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很莫名其妙,周为香顾不得上班可能会迟到，快步回到车边确认，“齐楠,你在说……” “我不会用许知威胁你了。”齐楠打断周为香的话，看向她,“这样你放心了吗？” 周为香是放心下来,因为齐楠从来不会骗人，但她不知道齐楠为什么突然来说这些，“你……” “你自由了。”齐楠再次打断。 周为香看齐楠像是小孩置气一样不让人说完整话,也就作罢,“好，那再见。” 齐楠看周为香说完就真走了，又忍不住看去，看到她穿着简单干净的t恤,手肘上却贴着创口贴,迟钝的嗅觉这才回笼，刚刚好像闻到了什么药油的味道。 而且刚刚周为香走过来的时候,好像姿态也不太对。 她眉一皱,立刻喊：“周为香！” 周为香却没有再为她停下。 很快,电瓶车骑过。 齐楠看着周为香被晨风吹起的半身长裙以及头也不回的背影，抿紧红唇,深吸一口气,然后带上车门冷漠道：“去机场。” 很快，私家车就超过了电瓶车，率先离开了小区。 离开黎海的国际航班起飞。 齐楠出差大半时间都在飞机上渡过，平时不是办公就是补眠，很少会想一些无关紧要的。 但这次…… 看着逐渐远离的城市,她不禁想：假如这趟飞机失事了，周为香会伤心难过吗？ 可能不会吧。 周为香好像已经不爱她了…… 可她又想——但不管是谁听到飞机失事都会感到震惊难过和哀悼吧。 飞机途中遭遇气流时颠簸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最后，平稳在肯尼迪机场降落。 齐楠跟周为香说自己有什么重要项目需要出国，完全是借口，她只是在听了许知那些话后，有些混乱。 而处理混乱的最好办法，就是远离源头。 结束关系是离，离开黎海也是。 昨晚一夜没睡，齐楠到了酒店后吃药戴眼罩调时差，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 醒来时日夜难辨，神志不清。 她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医院，前不久刚给周为香发了短信让对方过来陪护，对方也答应了。 但医院的病房也没这么大。 后来齐楠清醒了，也没怎么动。 酒店房间冷冷清清阒无人声，安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好一会儿后，她觉得得调整状态，精神起来，才去冲了个澡，又倒了点酒。 夜幕降临，繁荣的纽约市是跟黎海完全不同的风土人情。 齐楠半倚在落地窗上，冷眼看着。 也不知在想什么。 合作方得知齐楠亲自来美，万分荣幸，热情款待。 齐楠很顺利地进入工作状态。 白天忙工作，晚上是合作 方的各种宴会酒席。 等回到酒店后，就有些冷清了。 齐楠惯例拿出笔记本电脑和平板处理公事，她下意识不去看私人手机，不去打听任何国内的消息。 夜半十二点。 安眠药吃了仍然睡不着，止痛药吃了也不止头痛。 齐楠躺在酒店空荡荡的大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总觉得这时候自己不应该孤枕难眠。 没了周为香至少应该有别人。 齐楠起身下楼，想找个酒店附近的酒吧坐一坐。 刚吃了药又喝酒，整个人都很混沌。 等回过神，齐楠发现自己又刷卡重新进了房间，而怀里，搂了一个喷着浓烈香水味的年轻女人。 女人金发碧眼，妩媚漂亮，身材火辣得很。 齐楠看着她，忘了自己是怎么把她带出酒吧的了，不过既然已经带来，总好过一个人。 齐楠喝太多，清醒没多久。 美女很主动地脱掉衣服热裤，露出妙曼火辣的身材曲线，她依偎到齐楠怀里，用英语叽里咕噜跟她对话。 齐楠也用英语回答。 齐楠梦到自己跟以前一样，还没真正开始上床，自己就把酒吧带回来的外国妞赶走了。 她给周为香打电话。 那边还是大白天，但在她的命令下，周为香还是红着脸关上门拉上窗帘配合她。 她看着周为香咬着衣服下摆，听从自己的指挥，一步步玩弄那漂亮的身体，她压低声音夸香香真乖，然后在这样的美梦中被喊醒。 齐楠睁开眼，清醒了一点，就看到那个外国女人已经穿好衣服了，一脸春情，显然刚刚很满足，低头要凑过来要亲。 齐楠下意识躲开，让那红唇落到了脸上。 女人还要再亲。 