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越原以为案子就到此结束了,许天一开始就觉得黄大力有问题,但怎么也没想到错得这么离谱。 李所长先去问了杨主任两口子,杨主任不肯承认自己小儿子不够聪明,甚至还想抵赖。 宁越道:“他考上大学究竟有没有买名额,我们查一下就清楚了,你现在撒谎没有任何意义。” 杨主任眼神闪烁,还想硬抗,“当初他是没发挥好,买名额的又不止我家一个,凭什么说我家小海是傻子?” 许天道:“没人说他是傻子,只说他不够聪明。你们既然说他是出去做生意了,那做的什么生意?” 李所长马上说:“没错,说说清楚吧,杨文海进的什么货,卖给谁了,到底赚了多少钱。” 杨主任不吭声了。 宁越又问他:“你大儿媳妇被黄大力偷窥过?这事都谁能作证?” “这还用别人作证吗?黄大力就不是个好东西,他一直在装傻,心里憋着坏呢,别说偷看女人洗澡,杀人放火什么事干不出来。” “杀人放火的不是你吗?”许天忍不住说。 杨主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杨婶子却没他这么好的心理素质,被李所长一问,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我家小海不是傻子,他就是反应有点慢,我们做父母的得给他找一个能安身立命的活路啊,要不就算有再多钱,他也留不住。” 再问她别的,她也说不出来,只说小海不可能害人,“他真是个老实孩子,从没惹过事,跟他哥可不一样。他对黄大力特别好,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想着他。为这事儿,小斌还打过他几次,小海也不记恨小斌。” 许天皱眉:“小斌说想把黄大力五马分尸,当听到玉米田里有尸块时,他就以为是小海帮他干的。他为什么会这样想,小海对他唯命是从,而且也有暴力倾向吗?不然怎么你们一家子都以为是小海干的,又是埋尸又是围派出所,只想替他遮掩。” 杨婶子慌乱地摆手:“你们别瞎猜了,我家小海已经死了。虽然他爸给他买了名额,但他这大学也没念下去啊,他真是个好孩子。” 再问她黄大力偷看的事,她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让许天觉得这事恐怕也有蹊跷。 这两口子都说没藏着金条,当初黄家的钱都给村里人分了,分了多少,怎么分得也都交代清楚了,但大家都知道这绝对不是全部。 黄大力还真像胡东说的那样,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靠在椅背上,跷着二郎腿,还一晃一晃的。 见他们进来,他皱眉,十分不悦地说:“李所长呢?我想她来审我。” 宁越盯着他的眼睛:“你要真把李所长当亲人,就不会欺骗她,之前讲的故事很感人呀,听得李所长都开始同情你,差点落泪。” “我怎么骗她了?我不是已经承认小海是我杀的吗?” 许天问他:“你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他想杀我!我不是已经跟你们说 了吗?我没撒谎!”黄大力信誓旦旦地说。 宁越皱眉:“我们已经确认杨文海智商有问题,他不可能试探你,更不可能把你骗去城里想把你推到海里。” 黄大力表情僵硬起来,“你……你们说什么?呵,人家小海可是高才生,是我们村第二个考上大学的,全村人都知道,镇上都贴公告表扬他,怎么可能智商有问题!” 许天道:“他爸妈都承认了,他是顶替了邻村的考生!至于你跟我们说,他想带你去做生意也都是你编出来的对吗?你编造这么多,就是想把你将小海残忍分尸这件事合理化!” 她说着说着疾言厉色起来,“黄大力,你杀了最不该杀的人。害死你父母的,你不敢报复,欺负你的人,你也不敢报复,只敢冲着最傻最弱对你最好的杨文海下手。欺软怕硬,恩将仇报,简直是个愚蠢又懦弱的白眼狼。” “我不是!”黄大力情绪激动起来,嚷嚷着,“谁说他对我好了!你看见了还是听见了,张嘴就在这里胡说!