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正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 温家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很大,温母坐在沙发上,一手撑着脸,眼睛半眯不眯。恍惚中,她听见房间门打开的声音,她也没睁开眼,道:“去哪儿?” “去找朋友玩,不是,去找朋友写作业!” 一道很认真的话音回复她。 “怕电视不好看,还特意讲个笑话给我听?”温母睁开眼,看向温之皎,又有些惊讶,“还带着书包啊?” 温之皎愣了下,又连忙点头,转过身对着温母扭了扭自己的小书包,“对啊对啊,我都说了是写作业!” 温母摇头,“你就算是去玩我也不会拦你的。” 温之皎坚定道:“就是去写作业啊,明天辅导班要交,写到写不完,可能得在朋友家过夜了。” “过夜啊?老样子,晚上打你电话三次不接我就报警,懂吗?”温母继续看电视,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看她,皱着脸,“你不会谈恋爱了吧?怎么感觉暑假你动不到就晚上出去或者玩到过夜?” 她道:“你过来,好好跟我说说你要去哪个朋友,书包给我,手机也给我。不跟我说清楚,你别想出门!” 温之皎一听就感觉事情要坏,立刻一脸烦躁地道:“妈你干嘛啊,我都跟朋友约好了,我说了我没谈恋爱了,你到底不信什么啊?!” 偏偏这时,电视里传来一声呐喊:“你发誓!你敢不敢发誓?!” 温之皎:“……” 她看过去,发觉是电视剧里的男女主在吵架。 温母:“听到没有,叫你发誓。” 温之皎乖乖举起手,“我发誓我没有谈恋爱。” 温母道:“谈了呢?” 温之皎挤牙膏似的,道:“谈了的话,就让跟我恋爱的人倒大霉。” “一点亏都不吃啊你。”温母无奈,脸上还有些狐疑,却松了口,“行,去吧,晚上不接电话我就去跟爸爸弟弟说。” 温之皎又是一番甜言蜜语,好一会儿才成功出门。 等上了车时,她才终于长舒一口气,把背着的书包摘下来,“没等太久吧?我妈妈刚刚啰嗦了我好久,可能是怕我过夜不安全。” “不久。”江远丞顿了下,又道:“我尽量让你安全点。” 温之皎轻轻叹了口气,把书包拉链打开,连脑袋都要埋进书包里了。她俯身俯得很低,腰弓着,像只小虾米。 江远丞凝着她好几秒,凝得她都受不了了,抬起头看他,脸上有点不爽,“看什么?” “抱歉。”江远顿了下,灰眸里仍有些疑惑,“只是你看起来要把书包戴在头上。” 温之皎:“……你觉得你很幽默吗!” 她语气更不爽,但没两秒,大概是想象了下自己戴着书包的样子,又突兀地笑了几声。江远丞的唇抿了下,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在逗她,但看她笑,他也忍不住跟着笑。 “唉,好 像没带黑笔。”温之皎抱着书包,颓颓地靠在后座上,又看江远丞,“等会儿路过超市可以去买两只吗?” “船上可以买。”江远丞思索几秒,又道:“你要在船上做作业吗?” 温之皎看向他,愁眉苦脸的,“对啊,不然明天作业交不上又要挨骂。” 她说着,却抱着书包往他身旁坐近了下,衣料摩挲着座椅。很快,他便感觉到自己衣服被她扯了扯。 江远丞侧头,便望见她仰着脸,眼睛微微睁大的样子,唇角微微翘起,蓬松的发丝落在脸颊旁边。 阳光从车窗外照进来,她卷曲的发都染上了金辉。 “江远丞啊,我感觉好难受啊,作业真的太多了。”温之皎话音很轻,漂亮的脸上很有些楚楚可怜的样子,“你说上了船之后,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写作业啊,我一个人写会很难过的。” 她松开手,又叹了口气,手又托腮。 温之皎的撒娇技术并不算高明,这一番话下来就做了八百个假动作,仿佛在对着镜头十八连拍展现美貌。 八分做作,十分可爱。 