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等了半日没见崔凌霜的人上门,眼瞅着到了掌灯时分,慧哥回来了。 他看着桌上纹丝未动的食物,劝道:“爷,晚膳好歹吃一口呀!奴才跟门房说过了,一有消息就进来告诉你。” 李修看了看膳食,没动。担心刚拿起筷子,门房那边就会传来消息。他问:“去过了吗?玄霜价格如何?” 慧哥瞪大眼睛,道:“爷,你若不说奴才都不晓得墨块能买那么贵。奴才半年月钱只够买块玄霜……” 李修闻言也略感吃惊,他整日埋头苦读,对这些雅物不甚了解。 若不是卫柏告知,他也不晓得一块墨竟也能玩出那么多名堂,心中不免有些苦涩,感觉卫柏和崔凌霜才是天设地造的一对。 正说着,门房小跑着进来回话,说玄霜送来一份贺仪。 玄霜!李修眼见亮了,接过礼盒急切的问:“人呢?可还在门外?” “回禀公子,贺仪是个丫鬟送来的。奴才打听过了,她家公子住在西市香宁门附近,找一户姓崔的商人。” “知道了。”李修说完就要走,一颗心比高中那日还要雀跃。“爷,”慧哥提着贺仪喊道,“你不看看收到什么吗?” 李修一向沉稳,甚少有这种失态的情形。打开盒子就见里面有本手抄的《心经》和两块压着金丝的墨块。 慧哥指着墨块说,“这叫乌蕴,最贵的墨,听说里面拌着金粉。这是药墨,长期使用能提神醒脑,祛风散痛……” 李修对墨不感兴趣,他端详着《心经》,暗赞崔凌霜写了一手好字。 “慧哥,我们去西市。” 燕京分东西两市,世家大族,文武百官多半居住于东市。平民百姓,往来商人多半居住于西市。 “爷,轿子一直候在门外,我们走吧!”李修赞赏的看了眼慧哥,“就你聪明,这事儿别告诉夫人。” “奴才知道,回来就说公子和友人会文去了。” 崔凌霜到了京城最先找的就是崔前。 此人到京城不足一年,听闻他利用在崔氏学到的知识和经验干起了低买高卖的投机生意。 他先用手上的银子赁了间当街的铺子,又花钱把铺子正后方的宅子买了。随后让工匠将两间屋子打通,变成前店后院的格局。 店铺由祖母和母亲看守。父亲守在京城外的码头了解来往货船所运货物的价格。他根据京城的物价决定是否购货入手。 这事儿开始时极难,跑断腿也不见得能打听出消息。更何况买入之后还要卖出,寻找客人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儿。 崔凌霜到京城时,崔前刚打开局面,铺子实现了收支平衡。照这样下去,三年之后肯定能退还崔凌霜给的本金,同时还能置办一间像样儿的宅院。 崔前的长相极为普通,最大的优点是爱笑,乐呵呵的憨傻模样很有欺骗性。难怪白芷对他那么放心,并断言青木做生意比不过他…… 李修刚到香宁门附近,守在那儿的崔前就得了消息,急忙喊停轿子,招呼他到了铺子上。 “表少爷,小的崔前,在京城帮二姑娘招呼生意……还请这边走!” 崔前不卑不亢的态度让李修扬眉。更好奇的是,崔凌霜未曾出阁,哪来的产业让崔前打理? 想到老夫人帮崔凌霜备下的嫁妆还在他手中拿着,莫非京城产业来自顾家? 崔前的小店什么都卖,五谷杂粮,南北干货,各地特产……进门就见招牌上写着量大从优,欢迎比价! 李修问:“这就是你家姑娘的产业?欢迎比价,你不担心被人砸了招牌?” 崔前道:“姑娘拿银子给小的办事儿,小的自幼和庄稼打交道,大生意不会,只敢弄点儿小营生。招牌被地痞砸过一次,小的跑去报官了……自从衙门的人来过之后,小店一直很太平。” 闻言,李修问:“如此说来你曾在四舅府上做活?” “是。” “霜霜托人将你全家买了出来?” “恩。” “为什么?” 崔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小的差点儿和二姑娘跟前的丫鬟定亲,二姑娘心善,说是要成全我们。” 说话间,他已经领着李修到了后院。就见原先的民宅被生生改成了半封闭的花园,院内有花有草景色清幽。不但地方比李府宽敞,意境也胜李府一筹。 李修叹道:“都是你的主意?” 崔前上京时,崔凌霜让他三年挣一处宅院,最好还能还回本金。他担心把事情办砸,买下院子后一直在用心打理,希望漂亮的景致能让崔凌霜忘了这间屋子所处的地理位置。 听到李修的问题,他不敢说真话,只道:“祖宅那边,二姑娘的流霜阁最是出名,里面的景致全都是姑娘自己设计。小的以为,二姑娘无论住哪儿都得舒坦漂亮。” 他没明说后院由谁设计,却给李修一种这些全都出自崔凌霜设计的感觉。 院里摆着张摇椅,崔凌霜坐在上面听得清楚,却不出言反驳,含笑受了崔前的好意。 看见李修进门,她娇嗔的问:“表哥,你可曾收到我的贺仪?” 月光下,崔凌霜展开的白裙像一层糖霜。她静静地坐着,像极了被糖霜包裹的点心,仅看着便觉非常美味。 崔前悄悄离去。 李修克制着步伐,同进门时那样闲适的走到崔凌霜身边。“霜霜,你胆子真大,二伯他们不知道你来京城吧?如果不是今日偶遇,我也不会知道你在京城,对吗?” 崔凌霜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收到了,表妹有心了。” “喜欢吗?” “很好。” “你生气了?” 李修是有些生气,满心欢喜的跑来,崔凌霜却顾左右而言他,只字不提来京城的目的。两人之间好似永远都隔着一层看不懂,戳不破的东西。 族里一直在传两人的关系,他对老夫人和高涵都表露过心迹。崔凌霜不会不知道他的心意,却从未正面回应过。 若是对他无意,收下他抄写的经书,又抄了本经书当贺仪算是什么?更别提还有一身衣裙留在了他那儿,从未喊人来拿过,这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