她抬手挡住。 外国妞很识趣，说了抱歉，然后夸今晚很棒，然后走了。 人走后，房间里又重新变回安静。 齐楠起身去洗澡，洗了好久。 她想不起来怎么做的了，但的的确确又跟除了周为香以外的女人做了。 “又”。 这词真有意思。 齐楠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跟周为香的关系续存期间，竟然洁身自好，再没跟其他女人做过。 可现在做了。 也没有多少背叛的心情。 背叛？ 她们本来就是金钱关系，她是金主，周为香是小情人，何来背叛。更何况，现在连那点金钱关系也已经彻底结束了。 她自由了。 周为香也自由了。 周为香自由了会做什么？ 也跟其他人做爱吗？ 不，那个生活以女儿为重心的女人，会按部就班为许知准备三餐，会在晚上机构的工作结束后，早早回家…… 会过回从前从来没遇见过自己的生活。 周为香从 来没有拥有过，所以关系结束后，她什么也没有失去。 不像她。 齐楠真切感受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被影响到的，只有她一个。 不过，也不是多大的问题。 多花点时间适应。 齐楠让自己别再去想周为香，那之后，又工作了几天。 再次睡不着到酒吧的时候，为了不再带乱七八糟的人回房间，齐楠这次没有吃药。 酒吧依然热闹喧嚣。 来搭讪的人很多，不分男女老少国籍。 齐楠喝着酒，不管是谁都没搭理。 直到不远处有了点动静，好像是起了纠纷，她随意看过去一眼，看到一个黑发女生，拉扯中，嘴里着急的说着一口蹩脚的英文。 圆脸，杏眸，穿着中规中矩。 某种角度上看，有些像周为香。 女生叫美珍，今年二十，来美毕业旅游的韩国人。 齐楠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为她解了围，两人在卡座上喝酒。 美珍很粘人很会撒娇，就像是一只喜欢赖着人的小猫，一点儿也不认生，这点又跟周为香很不一样。 齐楠从来没在周为香那里感受到自己被需要。 那女人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是表现得什么都不缺一样。 是因为可笑的自尊吗？ “姐姐，你是刚失恋了吗？” 齐楠会一点韩语，可以无障碍交流，问怎么这么问。 美珍说：“因为姐姐看起来就像是被甩了，在喝闷酒啊。” 齐楠立刻反驳，是自己提出的结束，而且也不是交往关系，而是包养。 她问美珍知道什么是包养吗。 美珍看着她，感到奇怪，问像姐姐这样美的人，还需要花钱包养别人吗。 齐楠说因为我有钱，用钱来维持一段关系最简单，最自由。 美珍于是问，那姐姐现在是没钱了吗？ 齐楠摇头，“我有钱，有很多很多钱。” “那姐姐怎么还要把人甩了，然后自己在这里喝闷酒？” 齐楠坚持：“我不是在喝闷酒，我今晚只是，寻找新的伙伴……” “姐姐看我可以吗？” 齐楠把美珍带去酒店房间，而离开酒吧那种昏暗炫目的灯光后，美珍就彻底不像周为香了，她一声一声喊着欧尼。 齐楠结束后给了她一笔钱。 美珍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姐姐真懂得怎么让人伤心呢。 齐楠问，那你伤心吗？ 美珍笑起来，凑近她，撒着娇说：“不伤心，姐姐给钱的样子很帅很美，可以对我再坏一点，我很喜欢。” 齐楠却没说话。 美珍站起来，拿起齐楠给的那些钱，有些期待地问：“如果我把钱收下来，我们是不是还可以有下一回？” 齐楠语气没什么起伏，说：“不管你拿不拿钱，都没 有下一回了。” “好吧……”美珍有点失落，??祙詢????ψ???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还是好心提醒说：“还是回去找那个人吧，姐姐你一看就已经动心了啊，还在想念对方呢，快去挽回她吧。现在应该还来得及，不然真的找不回来了。” 来得及？ 不，她根本不需要去主动挽回什么。 美珍很快走了，齐楠打电话让酒店服务员来换床单，给小费的时候，服务员笑容满面千恩万谢，为她的出手阔绰。 齐楠看着，心想：看吧，这才是正常反应，天底下谁会不喜欢钱。 周为香就是异类。 