江远丞的耳边有些发热。 他实在难以拒绝,即便他读懂她说的是陪她写不是教她写,而是帮她写。 江远丞的眼睛没有看她,也没有看前方,只是垂着,看自己放在膝盖的上。耳边传来她的话音,这会儿带着点焦急,又有点小心,“怎么样怎么样?可不可以陪我写作业呀?” 她应该再装久一点的,而不是两分钟不到就暴露目的。 江远丞闷闷地想,脸上却没露出半点,只是道:“我有个条件。” 温之皎很喜欢这个结果,昂着脸,神气得像她才是完成别人愿望的人,“你说来我听听。” 她又道:“不能太过分哦!” 江远丞却没说话,而是朝她伸手,动作很快地捏住她的脸颊肉。 温之皎吓了一跳,眉毛挑高,身子用力往后仰,“你想干什么?这不合适吧?” 相处行为的合适和不合适,全看她自己的需求而定。 他想着,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肉。 江远丞话音有点闷,“厚脸皮。” 温之皎迷惑:“啊?” 可他已经收回了手,侧身看窗外的风景。 有点像他们刚认识那会儿,他被自己气到了的样子。 可是她没说什么气人的话啊?她甚至还在撒娇了! 温之皎一头雾水,拍了下他肩膀,“这是条件吗?” 江远丞没看她,却“嗯”了声。 她立刻笑起来,“那,你答应了?” 江远丞话音更有些闷:“嗯。” 温之皎两手交握,开心地做了个伸展动作。 江远丞从车窗望她的倒影,没忍住伸手摸索了窗玻璃。 车在码头停下,湿润的海风被阳光晒出些咸腥味,可并不难闻。两人上了船,按照指示去了居住的船舱。 他们住的地方是两个房间的套房,风景极好,从硕大的窗户里便能望见大片的海洋景色。江远丞刚在客厅沙发上坐下,便望见温之皎出了房间,脸上有些红扑扑的。她一点都不遮掩自己的好奇。 这个套房宽阔豪华,置景阻隔出了很多区域,她穿行在房间里,就像是探索迷宫。而在这迷宫里,江远丞总能感觉到温之皎,因为她一会儿从这里冒出,一会儿从眼前跑过,一会儿从背后飘过。 每次路过他,她总要跟他分享她的新奇发现。 “这里有个大阳台诶!视野好棒!” apapapldo??葶?楲???葶?兘饥婐葶??香獔衟祲????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我跟你说,盥洗室里的沐浴露上锁了诶,是不是以前有人偷拿过?” 温之皎简直像只幽魂,飘来飘去,扔下一句话就飘走,也不需要江远丞回应。 江远丞本来还在看她那堆作业,但时不时被她打断一下,他也生出了点懊恼。在第不知道多少次,她路过沙发时,他没忍住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温之皎吓了一跳,“啊啊啊什么东西!” 她低头发现是他的手,又不爽地看江远丞,“你干什么啊,吓死我了!” “抱歉。”江远丞憋了几秒,道:“又新发现什么了?” 温之皎闻言,立刻不在意自己被吓了,一脸神秘道:“我发现这里的摆件都是批发的。” 江远丞好奇道:“怎么发现的?” “因为有个摆件的标签没撕干净,我看到底座写着八块八来自xx批发市场。”温之皎眼睛里有着机灵的光,又甩开他的手,又要像幽魂似的飘走了,“我要去阳台吹风了!” 江远丞看着桌上的她的作业,又看她的背影。 她说的那些东西,他平时从没注意到,也从来没觉得有意思。 可现在他感觉他特别好奇那个该死的八块八摆件。 她为什么总能玩得那么开心,他也想跟她一起玩。 江远丞一时间有点忘了自己要干什么,站起身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脚步也轻飘飘的。温之皎几乎一瞬间就转头了,疑惑地看他,“你跟着我干什么?” 江远丞垂下灰眸,有点淡淡的怨气,“我邀请你来陪我玩的。” 但你一个人在玩,却让我帮你写作业。 温之皎很诡异地读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一时间觉得自己似乎是有点过分,立刻殷勤道:“好好好,我们一起玩,走!