他们一家不管老的小的都不得好死!杨文斌、杨文海都是爱打人骂人,心狠手辣的混蛋,杨主任跟他老子更是把我全家人都烧死了,他们居然还想杀我,我不该报复吗?” 许天刚想说什么,宁越突然换了话题:“你为什么偷看杨文斌媳妇洗澡?” 黄大力愣了下,随即怒了,他额上青筋暴起,吼道:“我没有!是小海干的!我从来不干这种事儿,再说村里有的是年轻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小斌媳妇长得五大三粗,我有必要偷看她吗?” 许天看着他瞪圆的眼睛,“刚才你是装生气,现在是真生气,看来你是真没看,是小海冤枉你的吗?” 黄大力渐渐冷静下来,“这些事是小斌跟你们说的?他就是个疯子,我跟你们说,杨家遭报应了,俩儿子都不是正常人。你们别听他们瞎说八道,他们当然想把自己俩儿子都择出去,可他们没一个好人!我后悔死了,当初怎么就没放把火,先把他们一家子烧了!” 宁越拿出在他家拍的照片,“黄大力,这就是你之前说的记账吗?如果真是为这事闹翻的,他们一定会去你家翻找,会把该销毁的都销毁掉,可杨主任直接把尸体埋了。” “这有什么好找的?村里人都把我当傻子,我死了没人会在意,要不是后来又死了仨,有人去报警,李所长跟你们都不会来,谁会管我究竟是怎么死的?一个村好几百人,谁也不会替我主持公道。” 黄大力越说越委屈,“如果死的真是我,就算你们来了,大概也不会好好查吧。现在发现死的是杨主任的儿子,就开始逼我了,我都承认是我杀的了,还想怎样?” 宁越不耐烦跟他说这些废话,可在他们村又没找到任何证据,干脆道:“黄大力,你要知道,你是杀人分尸,不管你杀了几个,动机是什么,区别都不大,为什么还要撒谎?” 黄大力一摊手:“那既然区别不大,你们为什么还要逼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杨文海是我杀的,我动手是因为他们一家欺负我,他还想害死 我。至于那三个怎么死的我不清楚,也许是做了亏心事,自己找死吧。” 说完他咬牙道:“赶紧判吧,被你们抓到的时候我就做好了准备,不就是吃枪子吗?谁怕谁是孙子。” 宁越见他这么顽固也不再浪费时间,准备从别处入手,“杨文斌媳妇呢?把她也带过来。” 李所长忙说:“本来就想让她一块来,可她病了,一直咳嗽。” 胡东突然道:“宁队,其实黄大力说得也没错,动机是什么区别不大,对咱们来说,别管动机是什么,杀人就是杀人!也就高教授这种研究犯罪心理的想查个究竟,要不咱们把这事留给他吧。” 宁越皱眉:“老胡,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这案子里,除了杨文海,还有三名死者,这三个都年富力强,这么密集的死亡,不可能是意外。查黄大力的杀人动机也是在查这些人的死因,前因后果都得查个清楚才能结案,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可以请高教授过来帮着审讯。” 李所长问清楚高教授是哪位,也很赞同,“心理专家比咱们更能洞察嫌疑人的内心,肯定能帮上忙。” 宁越见许天一言不发,就问她,“小许,你觉得呢?” “宁队,你说黄大力和杨文海到底去没去过市里?黄大力说是杨文海带他剃的头,如果杨文海是弱智,那到底谁带谁?” “要是弱智的话,杨村其他人肯定早就发现了,我看应该是没那么聪明。” “咱们要不拿着他们两个的画像去市里的理发店问问,大家都说黄大力以前胡子头发特别长,跟野人一样,理发店的人肯定对他印象深刻,没准会记得他是跟谁一起去的。” 宁越眼前一亮:“不错啊小许,这确实是个好思路,是我疏忽了!他这个发型和打扮,肯定去过市里,去市里光坐车就得两小时,咱们还得问问附近的司机。” 胡东主动请缨,“宁队,我和小廖去找司机。” 宁越道:“别光查公交,还有载客的三轮,包括公路上拉货的大车司机,都好好查一遍,也许他们会搭顺风车去市里。不只去豫北市的方向要查,往南走不是河源市吗?那边好像更近,也都查一遍。” 他整理好思路,马上跟李所长安排起来。 