就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复杂。 齐楠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躺在床上，拿出手机，她看了很久很久，忽然点开通讯录，翻出一个联系人。 齐楠：【大学毕业照有吗？】 对方回复得挺快。 葛清华：【哇！大忙人竟然会找我！！】 葛清华：【有，你等等，我找一下】 很快发来一张照片，然后询问要毕业照干嘛。 齐楠没回答，点开照片看不到一张熟脸，都很陌生，别说名字了，连脸都不认得了。 齐楠犹豫片刻，打字——【你知不知道周为香？】 葛清华：【不知道啊，不认识。不是我们系的吧？你找她有事？】 齐楠说算了，没事。 话题终结，齐楠丢开手机，手刚在额头上。 疯了，问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周为香都放下了。 齐楠这边说没事，但葛清华千百年才被齐楠找一回，这种事情上能给这大佬同学帮忙，当然要想办法。 转辗了几个大学群聊后，竟然还真被她问出来了。 她给齐楠发消息——【是不是化学系那个周为香？大一的时候参加了摄影社，你当时也在。】 葛清华：【照片】 齐楠没睡着，所以看到了这消息。 她下载原图，放大。 照片上的周为香看起来天真漂亮，内敛斯文，很文静的江南水乡姑娘。 齐楠很确定，自己记忆中没有这张脸。 她们可能连一句话的交集都没有。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对大学同班同学都没记忆了，别提只是曾经同一个社团的成员，有过什么也不一定。 ——周为香大学时候就喜欢她。 这话到底是真的，还是许知看到过照片后，有了联想，然后故意给她设下的陷阱？ 因为仔细想想，如果周为香真的喜欢她，怎么可能在大学时期怀孕，不打掉孩子还跟男人结婚？ 齐楠把照片下载，裁剪，只剩下年轻的十几二十岁的水灵灵的周为香。 她想，她需要把这件事弄清楚。 没人可以耍她。 包括周为香的女儿。 齐楠询问当初摄影社都还 有哪些人，葛清华把知情人的名片推给她。 摄影社里的人也很震惊。 齐楠的性取向大家都知道，也知道这样的大名人在结婚后又离婚，但是，在大家的印象中，齐楠跟周为香两个人在大学期间是没什么交集的。 当然，也有可能两人背地里有什么关系但是大家不知道。 这么说来，那人还真想起来一个可能相关的事。 ——【大三那年冬天，社团有个拍摄活动，前一天大雪，第二天河面结冰了。当时你没来，应裴拍摄的时候不小心把周为香的手机撞掉了，掉到结冰的河面上。把周为香弄哭了。】 齐楠对应裴这个名字也全无印象。 齐楠：【有应裴联系方式吗？】 对方说有，但只发来一个q号，说顺着q号没找到对应的。 而十几年过去了，当初的摄影q群早就死了。 齐楠看着那串年代久远的陌生数字，忽然想起什么。 齐楠：【周为香的q号给我】 【ok】 周为香的q号也不用了，空间是关着的。 齐楠把账号发给技术部门，很快就拿到了这个弃用的q号密码。 登陆上账号，空间里第一条说说就是——【结束了，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齐楠对数字很敏感，看了一眼时间，是自己外公病重、家里动荡的那段时期。 换而言之，就是自己决定联姻那会儿。 周为香这条说说不一定是指这个，但她的确是在那个时间还能不再更新空间内容。 齐楠继续往下看。 周为香显然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说说记录的东西有时候是透过树叶的光束，有时候是脏兮兮的流浪小猫，或者是落在河里的枯叶。 齐楠点开那枯叶照片。 照片是手机拍摄的，河水里倒映着周为香的身影，但时间过去太久，照片的像素被压得马赛克一样，完全看不清。 齐楠长按把照片保存下来。 再往下翻。 除了照片，周为香也会写一些很文艺的文字，比如：今晚月亮好大，不知道ta有没有在看。 “ta”——真是微妙的用词。 如果是大众取向，应该不会这样用写？ 几百条消息，齐楠看得比几百亿合同还认真，一条条，逐字逐句。 少女天真又纯粹的爱恋跃然纸上。 齐楠完全能通过文字，想象出当时周为香是以什么样的口吻和表情来记录的，她的欣喜、甜蜜，酸涩。 