去吹风!” 她转过身,像个小向导。 他放慢脚步,保持着一步的距离跟着。 船已经缓缓启动了,两人走到套间的阳台上。 温之皎将自己摊平在沙滩椅上,晒着太阳,吹着风,很有些惬意。江远丞也坐下,手臂撑着膝盖,背部仍是挺直的,白皙的脖颈在阳光下几乎像透明的,蓝色的血管蛰伏其中。 江远丞看了会儿海景,便感觉到她的视线比阳光还要灼人,忍不住侧头,“怎么 了?” ??蹶??幹敧???し厐?apapapldo恏葶??羕靟絙?????来apapap看最新章节apapap完整章节』” 江远丞:“……谢谢?” 他没忍住抬起手,摩挲了下脖颈。 但下一秒,他看见温之皎直起了身,托着腮,紧紧地凝着他的眼睛。他的唇张开,背部有些僵了似的,蹙起眉,“你……” “刚发现,你的眼睛在阳光下也很漂亮。” 温之皎诚恳地继续了称赞。 她是发自真心的,他的灰眼平时总显得阴郁深邃,但在阳光下,那灰眼珠里便显出了些淡淡的澄澈的灰蓝来。 温之皎补充道:“像那种很贵的小熊的玻璃眼珠。” 她话音落下,便更清楚地望见那双灰眼睛的虹膜骤然扩散又缩小,像是受到了惊吓。而她的直觉没有错,江远丞的确受到了某种惊吓,几乎令他想要离开。 他听过很多种赞美,但没有任何一种,像她一样让他感觉到侵略性。也许因为别人的言语无法进入他的脑子,她的会。 他今晚会回去好好看看自己的眼睛的。 江远丞垂下眼睛,脖颈的脉络又动了下,“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他看向她那双圆溜溜,含着期待,闪着光的眼睛。 他思考了下,抬眸望她,“就像……” 温之皎等了会儿。 江远丞没有继续说下去。 温之皎:“……有没有人告诉你,称赞别人的时候突然停下很不礼貌?” 江远丞顿了下,道:“现在有人告诉我了。” 温之皎:“……啧,你!” 江远丞移开视线,低声道:“我还没想好一个关于眼睛的形容句。” 他说了谎,但也说了很多话。 他想到了很多诗句,很多经典,很多形容,可那些都不适合他感觉中的她。 温之皎很不满,她转过头去,整理自己的衣服,又用手整理蓬松卷发上的碎发。她对着手机屏幕整理得很认真,将毛躁的头发抚平,将有些打结的地方梳开,像只用喙清理羽翼绒毛的夜莺。 江远丞还在想合适的形容,一想就想到了晚上。 六点多,他们抵达了餐厅。 小型交响乐团奏响和缓的音乐,侍应生们来来往往,圆桌上铺陈着厚重漂亮的餐桌布一道道菜被呈上餐桌,在餐厅灯光的映照下,显出莹润的光泽。 温之皎看了眼,却毫无食欲,撑着脸随便切了几块面包。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江远丞想了下,又道:“还是在担忧作业?” 温之皎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有点晕。” 来的时候还没什么,但待了一两个小时,她便总觉得说不上来的难受。 “你先忍一下,吃一些东西。”江远丞放下刀叉,道:“我让侍应生给你送晕车药,你吃完好好休息吧。” 他看了眼时间,又道:“明早八点会在港口停靠,不会难受太久的 。” 游轮的行程其实较长,但她的时间不允许,所以明早他们会港口下船乘飞返回c市。 “可是,可是感觉什么都没玩到,好亏啊。”温之皎很有些不甘心,扶着额头开始数,“船上的娱乐项目都没玩过,尤其是甲板跳伞啊冲浪啊,攀岩啊碰碰车之类的也没玩,晚上还有歌舞节目,还有赌场我也想去看看!” 温之皎越说越丧气,抱着脑袋,“每次一吃晕车药我就犯困。”她有点跟自己生气了,将手里的餐具一扔,银刀叉在餐盘上撞出“当啷”的声音。 她气了一两分钟,突然发觉江远丞没再说话。 温之皎看过去,看见江远丞慢条斯理地切着餐食,低着头,没说话,像是个受气包。她一时间有些尴尬,解释道:“我不是跟你生气,我就是有点气自己。” “嗯,我知道。”