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皇帝还想着,虽然老三和十一的感情不深,但以老三的本事,也很难犯什么大错,未来应该还是能善终的。 但是一听到这么熟悉的几乎可以背出来的话,皇帝突然就不太肯定了。 总觉得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 要不怎么说知子莫若父呢,皇帝的猜测一点都没错。 还不等皇帝反驳三皇子那句话,视频中画面一转,就又回到了宫门前,‘三皇子’下了轿子,然后扫了一眼精神不济的举子们。 主要是找一下其中是否真的有人生病。 而生病的那两位其实很好找,‘三皇子’随便扫一眼就找到了。 毕竟这可是在宫门前,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就算这一天不吃不喝不休息,早就扛不住了,也得强撑着打起精神来。 只有那么两个因为发了热,实在是没办法坐直,唇色发白地歪着脑袋,似乎随时都能一头栽倒到地上。 见他们这幅样子,‘三皇子’下意识曲起了手指,想抬起手抵住鼻子,好在理智制止了他。 宫门前这么空旷,应该不至于被过了病气才是。 ‘三皇子’的视线没有过多在生病的举子身上停留,甚至都没有向前多走两部关心一下的意思,脚步匆匆地进了宫。 那个去求见‘三皇子’的举子带着一脸喜意,蹲在静坐人群最外围的两个人身后小声道。 【“我去请了三皇子来,他为人宽厚,一定会帮我们说话的,陛下很快就能接见我们了。”】 那两人耷拉着眼皮,眼底青黑嘴唇干裂,连声音都细弱了许多。 【“但愿如此……”】 宫中,‘皇帝’得知‘三皇子’求见,都不用跟人打照面,眼睛就已经满是了然。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就瞬间收起笑意,拎起自己刚刚写的一幅字,一边欣赏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传吧。”】 传话的小太监领命而去。 而在他退下后,‘皇帝’似乎欣赏够了,毫不留恋地将纸揉作一团,扔进了纸篓。 ‘皇帝’双手背在身后,叹了口气。 这已经写满字的纸啊,就是废纸了,已经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三皇子’进殿的时候,‘皇帝’已经在摆弄花瓶了,它就摆在书桌后面的博古架上。 父皇竟然还有如此闲情雅致。 ‘三皇子’顿了顿,才跪下行礼道。 【“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背对着他,拿起一个花瓶仔细端详,随意地摆摆手说:“起吧。”】 【‘三皇子’低头:“谢父皇。”】 起身后,他盯着‘皇帝’手里的花瓶看了一瞬,‘皇帝’就像完全察觉不到他的视线一样,仍在看花瓶,但好在终于舍得转身了。 【“老三啊,下次 想请安就早晨来,都这么晚了,宫里不管你饭。”】 【“是。”‘三皇子’有些尴尬地点了下头。】 ‘皇帝’这话好像把他说成了一个进宫蹭饭的,‘三皇子’好面子,哪怕知道‘皇帝’只是随口一说,他也听进了耳朵里,还生出些许难堪的情绪来。 不过,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从没出现过一样,连‘三皇子’自己都无法捕捉。 只是它终究是来过了,总会留下痕迹。 【“说说吧,这么晚了来干什么?”皇帝似乎终于摆弄够了,随手把花瓶放回博古架上,抬头看向了‘三皇子’。】 ‘皇帝’句句不离‘这么晚了’,实际上才刚到未时正而已(下午两点)。 迟钝如‘三皇子’都能感觉到,‘皇帝’话里话外似乎都不太欢迎他的样子,想赶他走? ‘三皇子’只当自己的感觉出了错,表情如常地回答道。 【“儿臣……”‘三皇子’语气迟疑了一瞬,然后才继续说,“晌午时,儿臣看见王妃院子里的丫鬟,把院子里摆的花都搬到廊下去了,说是近日这秋老虎着实厉害,若是不及时把花搬回去,非晒坏了不可。”】 【“哦,你媳妇喜欢养花。”‘皇帝’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指了下冯德说,“这么着,御花园里还有几盆绿菊,一会儿都给老三媳妇带回去。】 ‘三皇子’自然是谢恩。 【“儿臣先替王妃谢过父皇,若是她知道父皇降下如此恩赐,定会欣喜不已。”】 【“嗯。”】 ‘皇帝’又是点点头,神色不喜不怒,轻轻斜靠在博古架上,一只手搭在衣服上,像敲桌子一样,缓慢地敲了两下后又说。 【“这喜欢花草是好事,养人。你看啊,你们两口子在家养养花,再生几个孩子,那府里才热闹呢,这小日子多美啊,比朕年轻的那会儿可轻松多了。”】 ‘皇帝’的语气带着些怅然,像是怀念往昔,又像是在替‘三皇子’勾勒他那轻松自在的未来生活。 