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天想到宁越让那位同事带麦芽糖到队里去,知道他是想帮范小康回忆一下他吃着麦芽糖放风的事。 范小康吃高兴了,没准能乖乖把那段经历讲出来。 看来真相很快就要浮出水面,她也得赶紧把昨天的证物都整理出来,做好报告,结果她到办公室才发现宁越昨天并没有把她的东西放回法医处。 昨天晚上他们熬夜审讯,比她辛苦多了,她也不好过多苛责,只能等吃完饭,自己跑去刑侦队拿。 正好那位同事把一包麦芽糖送过来,胡东拎着正要送去审讯室里。 许天跟着过去看,范小康的反应却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他对糖好像兴趣并不大,看一眼就转开头。 宁越大口吃完包子,说:“我以为他是被范大州给的吃食哄住了,甘愿给范大州跑腿,看这样子不太像呀。” 胡东从审讯室出来,见许天来了,就笑道:“也许这傻子认人,昨天他不是跟小许说了实话吗?要不这次你再帮我们试试。” 许天没推脱,她拎着那袋麦芽糖走了进去,大家都等着看她怎么哄范小康,哪想到她一言不发,坐下后就打开那袋儿糖自顾自吃了起来。 宁越看着她笑,“许法医总有妙招。” 胡东也笑了:“宁队,我都怀疑她是刑侦老手了,要不就是接触过这种智力缺陷的孩子。” 审讯室里,许天不疾不徐地吃着,她并不喜欢甜食,但这家的麦芽糖没有那种甜腻的味道,还算不错。 范小康一会儿看她一眼,嘴一张一合的,不像是馋了,倒像是想说什么。 许天拿起一块糖递过去,“要吃吗?” 范小康马上摇头:“不吃,想吃肉。” “这糖你前些天刚吃过对吗?你不爱吃就扔到地上了?” 范小康诧异抬头看她一眼,忙又垂下头。 “是不是你哥总给你买这种糖,你吃腻了?” 范小康嗯了一声,“粘牙,小时候我偷着拿了一块,还被我妈骂,我哥就记住我爱吃这糖了。” “那你不爱吃了为什么不跟他说呢?” “他不喜欢听我说话,他说话,我才说话。” “你是说他跟你说话的时候,你才能回答他,平时都不让你开口?” 范小康还是低低嗯了一声,“他不在的时候,我悄悄跟小熊说话。” 许天瞬间把一切串了起来,小熊是范小康的唯一寄托,他把小熊当成朋友,总是跟小熊说话,甚至盼着小熊能够活蹦乱跳跟他玩儿。 可能范大州跟他开过玩笑,说小熊是死的,女人生出来的才能动能说话,也或许他见过受害者生产,这才导致他把小熊塞进米凤娇肚子里,期待着能生出个活的小熊。 而范大州在这里边又扮演着什么角色,他是言语蛊惑范小康动手杀人?还是同谋? “你把小熊塞进去的时候,你哥在场吗?” 许天不小 心碰到了关键问题,范小康紧张起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条件反射一样闭紧了嘴巴。 许天忙道:“换个话题,你除了肉还爱吃什么零食?你哥不会只给你买麦芽糖吧?” “不是,是那女的……” 他说了半句,又咬住唇,许天不由皱眉,他显然是想说受害者,这肯定是范大州明令禁止不能提的。 可他想说的是什么,关于吃肉还是零食? 她小心翼翼尽量不提到那个女人,“是另一个人喜欢吃麦芽糖对吗?你哥是给那个人买的?” 范小康嗯了一声,眉角弯弯的:“那个人不喜欢吃,喜欢做。” 他好像觉得把那女的改成那个人就不违规了,有种逃离范大州束缚的轻快感,甚至还把‘那个人’重读了。 许天心中一喜,接着问:“喜欢做麦芽糖?你哥经常把她从墙上拉过来,做麦芽糖吗?” “没有,先做的糖,做了很多!吃不完!坏不掉。” 范小康说坏不掉时,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好像盼着那些东西都坏了,他就不用吃了。 许天有些疑惑,“也就是说先做了糖,才把她关起来?” 听到‘关起来’三个字,范小康又开始捂嘴,许天只好改口,“那个人是不是肚子大起来了?她生的男宝宝还是女宝宝?” “没有,后来不会做麦芽糖的肚子大了,生的男宝宝。” 说到宝宝,范小康笑起来,好像还挺喜欢那孩子。 许天却在心里叹息一声,果然不止一个受害者,她想到那两具上肢残骨,只盼着受害者人数不要再增加了。 “住在墙缝里的人换了几个?” 范小康又开始摇头,看来墙缝也不能提。 “那个人只生了一个孩子吗?” “嗯,我想让她生小熊,她骂我傻子。后来……后来就……” “就怎样?你打死她了?还是范大州?” “没有!后来又有个‘那个人’,我想让她生。” 