江远丞终于停了动作,灰眸看向她,“没有什么好亏的。你想跳伞的话,之后我们可以选合适的户外基地练习,几千米的高度,从飞机上往下跳远远比一个在甲板上跳有意思。同样,冲浪和攀岩也可以有空再去实地户外,至于碰碰车,也不是那么稀罕对吗?” 江远丞将自己的餐盘推到她面前,话音低了些,“暑假还很长,我还会在这里待很久,你想玩的都会有机会的。先吃些东西。” 温之皎看了眼他推过来的餐盘,发现他把肉排和面包都切成了小块,一些海鲜也剔出了鲜嫩的肉,连柠檬汁都淋好了。 她长长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 可她还是没有胃口,慢吞吞地吃了两口。 江远丞没有催促,只是看了眼腕表,道:“歌舞表演七点半开始,赌场八点开,你早点吃完饭吃完药休息下,休息好的话我们还能去。” 温之皎没回话,他看过去,她进食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无论是用力吃饭的有心人,还是用力想要让这趟旅程能完美进行的有心人。七点多,温之皎小睡醒来,生龙活虎地抓着江远丞去看歌舞表演了。 表演场地的霓虹灯柱闪烁,舞台之上,演员们服饰华丽,舞姿火辣。奏乐声热闹至极,观众们的呼声也一浪胜过一浪。 观众席里,温之皎抓住了江远丞的手臂。 江远丞看着舞台,抬起手握住她的手腕,“不准掐我。” “不……呃……不是……” 他耳边传来她细小断续的声音。 江远丞立刻转头,便看见霓虹灯下,她眼神恍惚,脸皱在一起。他怔了几秒,站起身一把圈住她的腰部,硬生生将她拦腰抱起快步走出观众席,上到甲板层。 两人刚到甲板层,温之皎就从他怀里挣脱,东倒西歪地跑到栏杆上往海里吐。 江远丞听着她发出一连串痛苦的呻吟声,听得眉眼都拧在一起,他嘱咐了下附近的侍应生。等侍应生便送来了水和湿毛巾,温之皎也吐得差不多了,白皙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出了些青色。 ap 温之皎擦了擦脸 ,开始漱口。 江远丞想了下,道:“没想到你会晕船,抱歉。” “没事,我也没想到我会晕。”温之皎扶着脑袋,眼睛水汪汪的,带着点红,“不过我本来真的没事了,可是那里的灯光一直闪,闪得我难受。” 江远丞顿了下,道:“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回房间写作业吧,正好差一点。” “不要,我们不是还有最后一个娱乐项目吗!”温之皎猛地站起身,一把拉住江远丞的胳膊,“起来,我们去赌场!我就不信,今天来这里还能什么都玩不到!” 江远丞没动,而是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回去休息。” 温之皎拉锯起来,依旧拽他胳膊,很认真,“不要,难得一起出来玩,就算最后我又不舒服了,也比就在房间里躺着好。” 她拽萝卜似的,拽江远丞的手。 “你真是……怎么还有心情?” 江远丞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也感到疑惑。 温之皎道:“中国有句话,叫来都来了!意思就是,亏要吃到底!” 江远丞:“……学习了。” 他站起身,看着她,“好,去玩。如果有不舒服,不要忍着,回去休息。” 江远丞语气很轻,“暑假还很长,机会还很多,不急于一时。” 温之皎扬起笑脸,开开心心走到他身后,推他肩膀,“走走走,去去去,玩玩玩。” 江远丞不知为何,故意站着不动,任由她推了好一会儿开始骂他了,他才动身。 此时此刻,赌场的人已经很多了,各种牌桌老虎机林立。一进场,便听到舒缓柔和的纯音乐,混杂着筹码落在桌上的咔啦声。 江远丞仍有些担心温之皎的状况,但似乎白担心了,因为,身旁的她两眼发光又到处窜起来了。如鱼得水,宾至如归也不过如此。 这会儿,她站在一个赌桌旁,凑在人群当中,十分具有研究精神。 