这么大一共去过三颗星球,天然生态、碧草如茵的绒绒球星,鳞次栉比、繁华先进的联邦首都星,还有长在神圣森林上的拉斐尔星。 不管哪一颗,不管哪种环境,星球都是平和的,井然有序的。 可是眼前这里显然不是这样,它看起来就像大人口中那种…… 遭受了战争的星球。 这是哪里? 战争,是什么样的? 会吃掉一只无助的幼崽吗? 又是一阵风,激起小孩儿的鸡皮疙瘩,这时候才觉出冷来。 也可能是后知后觉的怯。 幼崽来不及再感受更多恐惧,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脚步声。 躲起来……必须要躲起来才行! 小兔子是不能被发现的! 小於急地团团转,最后干脆抱住耳朵在原地蹲下来,把自己尽量蜷成很小一团,紧紧闭上眼睛。 成年人做这样的事,叫做掩耳盗铃。 但对于小孩子来说,只要他闭上眼睛、看不见世界,也就真的以为世界同样看不见他了。 下一秒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崽崽就被人提着衣领拎了起来。 崽:“qaq……?!” 第一个问号是吃惊。 第二个感叹号是大惊。 因为他被转过来之后,看清了把自己提溜起来的人。 废墟烟尘大,容易造成呼吸道伤害,来人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然而光是这双眼睛,也足够小於认出来了—— 是aa! 幼崽兴奋地蹬了蹬腿,兴高采烈:“——” 音还没发出来,疑惑地断在嗓子眼儿。 这是他的aa,可也不是。 小於记得,aa过了生日就二十六了,总之是成年人。 眼前这个明显还是少年。 十五六的模样,看着和fufu哥哥差不多——当然,远没有后者那种直冒傻气的天真。 是很年轻的,还没有成年的aa。 崽崽疑惑地想,aa会为什么会变小呢? 明明自己也没有改变,还没有长高,还是三岁多的小孩子,没有成为四岁的大孩子。 老爷爷老奶奶家放的动画片里,有一集小熊也是突然去了奇怪的地方,遇到了其他奇怪的熊。 后来才知道,小熊做了个梦。 所以,崽崽自己现在也是在做梦吗? 还是说,做梦的人其实是aa,而他不知怎么的,跑到aa的梦境里来了? 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对在自己手里动来动去的小崽子,略有不满地皱起秀气的眉毛。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更能让小於确认,这就是aa了。 跟aa皱眉的样子根本一模一样嘛! 崽崽后知后觉,注意到另一件事。 这个年轻的小aa,还没有到日后受重伤的年龄。 四肢健全,耳聪目明,可以自如地行动、奔跑。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能自行站立的aa呢。 个子高高的,脊背笔笔直,可帅气啦。 不管怎样,先认了妈再说。 小於很轻,就算这样被揪着也不痛,更何况在陌生世界里找到aa的喜悦盖过了一切。 幼崽开心地挥着小手:“……小aa! ” 嗯,称呼上还是有必要区分一下的。 少年被这来势汹汹的生猛称呼吓得差点手一滑摔了崽,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可置信:“你叫我什么?” 小於弯起眼睛:“小aa呀!” 少年:“……” 他把小孩儿放下来,揭开面纱,指了指自己:“你看清楚,我是男的,我不是你妈。” 面纱之下,是一张相当清俊的脸蛋。 因为年龄而青涩,又因为青涩更如酸浆果般惹人垂涎。 这回是铁证如山了。 小幼崽高高兴兴扑过来想要抱住他的大腿:“小aa,是小於的小aa!” 却在接近之前被少年岑寻枝及时摁住。 小兔子晃了晃脑袋,疑惑地仰脸:“小aa?” 少年蹲下,让视线和幼崽保持一个水平。 这个动作大多数人做起来都不会雅观,可他不同,哪怕降低了身高也依旧有挺拔之感。 他是突兀的,突兀如荒凉沙漠中唯一生机勃勃、永不屈服的翠竹。 “你是谁家的小孩?哪个基地的?你爸爸妈妈呢?” 听到最后一句,小兔子的耳朵失落地垂下去。 他已经没有papa了。再也不要有了。 但是…… 小手一指:“小aa呀!” 岑寻枝:“……” 他十五岁了,童年遇上的第一场战争至今也有七八年,辗转于各个幸存者基地,捡过很多流浪在外的老弱妇孺。 有把他认成儿子的,认成哥哥的,认成弟弟的,都很正常。 赛瑟纳林人嘛,俩眼睛一个鼻子的组合,再差能差到哪儿去。 更何况人们妻离子散,想寻找一个相像之人作为慰藉,有时候不是「认错」,而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他自己失去了双亲,失去家人与故土,也不愿打破他人所抱有的一点点希望。 宁可将错就错,当他们的儿子,哥哥,弟弟。 ……可是把他认成妈妈还是有点太离谱了吧! 尽管赛瑟纳林种族混杂,有许多性别,但他身为最原本的赛瑟纳林族是百分百不掺假的男性。 以前没当过妈,以后也不会。 这辈子都不会的。 十五岁的岑寻枝还是个心高气傲的小少年,远没有日后的漠然与隐忍,锋芒都现在面上。 他捏了捏了小孩儿白白净净、丝毫不像从战场逃生出来的小脸蛋,龇了龇牙威胁道:“我不是你妈。不准再这么叫我,听见没有?” 后半句还好,关键是前半句。 雷一样劈在小垂耳兔的脑海里。 小aa说什么? 小aa,不愿意当小於的aa了吗? 是小於做了什么不乖的事,所以aa不要自己了? 幼崽越想越害怕,越想越难过,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少年见小孩儿被自己弄哭了,顿时慌乱起来。 他真的很害怕小孩哭,根本无法处理。 他无措地戳了戳幼崽的脸蛋:“哎,你、你……” 这下把小家伙弄得更悲伤了——这个动作可是aa经常对自己做的,怎么就突然要丢掉自己了呢? 伤心已然超过承受范围的幼崽不管不顾扑到少年怀里,“哇”的一声哭出来。 岑寻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