她那么容易满足，容易到看起来有些卑微。 齐楠无法想象心情完全被另外一个人支配和影响是什么感受。 砍下来，很可怕。 不知不觉天亮了。 齐楠也终于看到了“故事的最开始”。 ——【她说她有女朋友了！女朋友！！】 ——【找不到 合适的时机去说话，她身边永远好多人……】 ——【原来不是，是金融的】 ——【啊啊啊，看到她了！！她跟我同一门选修！！她也是化学系吗？怎么同个学院这么久才碰见！！】 ——【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跟她说一句谢谢，再把钱还给她qaq。】 ——【今天闹了个乌龙，但遇到了一个好人！呜呜呜，人美心善！】 再往前就没有了。 好人？ 人美心善？ 还钱？ 齐楠脑海中没有半点相关画面，哪怕看完所有，也想不起任何自己大学时期跟周为香的交集。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了，许知说的是真的。 周为香的确在大学时期就喜欢自己。 但许知是怎么知道的？周为香跟她说的？ 不可能。 周为香瞒两个人的关系都来不及。 齐楠想不明白。 但她忽然迫切回国，反正也有了正常理由。 找周为香问清楚！ 说不定把这件事情弄明白后，自己就不会再这么奇怪，这么念念不忘了。 周为香正在菜市场买菜。 她在想，夜市摆摊是不太可行了，还是得另外找个工作。 知知马上读大学，以后用钱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 她不后悔把助理再送来的银行卡退回去，包括那条项链，对她们来说人生不是童话，何况她也已经童话过了，现在是该接受现实，重新踏实过日子了。 黎海那么大。 既然齐楠说结束了，那就一定结束了。 这辈子直到死，她们两个都不可能再见面，回归现实，挺好。 菜市场外有个小道，有电瓶车和三轮来来去去。 周为香正蹲下来要挑一条鱼，突然被人用力拽了一把！ 周为香吓了一跳，还来不及看是谁拉自己，就听到身旁传来一个巨大动静——一辆失控的三轮车直接碾过一地的蔬菜瓜果，撞烂了一个鱼摊。 摊贩们吓得连忙四下躲避，盆烂水跑一地，鱼疯狂乱蹦。 周为香后怕极了，刚刚幸亏被拉了一把，不然身后看不见，会被三轮车直接撞上，撞飞甚至碾过。 周为香看向是谁救了自己。 是个年轻男人。 周为香一脸劫后余生，向他道谢。 男人却看着她认了片刻，然后有些惊喜道：“是周学姐吗？” 周为香诧异：“诶？” 周为香没想到，这么凑巧，救自己的竟然是当初大学的校友，在摄影社里的一位学弟。 他们之间还有些渊源——当初她的手机被他撞飞，掉到冰面上。 应裴问她还记得这件事吗。 周为香笑起来，说，怎么可能不记的。 就是把自己手机撞掉的学弟 长什么样是真的没印象了，???敧??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原来长得还挺周正端方，斯斯文文的。 两人一边寒暄一边往菜市场外走。 周为香这才知道，应裴大学毕业后就留在黎海工作了，在大厂里当个程序员。 她看着对方茂密的头发，打趣说：“看不出来啊。” 应裴知道她什么意思，笑起来，“刻板印象刻板印象，秃不秃顶，遗传基因占比很大，我就是属于不秃的那个。” “挺好的。” “就是工作原因，不好找对象。” “啊？”周为香惊讶，“你还单身吗？” “是啊。”应裴笑说道：“学姐给我介绍一个呗。” “好说，你说说你的条件和要求，我帮你留意一下，我们学校有不少单身女老师呢，要什么样的都有。” 周为香不是跟应裴客套，分别前加了联系方式。 周为香很上心，第二天就挨个儿打听同事们的口风了。 没想到大家都婉拒。 要么是有男朋友在谈，要么说年纪还小不急着相亲。 还有同事打趣，“那么好，周老师你自己收了呗。” 周为香想也不想地说：“我收什么，我的情况不纯害人么。” 周为香出师不利，本来还琢磨着再想想办法，结果这天下班回家路上，就又看见应裴了。 相比那天的休闲装扮，应裴今天穿得更正式一些，但一个人坐在咖啡厅外的排椅上，身边放着一束漂亮的蓝色花束。 所以说，这黎海说大也真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