许天打电话回市局请高勋过来,高勋想让她在电话里把案子说清楚,她无奈道:“这事有点复杂,高教授,你要是没事还是先过来再说吧。涉及一个十五岁失去家人,没有正常生活环境的嫌疑人,这两个月他像个寄生虫一样躲在别人家里生活,还说自己这样做是想把整个村都烧了,总之他身上有太多疑点和矛盾需要咱们探究。” 高勋越听越感兴趣,“好,我马上动身。” 结果他刚到派出所,胡东那边就传来消息,确实有名大车司机在两月前载过一个胡子拉碴身上都是味儿的野人。 “他给了我十块钱,要不是为钱,我不可能让他上车!一看就是个乞丐,我都想直接把他送去收容所里。” “他一个人吗?” “两个,????牞?葶??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话很少,看着特别老实。” 又是老实,一听这描述,许天就觉得这人肯定是杨文海,她忙找出两人画像给司机看。 司机接过来看了眼,就苦笑道:“警察同志,真不是我记性差,当时我只顾着看那个野人去了,没怎么注意另一个,就记得挺老实,嗯了两声,没怎么说话。至于野人剃了头发刮了胡子什么样儿,我也不知道啊。” 宁越谢过他,跟大家说:“现在起码知道他们两个是去了豫北,画像已经发到各派出所,豫北那边加大力度,把所有人都动员起来,应该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大家忙着找黄大力去市里的踪迹,许天跟高勋一起提审了他。 黄大力十分不耐烦,“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换多少人来问,我也是这么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是想把那三个人的死也栽赃到我头上?别问了,你们该怎么判怎么判!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高勋笑看着他,“别急,我只是好奇你跟杨文海之间谁才是主导,他很老实,甚至偏傻,可他家里人却想把他打造成天才,而你自己虽然装傻但总觉得自己很聪明,结果总做蠢事,导致自己一辈子都困在杨村。” 黄大力已经摆出不再开口的架势,可听到这话,他又急了,“谁做蠢事了?要不是你们,我早放把火把杨村烧了,这时候不知道在哪儿快活呢!” 许天笑道:“当年你能侥幸逃脱,为什么不跑呢?跑到外边去找乡里的领导,或者去县里市里报警,去大街上哭诉自家遭遇。你没这个胆子,也可以去收容所孤儿院混口饭吃,逃离杨主任一家的折磨,可你居然留下装傻。” “我当年才十五岁!”黄大力恶狠狠地瞪着她,“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我身上没钱没干粮,往哪儿跑?再说我当时也不知道我们家那把火是他们故意放的!” “好吧,那当你知道了呢?当你发现杨文海在试探你是不是傻子,还想杀你,这时候你该干什么?你能把他哄骗到你家田里,还能把他分尸,说明你一直占据主动,为什么不报警?十五岁前你正常生活在村里,一个马上要初中毕业的孩子,不知道报警这个概念吗?你居然把人杀了分尸?又蠢又恶毒!” “他该死了,他就是该死!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黄大力越说越怒,“我都跟你们说了,我是被杨主任一家给哄骗了,他们表面上对我好,给我房子还给我地,时不时扔给我点吃的,我当然把他们当好人了。” 高勋一直观察着他,这时道:“十五岁前,你是你们家独子,生活条件应该还不错吧,突遭巨变,居然能藏拙?确实不算傻。只是如果当时你就知道真相,一直隐忍,卧薪尝胆的话,那就更说得通了。” 许天一愣,盯着黄大力,“你早就知道你家那把火有问题?” 黄大力冷哼一声,似乎不瞒他们随意猜测,但眼睛却不敢再看他俩。 他正想往桌上趴着撞死,门被人推开,宁越走进来,“黄大力,我们找到了给你理发的师傅,他对你印象深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