可惜‘三皇子’不喜欢养花,他也不在意府中是否热闹,只附和着笑了一下,就转入了下一个话题。 【“父皇说得是,养花可不就是养人嘛,今儿听那丫鬟这么说,儿臣就想着,天热得连花都能晒坏,何况是人呢。”】 ‘三皇子’话音刚落,殿内陷入一片寂静。 他的话其实才开了个头,可是抬头一看‘皇帝’已经收敛起了笑意,浑身充斥着上位者的威严。 既然不谈家事,‘皇帝’就只是皇帝了,而非一个父亲。 ‘三皇子’见此,自然是识趣地闭上了嘴,眼底略有些忐忑,随后想到宫门前的举子们可都等着自己呢,若他此时退缩,可就要失信于天下人了,届时还有什么信誉可言? 想到此,‘三皇子’的眼神定了定,带着些倔强,恭敬地弓着身子,表明了他坚持的态度。 而‘皇帝’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先前悠然的影子, 语调凉凉道。 【“你是来替那群书生做说客的。”】 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 【“是,什么都瞒不过父皇。”‘三皇子’神色一凛,身上更加紧绷了。】 【“举子们从五湖四海赶赴京城,本就舟车劳顿疲惫不堪,合该仔细修养一阵子才是。”】 【“如今他们不仅不休息,还在宫门前的地砖上坐了一日一夜,不吃不喝,这早晚的天变得又快……有两个已经发起了热,坐都坐不直了,儿臣想着,是不是该让御医给他们开一副药才好?”】 ‘三皇子’语气极为关切,倒是不枉他在读书人之间的好名声。 【‘皇帝’声调懒懒:“发了热,自去看大夫就是,还要朕给他们派御医?当朕是老妈子不成。”】 【“这,儿臣绝无此意!”‘三皇子’忙为自己解释。】 他再是礼遇读书人,也不可能觉得读书人就能使唤皇帝了,他又没疯。 【“只是如今举子们在宫门前静坐,并非小事……”】 ‘三皇子’顿了顿,似是在等待‘皇帝’的呵斥,但出乎他的意料,‘皇帝’并没有因‘静坐’二字生出怒意,‘三皇子’才继续道。 【“没有父皇的首肯,他们不敢去看大夫,可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这些可都是参加今科会试的举子,备受瞩目,都是怀着一腔热血,为了替百姓讨个公道才在宫门前静坐。 若是有那么一两个发热生了重病,不治身亡,天下人还不知道要怎么传。 比如君王失德…… 若是没有他,父皇可就要被天下人唾骂了。 抱着这个想法,‘三皇子’觉得自己真是再贴心不过了。 毕竟,他可是帮父皇收拢了人心啊。 君王当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大燕地域广袤,百姓愚昧,若没有士大夫替皇帝教化四方,边境早晚会被蛮族同化蚕食。 可若是君王与士大夫离了心,读书人不肯再忠心朝廷,这偌大的江山又该交由谁去治理呢? 可惜父子俩的脑回路之间隔了一个鸿沟,所谓的贴心在‘皇帝’看来更是蠢得可怜。 ‘三皇子’说完,半晌殿内寂静无声,随后才传来‘皇帝’低沉缓慢的问话。 【“是谁让你来说这话的?”】 午后的阳光从窗棂透进来,让漂浮着的灰尘全都无所遁形。 那灰尘衬得阳光都沉重昏暗了许多。 厚重的光线隔开了‘皇帝’和‘三皇子’,让他分不清前者是喜是怒。 所以‘三皇子’选择了实话实说。 【“没有什么人,是儿臣看到其中有两个举子面色酡红嘴唇发白,心觉有异,细看之下发现他们是发了热,这才来告知父皇的。”】 【“你倒是心善。”】 ‘皇帝’继续缓缓说道。 听到这一句夸奖,‘三皇子’的神色透露出了一丝轻松,不过他还牢记着,要谦虚不能居功。 【“儿臣只是想着,毕竟他们都是我朝的举子,人才难得,若是少了那么一两个,对朝廷来说也是一种损失,儿臣身为皇子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升平楼,听了这段话的谢昭微微后仰。 不是,你还真以为这是夸你的啊?不觉得阴阳怪气的吗? 谢昭狐疑地转头看向跪在自己旁边的三皇子,想看看这本人和艺术再创造的差距有多大,却见三皇子神色如常,一点没有难堪或者焦心的意思。 这还真是一点都没听出来啊! 谢昭大为吃惊。 皇帝却是最了解三皇子本性的人,视频中那位也是,于是干脆挑明了说。 【“嗯,人才难得,所以这两个举子不过是发了热,你就急急忙忙进宫来求情。”】 ‘皇帝’说着,点了点头,像是给予‘三皇子’这一做法的肯定,却不待‘三皇子’嘴角上扬半分就又说。 【“那你就没想过,若朕见了他们,十一又该落入何种境地吗?”】 素不相识的举子你关怀备至,血脉相连的兄弟是死是活你问都不问,这就是你的善吗? ‘皇帝’话音刚落,‘三皇子’倏然心下一沉,白了脸色。! 二十七天外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 :,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