但研究了几分钟,温之皎的两条眉毛就要打结了,扯江远丞,“为什么这个人的牌大,但是输了啊?” 江远丞扫了眼,道:“因为玩法是只看个位数。” 温之皎恍然大悟,看了一会儿,又道:“那为什么这个人直接赢了?” 江远丞道:“个位数是八,八和九是天牌,直接定胜负。” 温之皎又摸着下巴,陷入了深深思考,问道:“那为什么这——” “皎皎。” 江远丞突然道。 温之皎被打断,抱着手臂,带了点小脾气,“怎么了?嫌我烦了?问问都不行吗!” “不是。”江远丞握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外走,又转头对着她笑了下,“理解规则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上手试。” 温之皎愣住,隐隐约约感到兴奋,却还是道:“啊?你在说什么!我哪里有钱?” 江远丞将她拉到了一台赌桌前,将她按在位置上,俯身道:“我教你。” 他 说完,一人已经在她桌前堆叠上了一堆筹码。 温之皎晕乎乎起来,“多少钱啊?” 江远丞笑了下,“我付过了。不用担心。” 正巧,又是新的一局,荷官正在发牌。 江远丞坐在她身后的位置,是一个近乎将她圈在怀里的姿势,可她全未察,只是感觉到荒谬。她道:“我不懂啊,不是,等下,你是不是狗托啊,想让我倾家荡产啊!” 江远丞闻言,没忍住笑出声,他道:“与其好奇,不如自己试一试,试过了,也就不好奇了。” 他道:“规则很简单,几张牌加一起,看个位数。谁的点数大,谁赢。十点以上算十点,第一路开牌后都要补牌,根据补牌的结果看最终点数。如果谁的牌在一开始相加就是八或九,也就是天牌,谁直接赢。” 江远丞道:“你只需要下注,押庄家赢,或者闲家赢,或者和,也就是平。押下去的赔率是不一样的。” “说慢点说慢点!”温之皎扶着脑袋,“我听不进去了,我害怕,万一输光了怎么办?” 江远丞道:“这些就是给你输的。” 温之皎战战兢兢的,只觉得恍惚至极了,可新的一局又要开始了,她摸着眼前的筹码随便下了两枚。 但筹码落下时,她竟然有种诡异的平静,直到荷官发牌,心才又重新被提起。这一刻,时间仿佛慢放了,连庄家闲家翻牌的动作,都像电影镜头。 在数字展露的一瞬,时间才迅速恢复原速。 在展露完,又是补牌,于是时间再次慢放,耳边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温之皎感觉血液都凝固了,在补牌结果出来的一瞬,她反复确定赢的那一方是庄家还是闲家。又反复确定自己下注的是庄家还是闲家,眼睛和脑袋来回晃动,好像它们不是一体的了。 她赢了? 温之皎有些恍惚。 耳边,江远丞的话音也响起,“你赢了。赔率是一赔二。” 温之皎恍惚着,看着四枚筹码被推回来。 她问道:“赢了多少钱?” “两千。”江远丞笑道:“筹码是一千一枚。” ……这游戏的流程其实很快,一局也才一分钟,一分钟她就赚了两千?! 温之皎脑中像有惊雷,连带着血液都点燃了,两眼有着热烈的光,心脏泵血泵得她脸发热。 江远丞侧首,在她耳边轻声问道:“现在你学会了?” 温之皎点点头,甚至她都听不到他的话音,眼睛只是看着赌桌,又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堆筹码。新的一局又要开始,这一次,她押下了五枚筹码。 她知道,这五枚就是五千多,五千的现金是一沓的,带着钱币特有的油墨味。握在手里,有的是松垮垮轻飘飘被磨损得像草稿纸,有的是崭新硬挺像士兵浆洗过的制服领,有的是沾染了胶纸的黑色污渍的……可如今,它们全成了圆溜溜的塑料块。 钱在这一刻不值钱。 温 之皎迅速被这一切的新鲜吸引,她看见赌桌上有各种各样的手,有的手粗糙有伤口,有的时候戴着一堆金戒指,有的手上有刺青,有的手削瘦像木棍。 无数只手抓着筹码擦洗赌桌,筹码一会儿在桌上,一会儿在手上。 温之皎发现了一双自己的手,那只手迅速地将筹码投掷出,又捞回来,有时候紧握成拳,有时候开心地抓着桌角。 