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周小易一直觉得自己真的足够幸运了,才会这么安稳地活到现在,他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所受到的苦难,和遇到的美好是成正比的。 他隐约记得,自己小时候曾有过一个要好的朋友,但是后来因为父母的原因,自己搬离出去,就再也没有见过,再过了今年,竟然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大约真的是自己的记忆力太过差劲了吧。 有时候也会残忍地想一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冷漠,根本就没有在意过那一段友情,要不然,怎么也应该记得那个比自己大上一些的大男生的姓名和长相的才对。 可是那个时候,他的脑海渐渐被自己周围的环境变化沾满,渐渐都变成了那个所谓的父亲的拳打脚踢,都变成了每天应该怎么小心翼翼地才能让自己活下去,怎么样才能讨好所有的人。 那个曾经给过他的阳光的男生的影子,被这些名为“现实”和“命运”的东西,挤压到角落之中,变得越来越渺小,越来越暗淡,直到最后,他的内心完全陷入一片黑暗,那个身影,也终于完全消失干净。 她再也没从自己的心里找到过一个重要的,可以给自己光明的人。 他一直在想,自己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就仅仅是活着而已,仅仅是和所有的同龄人一样,用两条腿走路,奔波在家和学校之间,坐在教室里看着黑板上的字眼,将那些枯燥刻板的东西记在自己的脑子了,然后想着中午应该吃什么。 除此之外,他再看不到一点关于明天和希望的东西,也许有的人活着真的就仅仅的没有死,心脏还能跳而已,但是关于或者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的心里面没有一点直觉。 所谓的将来,就是睡醒之后,继续用两条腿机械地走在路上,然后找不到任何一个跟自己有联系的人,将食物咬碎扔进肚子里,以此来支撑自己还能继续活动身体。 这样的人生,到底是有着怎么样的意义呢?他上课的时候,看着外面的滂沱大雨,有一只蜜蜂趴在窗户上,想要不停地往上爬去,但是每每爬出去两步,就会掉下来。 讲台上的老师瞥到他不专心的样子,手里的粉笔折成两段,终究没有扔过去,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扭头继续将自己的课,好像他没有见到过一个上课没有认真听讲,需要提醒的学生。 周小易掰着手指头数那只蜜蜂摔下来多少次,又掰着指头数自己已经过了多少天这样毫无目标的生活,大概是五年,或者十年,他记不清楚了,只知道好时光总有一天会结束,但是坏日子却永远的没有尽头。 如果他没有遇到那个男生,也许真的永远的没有尽头。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受了伤的人竟然还能爬到二楼,后来想想,那也没有办法了,整栋楼,就只有自家的外面没有装上防盗栏,如果不是真穷,恐怕早就被小偷不知道光顾过多少次了。 他不是第一次在别人的身上看到那么多的血,还有刺目的伤口,上一次见到那种可以称上的是惊心动魄的场景,是在那个男人拎着一个脖子上有这一圈白色花纹的黑狗皮进到家门的时候。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心脏都要爆炸了,但是这一次,他要冷静得多,纱布,碘酒,消炎药,不知道过期了没有,因为那个男人已经很久没有打过自己了。 他给那个人包扎伤口,微弱的光线下,他能够看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但是却并不是因为对那个伤口的惊讶和害怕,他说不清楚那样的情绪。 就像是一个布置了好久的陷阱的猎人,终于看到一个猎物踏进自己的圈子了一样,那种自己的生活即将改变的兴奋感席卷了全身。 但是当时的他实际上也并没有想过那么多,只是觉得这种像是涉及黑帮的小说里才会发生的事情,突然就降临在自己的身上,多少还是有一些不可思议的。 或者说,那是一种对于人命的兴奋,曾有人说过一句话:在所有的高级动物中,只有人类是能够从伤害同类中获得兴奋感的。 周小易没有伤害过谁,但是当时的情况就是会给人他即将面对生死之战的感觉。 那种年龄的男孩子,谁还没有幻想过自己能够参与到那种挥手都是刀枪剑棍的世界当中去呢,看到这种场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黑帮也不足为奇吧。 只是看着那个男生的侧脸,他坐在一边,微微撇了撇嘴,也太年轻了吧,看上去能比自己大上三岁就不错了,大概,才上高中? 高中生大家都这么厉害的嘛?不过受着伤还能够爬到二楼也真的是难为他了…… 想到这里,周小易趴在床上,看着就在他旁边,还闭着眼睛的江仄,轻轻弯了眉眼。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最终兜兜转转竟然还是栽在了这个人的手心,应该说,根本就是从来没有逃出去过。 江仄,他看着后者高挺的鼻梁和薄唇,轻轻念出来这个名字,江仄,jz,他眨了眨眼睛,再看向江仄的时候,后者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戏谑地看着他。 “在想什么?”江仄在他的眼前挥了挥手问道,虽然他知道自己长得不差,但是这个人也不用这么看着自己的吧? 周小易直起来身子说道:“我有一件事情忘了问你,你,就是那个折戟对吧?” 江仄挑了挑眉,将周小易重新拉回到被窝里,声音带着慵懒的问道:“你是刚刚才想通吗?”真是的除了自己,谁还会费那么大的心思,去想办法照顾这个男生呢? 周小易伸手捂着自己的脸翻了个身子,闷声说道:“对,是我太蠢,竟然从来没有想到过,还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真的越想越丢人。 江仄掰过来他的身子,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拿开,笑着说道:“我又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啊……”周小易真的是欲哭无泪,这种想都能想到的事情,自己竟然还是因为,那种都不知道江仄有没有考虑到的“jz”和“zj”这种区别。 说实话,江仄再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还真的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只是觉得这两个字好看,并且正好在某上看到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