范小康说话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许天听懂了,他不敢说那女人,只有用‘那个人’代替。 “后来的‘那个人’是在河里救上来的吗?” 范小康惊讶地抬头,他没说话,可眼神里却透露着‘你怎么知道?’的意思。 许天叹口气,“这个人是你要带回去的?还是你哥?” 范小康笑了笑,略有些得意地伸手指了指自己,“是我,她喊救命,还说她是孕妇,她有宝宝,我哥就跟我说可以让她生小熊。我知道孕妇是什么意思,就想试试。” 许天皱眉,看来范大州果然是教唆犯,可范小康却不停把所有的罪都揽到自己身上。 “你一个人把她救上来的,好厉害啊,带去哪儿了?家属院吗?” 范小康似乎想点头,但又想起什么,缩了缩头,不吭声了。 家属院也是禁忌?许天想到清理干净的两处房子,怀疑是范小康在家属院里就自作主 张刨开了米凤娇的肚子,还被江一奎发现,范大州后知后觉只能帮他收拾烂摊子。 “你认识江一奎吗?” 范小康抿着唇不吭声。 许天压低声音,像说秘密一样道:“小康,咱们也用那个人代替江一奎好不好?这样你哥就不会发现了。” 范小康眸子一亮,“哦,那个人被我吓到,跑出去的时候摔了个狗啃屎。” 外边旁听的宁越更肯定许天接触过智力障碍人士,她的处理方式太自然了。 “那个人去你家干什么?偷东西?后来又回来过吗?” “我哥骂……我哥完了就去找他了!” “你哥骂完你就去找那个人了?然后呢?他把那个人领到了你家?” 范小康点点头,没刚才那么自在了,好像又害怕起来。 许天问他,“你哥都跟那个人说了什么?” “不知道,我是傻子。” “嗯?你哥说你是傻子,不让你听?” 范小康眼神黯淡,一声不吭。 “那个人又是怎么掉进水里的?” “他游不动,就不动了。” “你是说你跟你哥派他进水里游泳,结果游不动了?游泳干什么?捞尸吗?” 范小康沉默。 许天又问:“你跟你哥看他游不动了,不帮忙吗?” “我不会游泳,我哥上班,只有我!”范小康喃喃自语,“我办砸了,不能让我哥知道。” 许天觉得范大州不太可能让范小康一个人行动,就问他,“是你自作主张带那个人去河边的吗?” 范小康摇头:“我哥让我带他去的。” “带他去干吗?” “不能说,我哥会打死我!”范小康缩起头,好像真的很害怕。 许天还想再问,他突然抱着头哭起来,嘴里低低喊着:“不要打死我,不要打死我。” 许天见他情绪激动,忙安抚道:“一会儿我去食堂给你买排骨,请你吃肉好不好?” 他像是没听见一样,一直重复着,‘不要打死我,不要打死我。’ 许天看着他这样子,想起刚才他弯起的眉角,突然有些恍惚,他真的是智障吗? 宁越推门喊她出来,让范小康自己冷静一下。 她忍不住道:“宁队,之前你不是说想找医生来给范小康看一下吗?判断一下他的智力障碍是什么造成的,严重到什么程度。” “已经约好了,下午带他去市院,由精神科主任和神经内科的医师会诊。”宁越看着她,“你怀疑他在装傻?可他身上那些伤总不是假的,再说他能从八岁装到一十岁吗?” “也对,我就是觉得他好像很奇怪,好像很傻,但又什么都记得,一直表现得很害怕范大州,但他一直在跟咱们爆料,说范大州囚禁女人,还指使他,指使江一奎。” 胡东苦笑:“这也叫爆料?明明是挤牙膏啊。他对范大州的畏惧心理已经刻到骨子里了,要不是你兜着圈子问,他一听到他哥的名字,就干脆闭嘴当哑巴。” 他说完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小许,你是不是以前接触过这种孩子,我看你应付自如,还很有耐心。” 许天确实接触过,但她一个半路来的,怕人家考据她,只含糊道:“我以前在学校听说过一个案子,那孩子也是智力障碍,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父母还有其他孩子,即嫌弃她是累赘,又要把她当苦力,她被父母打得遍体鳞伤,还觉得父母对她好。当时我看过案卷,知道这种孩子思维单纯,而且一根筋,要察言观色,哄着她,才能问出点皮毛,而且这种孩子认知跟常人不同,很难沟通。不过那孩子跟范小康不太一样。” 许天看了眼审讯室里的范小康,一时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就是觉得范小康不太像天生的智力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