时间忽快忽慢地过去,她看见自己桌前的筹码堆成小山,又夷为平地。 温之皎骤然清醒过来,她嘴张着,转过头,从江远丞灰色的眼珠里看见自己慌乱的眼。他们此刻的距离极近,近得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当然,也能听见自己的。所以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又发觉自己竟在流汗。 这里是有冷气的,可她在流汗,并且热得触感舌燥。 江远丞深邃英俊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像大理石雕像,观察着路人似的。 温之皎道:“我输光了。” 彬?厐?apapapldo??げ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温之皎深呼一口气,“过去了多久?” 江远丞这会儿却笑了,“八分钟。” 八分钟,她却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 “这八分钟里,你最高赢到了五万,也就是五十枚筹码。”江远丞的灰眼凝着她,几乎要看到她如今慌乱无措的心脏里,“在最后三局,你花了两分钟,把五十枚筹码全输掉了。” 温之皎的瞳孔骤缩,像是看到了光的猫似的,缩得小小的。 她的呼吸愈发急促,“那原来有多少筹码?” 江远丞道:“二十枚。” 也就是说,八分钟,她赢了三万块后,一口气输了八万块。 这一刻,她发现她如此擅长做数学题。 温之皎的背部有了一身汗,手搭在江远丞肩上,推他,“你起开,我、我……” 她说不出话了,因为她发现,她的手在抖。 好恐怖,赌场真的好恐怖! 这才八分钟! 江远丞反握她的手,道:“还想玩吗?” 温之皎用力摇头,很有几分想哭,“不要,再也不要玩了!” 她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道:“是你自愿给我塞的筹码!你逼我玩的!现在都输光了,都怪你!” 江远丞知道,她大概是害怕自己要她换钱,一时间觉得好笑。他道:“我说过了,这是用来给你输的。如果我想赢,我不会带你来玩这个。” “什么意思?”温之皎缓了一会儿,又道:“你是说这种赌桌游戏注定会输吗?” “几乎任何一种赌桌游戏都注定赌场,也就是庄家才能赢到最后。”江远丞笑了下,“你应该学到了数学期望才对,在这种游戏,你押庄家或者闲家赢,胜率都只有百分之四十多,押和赢的时候,甚至不到百分之十。” 江远丞和温之皎道:“除非你运气足够的好,不然一定会输光。” “我刚刚真应该及 时停手的,??apapaprdo??蹶?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刚刚我运气也很好的!不过你既然说只有庄家才能赢吗?那为什么又说你想赢就带我玩别的啊?” 江远丞挑眉,道:“有一种游戏相对公平,你想试试吗?” 温之皎沉默几秒,摇头,“不要!” 她道:“太恐怖了!我再也不想体验这种感觉了!” 江远丞道:“真可惜,我本来想带你试一试的。” 他说着,还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盒筹码。 温之皎手霜交叉,“离我远点,我真的害怕了,我要去吃果盘吃点心了!” “那我只能赶紧将它们花掉了。”江远丞眼睛弯了下,认真道:“我以为你还要再花一些筹码才会害怕。” 他说着,随手将一盒筹码尽数押到了“和”上,起身,准备和温之皎往外走。 偏偏下一秒,庄家和闲家同时开牌打平。 温之皎:“……你是赢了吗?” 她说完,二轮补牌,仍是一样的点数。 平局。和赢。 温之皎:“……和的赔率是多少?” 江远丞顿了下,“一赔十。” 温之皎茫然起来,“所以你赢了多少?” 