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妤打车回到了顾家。 久违的卧室,熟悉又陌生。 前世,她跟顾淮时的第三年,搬进了他安排的公寓,很少回来住。 陈年木料打造的家具散发出自然的清香,窗前的书桌上,摊开一,蔷薇红荧光笔蒙着一行黑色铅字: 我打算来看你,如果今晚有月亮的话。 是《第一炉香》里,乔琪乔对葛薇龙的回话,是幽会的暗示。 讽刺的是,乔琪乔当晚睡了葛薇龙后,就去了睨儿房里。 温妤迅速合上书本,仿佛盖住曾经不堪的自己,木楞窗外,一轮明月正笑话她—— 这么多的前车之鉴,终究还是活成了书里的痴男怨女。 不得善终。 为了爱情,她还辜负了养母对她的培养与期许。 十二岁那年,家里破产,爸爸跳楼自杀,妈妈被追债的虐打成植物人,哥哥失踪,是爸爸生前的好友,顾家大爷顾淮京收养了她。 前世,养母把她培养成大家闺秀,为她安排亲事,扶她嫁进豪门,她不但不愿意,还偷偷摸摸勾搭她的小叔子,做出违背恩德的丑事! 温妤越想越觉得自己太过不堪,指尖深深掐进手心里,直至月亮离开木窗,她才从那股强烈的自责、悔恨里走出。 庆幸,她重生了。 像是噩梦一场,清醒后,还可以重新来过。 温妤抹掉眼泪。 她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她刚和傅家的二公子相过亲。 对方叫傅西洲。 京圈出了名的风流浪荡子,但他对她这种清纯小白花并不感兴趣。 他需要一个有名无实,帮他挡各路绯闻的妻子。 温妤在手机通讯录里,找到他的号码,拨通。 那头很久才接,她直奔主题,“傅先生,我答应你的条件……我们先订婚。” 她和傅西洲一拍即合。 第二天一早就传来有关婚事的消息。 养母顾家大夫人许闻霜端着一杯牛奶蜂蜜进来卧室,嘴角噙着慈蔼笑意, “妤儿,听保姆说,你昨晚喝酒了,来,把这杯牛奶蜂蜜喝了。” “怕你头疼,肠胃不舒服。” 再次看到养母,温妤心里有愧,捧着玻璃杯,一鼓作气喝下并不喜欢的牛奶。 “谢谢姨。” 顾大夫人抽了面纸,擦拭她嘴角沾着的牛奶,“媒人一早给我回话了,傅家一周后上门提亲,到时两家选个好日子,先订婚。” “我叮嘱了,你是顾家养大的,礼仪、规矩的,要按照千金小姐的来,我们顾家也当亲闺女的标准回礼。” 养母对她的重视,更衬出她前世的不知好歹。 温妤白净的小脸露出微笑,“姨,我会和傅少好好相处,以后进了傅家,好好做媳妇,不给您丢脸。” 顾大夫人信任她,乐呵呵地走去衣柜,给她挑衣服,“你小叔昨夜回来了。” “茶室有新送来的大红袍,一会儿你给他泡上。” 温妤皱起眉头,顾淮时每次回来老宅,都要喝她泡的茶。 重生后,她还得继续面对他这个亲属。 “这祖宗,三十的人了,还不肯谈婚论嫁,不怪老爷子对他横眉竖眼,要是你弟,我早……” 听着养母的唠叨,温妤心说,他那是心里有人。 前世,跟顾淮时的第三年,她才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梳洗穿戴整齐后,她做足心理建设下楼。 茶室,古色古香。 很久没回来,温妤在老红木博古架上找了很久,才看见放在高处的茶叶盒。 母株大红袍,精致木盒包装,刻着红字,是特供。 她垫着脚,伸长胳膊取。 宽松复古的旗袍衣袖滑落,露出两条雪白胳膊,玉镯滑至小臂,莹莹泛着光泽。 葱白素手刚拿出木盒时,脚下不稳,白玉耳坠晃晃悠悠,眼见着连人带茶叶盒就要摔倒。 幸好,有人及时从她扣着她的腰,稳住她,也接住了木盒。 温妤舒了一口气。 下一秒,透过架子上一方雕花檀木镜,看清楚身后之人的容貌时,她又神经绷紧。 是她现在避之不及的顾淮时。 清冽的刮胡水味混合着熟悉的男性气息,像是无形的网笼住她,迫得她有些喘不上气。 她极力保持镇定,“我去泡茶。”转身要接他手上的茶叶盒,他抬高,不给她。 顾淮时垂眸睨着她,“昨晚怎么跑了?怂了?” 温妤对上他幽邃的目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转身要走,顾淮时长臂一勾,圈住了她堪堪一尺六的软腰,将她拉了回来。 顾淮时侧首在她耳畔,鼻尖似有若无地擦着她白嫩耳廓,温热气息喷薄,磁性男低音像是砂纸打磨过桌面。 “你昨晚给我发过短信。” 他这话音刚落,两人的视线不期然在镜子里交汇。 温妤这才明白,他是品出那条短信蕴含的暧昧了,知道她昨晚就是去勾搭他的。 她面不改色,镇静解释,“昨晚跟朋友喝酒,玩游戏失败,被惩罚,那条短信是他们逼我发的。” “抱歉,惹您误会了。” 镜子里,身后的他,眼皮微微眯起,“玩不起?” 玩。 温妤清冷的眼眸里,有一丝讽刺,一闪而逝。 前世,他明知道,她对他是付出真心的,他对她,只是玩玩。 现在以为她对他有意思,又想跟她玩玩吗? 她牵起唇角,直视他幽邃的眉眼,“您说笑,在我眼里,你是我敬重的长辈。” “对了,我就要订婚了。” 顾淮时眸色一凛。 趁他愣神,她转身从他手上拿走茶叶盒,冲他微微一笑,泰然走开。 这件事很快从顾大夫人口中得到证实,温妤的确是要订婚了。 对方是京城豪门傅家四爷的二公子,傅西洲。 “今年二十六,相貌堂堂,玉树临风,和我们妤儿十分般配!” 彼时,顾大夫人坐在墙边的红木椅里,一脸喜悦,对正喝茶的顾淮时介绍。 温妤面带微笑,手法娴熟地沏茶,没有说话。 顾淮时放下茶杯,拿起桌角的烟盒,抖出一根,“大嫂说的,确定是傅四爷的二公子?” 顾大夫一愣,“是、的呀。” 金属打火机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火苗“呼”的窜起。 顾淮时点了烟,吸了几口,才漫不经心道:“那个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勤,傅瑞霖和外面交际花生的私生子?” 音落,他淡淡地瞥了眼对面的温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