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如原本还担心,慕莞齐前日里那样闹了一通,往后在陆府的日子只怕是艰难。 却没想到陆老夫人竟半分不曾为难过慕莞齐,就连中馈之权,都被陆渝找由头送了回来。 芳如看在眼里,只觉得暗暗心惊:“夫人,他们为何” 慕莞齐在逗狗儿,她这几日活的很是滋润。大权在握,不必孝顺婆母,不必侍奉夫婿,不必教导孩儿。 见芳如疑惑,她拍了拍手,把那只唤作“巧巧”的小胖狗抱到自己膝上,这才悠悠哉出言:“因为我告诉老夫人,我对宜王殿下曾有救命之恩,所以上次宴席,殿下才会赏脸过府。” “若他们敢苛待于我,传到宜王殿下耳中,岂非存心惹得殿下不痛快。” 芳如张了张嘴,一时想不到自家主子竟这般大胆,连宜王殿下的名讳都敢借用:“可他们真的就信了么?” “为何不信?”慕莞齐反问:“宜王应邀过府,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倘若不是因着我这一层关系,还有什么理由解释他堂堂皇子,却屈尊出席臣子喜宴一事?” 慕莞齐语气轻描淡写,芳如听得却是心口突突直跳:“若是让宜王殿下知道” “知道就知道。”慕莞齐一脸坦然:“他让我和离的时候,本来也没说不能利用他行事。” 说着,她懒懒起身:“走吧,去正屋,我有事儿找陆家人。” 芳如连忙跟上。 午后的庭院,斜阳渐浓,虽是晚冬时节,却仍可见各色花草绕着湖心亭朵朵盛开,丝毫不见开败之象。这都是宫里赐下来的名贵花种,陆府的确算得是钟鸣鼎食,煊赫门户。 慕莞齐去到正屋的时候,抬眼一扫,见陆老夫人在和陆渝闲话家常,云禾则在一旁陪庆儿玩蟋蟀。 真是其乐融融。 慕莞齐看在眼里,面上不置一词:“婆母,我今日需要出门一趟,劳你将府中对牌给我。” 陆渝先皱了皱眉头:“你要出门? 慕莞齐一挑眉:“陆家高门大户,想必没有不许主母出门的道理。” 陆渝和陆老夫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犹豫之色。 陆老夫人语气缓缓:“你出门做什么?” “去拜访孟太师。”慕莞齐从善如流的应道:“庆儿如今的年纪,该送去学堂了。孟太师是我少时的启蒙老师,若庆儿能得他举荐,想必也能觅一良师。” 陆老夫人闻言,倒是有些诧异。 没想到到了这地步,她这儿媳竟肯费这个心。 她的语气不禁和缓了些:“庆儿的确要上学堂了,我们这些时日也正为此事忧愁。” “可咱们将军府素来少与文官走动,只怕是” “母亲。”陆渝径直打断陆老夫人:“此事我会想办法,您不必忧心。” “可是”陆老夫人面露犹豫。 陆家是什么情况,她怎会不清楚,若她这儿子真有办法,她也不至于为此忧虑至今。 陆渝却已然转过身,望着慕莞齐:“庆儿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神色冷淡:“将军府经营多年,到底还是有些门路的。” 云禾更是直截了当的说道:“姐姐,庆儿是我的孩子,你再怎么想讨好他,终究也是无用的。” 眼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慕莞齐只是神色淡淡:“既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无意求陆家母子,便欲转身离去。 芳如看在眼里,不禁有些心急,偏偏受制于人,只能无可奈何。 慕莞齐一只脚已经迈过了门槛,忽然有小厮匆匆忙忙走进,禀报道: “皇宫里来人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得几个身穿绛色宫服的公公打外边走来,为首的公公手捧托盘,面容严肃。 “圣上有旨——”是内廷太监特有的尖利声音。 满屋子的人顿时“哗啦啦”跪下一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陆氏夫妇带兵有功,朕心甚慰。