江远丞看了眼自己扔出的筹码,“二十万。” 温之皎发出了尖锐爆鸣,她一把将江远丞推开,向外狂奔。现在她真的戒赌了,拿手机把斗地主和各种抽卡游戏一口气全卸载了。 受不了了,怎么有人的运气真能这么好啊?! 温之皎气呼呼地吃了好一会儿果盘,江远丞才在她对面坐下。 她道:“这里好无聊啊,如果不上赌桌的话,就只能吃水果了。”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输光了还会继续输。” 江远丞道。 温之皎:“……” 她举起水果叉,指了下他,“你变得会跟我顶嘴了。” “可能我的中文确实好了很多。”江远丞的唇弯了下,又道:“无聊也有无聊的好,回去一起写作业吧。” 一听写作业,温之皎就头疼,立刻四处张望,没话找话道:“你刚刚说能赢的游戏是哪种啊?” “二十一点。”江远丞又道:“因为庄家的优势只比闲家多百分之零点五。” 温之皎“嗯嗯”敷衍两声,很快便站起来,指着远处的一个镖盘道:“我要去玩那个!” 她欢快地起身跑过去,一旁的江远丞刚坐下,又站起来跟上,不禁感慨她脚下像有弹簧,一不留心就不知道弹射到哪里去了。 他说得没错,因为他走到镖盘在的地方时,她已经成功扔飞三支飞镖了。他看了一会儿,走到了她身后,手扣住了她的肩膀,“动——” 温之皎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背部贴在他的胸膛上。 江远丞一怔,垂着眼,手却扣紧了她的肩膀,喉结滑动几秒,他才道:“你好像很容易被吓到。” “是你们都喜欢突然吓人一跳!”温之皎被分散注意力,转过脑袋抱怨道:“为什么都要突然跟我说话,突然碰我啊!我明明很忙!” 你们。 江远丞没有问另外的人是谁,他只是扳正她的肩膀,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刚刚她过于激动了,以至于他感觉到她的身体蒸腾着湿润的热气,鼻翼间弥漫着她发丝的香味。他们贴得很紧,她毛绒绒的发顶搔着他的下颌,令他喉咙都痒痒的。 温之皎不舒服地扭着肩膀,“贴太紧了,好热,而且你握得我手好痛。” “专注一点。”他的声音从她头上传来,而他的心跳也紧贴着背部,几乎让她错觉背部的肌肤都在鼓动。她又听见他道:“要发力的地方,不是手臂,是手腕。就像这样。” 江远丞说完,握着她的手,朝着镖盘用力一击。 温之皎看过去,飞镖稳稳立在镖盘上的七环上。 她道:“说得那么专业,但都没扔到满分!” 江远丞好几秒才道:“嗯,我不专注。” 他又道:“我刚刚想到了你的眼睛像什么了。” 温之皎蹙眉,“你都没有看到我的眼睛好吗?算了,你说,像什么?” 她转头看他,他垂下头,灰眼睛颤动了下,像湖面泛起涟漪。 江远丞道:“秘密。” 温之皎:“……好土啊。” 他笑了下。 不,不是像秘密。 他只是仍没有想到合适的形容,所以说这是秘密。 有太多的答案,像正好在奶油尖上的草莓、像无声的风暴、像匣中的猫眼石、像坠落的烛泪……可那些答案都不太配得上她。 她值得更好的,所以他要慢慢想。 江远丞想。 温之皎挣脱他的怀抱,自己尝试着扔飞镖,却听到一道爽朗的女声:“妹妹你好。” 她转过头,看见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手边挽着个男生。 女孩晃了下手机,道:“我们刚刚在你附近自拍,感觉你们俩扔飞镖的时候特别浪漫,所以给你们拍了张照片。你看看你们喜欢吗?喜欢的话我发给你们!” 温之皎还有些懵,江远丞却已接过了手机。 他看了几秒,道:“谢谢,我很喜欢。” 江远丞拿出了手机接收照片,温之皎扒着他的胳膊想看,可偏偏他手一动,把手机放口袋里了。 温之皎蹙眉,“干嘛不给我看!” 江远丞笑着摇头,“因为是很土的秘密。” 温之皎:“……你怎么还会记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