特封陆渝为镇南将军,赏食邑千户。封陆慕氏为安北将军,赏食邑千户。以示皇恩浩荡。钦此——” 慕莞齐愣住了。 安北将军? 直到宣诏的公公提醒她领旨谢恩,她才骤然反应过来。 而后喜不自胜的跪下:“臣妇谢主隆恩!” 陆渝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两人领了旨,客客气气送走了传诏太监,陆府的主屋里忽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陆老夫人语气带了分试探:“怎么莞齐也封了将军?” “嗯。”陆渝应了一声,神色辨不出喜怒:“与我同在正三品。” “正三品”陆老夫人喃喃道,而后忽然沉默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莞齐却是松了一口气,她悠悠的坐下,神色间是如释重负的坦然。 果然,下一秒,她听见陆老夫人说:“莞齐,近日街上不安生,你出门记得多带些护卫,早去早回。” 云禾蹙起眉:“老夫人” 陆老夫人淡淡:“正三品的将军,我这老婆子见了,也是要行礼的。” 是在提醒云禾,别再与她为难。 慕莞齐勾起嘴角:“婆母好生客气,儿媳却之不恭。” 陆老夫人噎了噎,随即若无其事的转头,吩咐嬷嬷:“把府里的对牌给夫人。” 出了陆府,马车一路晃晃悠悠。 初春时节,已有早花开放,临街的小巷里,熙熙攘攘的商贩正在叫卖,一派热闹景象。 马车到了太师孟府。 提前收到拜帖的孟府小厮早就在府门侯着,见慕莞齐过来,毕恭毕敬引她去里屋。 慕莞齐先去拜见了孟太师,两人话了话家常,孟太师自然知晓其来意,笑呵呵道:“岐月在屋里等你呢,快去找她吧。” “莞齐!”还没进屋,便听见一声清婉的女声传来。 孟岐月穿着一身明绸竹叶烟罗衫,鬓边松松簪了一朵木兰花,一颦一笑间清雅端方。 她作势福了福身:“安北君,小女这厢有礼了。” “你的消息倒灵通。”这么多天,慕莞齐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笑。 岐月是她在闺中时最要好的至交,只是后来她早早成亲,孟岐月却至今未嫁。用她的话来说是:“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既然难得,索性不去追求,断掉一切念想,一人倒也无牵无挂甚是自在。 两人在婚嫁一事上,各选了不同的路,但即便如此,也从未影响二人的深情厚谊。 “岐月,眼下我与陆家之事人尽皆知,只怕和离也是早晚中事儿,我不能不提前想好退路,方能有备无患。” 慕莞齐脸色沉沉,对孟岐月说了自己想做生意一事。 孟岐月虽是太师之女,却从无那些酸腐文人气,反倒颇为赞同的点点头:“你有这个心自然是好的。毕竟唯有银子,才是傍身之本。” “可是——”孟岐月有些疑惑:“你为何想办学堂呢?我倒是觉得以你的武功,开设一个练武场倒是不错。” 慕莞齐笑了笑,只说:“的确,我并无甚文官门路。因此延请教书先生一事,不知能否劳烦你” 她原本以为孟岐月会犹豫,却不想眼前的女子笑得眉眼弯弯:“好呀!” “不过我可说好了,这所学堂,我要与你一同办!” 这厢,轮到慕莞齐诧异了:“当真?” 若孟岐月愿意入伙,她求之不得。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她的心情亦松快许多:“那我出钱,你出人。” 两人这就敲定了此事。 慕莞齐微微犹豫片刻,想了想,还是说道:“岐月,我还有一事要问你。” “我记得你曾有一表姐,几年前与夫家和离。当时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我想打听一二,那位夫人最后究竟是如何和离的?” 聪慧如孟岐月,当即就敏锐的问道:“你真要与陆渝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