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有懿坐在一张椅子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之后暗暗感叹道：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能进来余望的房间，真是荣幸之至啊。 除了余望又在左边坐着的之外，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椅子，小花只好坐到了床边，正对着两个人，利落地看了一眼顾有懿一眼，示意他先说话。 小花和余望，都不是很会挑起话题的人，他还挺好奇江仄为什么将自己也指派过来的，但是既然答应了，他也不会说临阵脱逃，只是有些事情，对他来说真的有点难。 顾有懿会意，连忙放下来自己二郎腿，看着余望说道：“哎，我觉得你肯定知道我们是来找你做什么的对不对？” 余望看着他，点了点头，他又不是傻子，好歹相处了这么久，想要不互相了解一下都是不可能的。 “那你，就真的不想要跟我们说一下吗？”顾有懿露出来有些小心翼翼的表情，仔细观察着余望的表情问道。 余望依然面无表情，很是认真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顾有懿重新躺回到椅子上说道：“很多事情就是要告诉别人才行的。” 余望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来一句：不需要。 顾有懿却露出来有些奇怪的表情，突然问道：“你对人体组织了解吗？” 余望看向顾有懿，点了点头，随后又皱着眉摇了摇头。人体组织这个词汇过于宽泛，如果只是人体构造结构的话，学美术的他当然是知道的，但是如果是在专业一点的，医学上的那种，那就不是他所涉及的了。 顾有懿似乎有些了然，继续问道：“那你知道，小臂上的动脉在哪，大腿股动脉在哪，一个人身上只凭借外伤，有多少个可以致死的位置，直到物体与皮下组织接触，有多少种会致死可感染细菌吗？” 余望似乎被突如其来的逼问吓到，停了好久之后，才再次摇头，但是多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顾有懿要问这些问题。 顾有懿耸了耸肩说道：“我也不知道。” 余望的表情难得有些松动，露出来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无语的表情。但是小花却端坐在一边，看着两个人的样子，并没有为顾有懿有些可笑的说辞动容，相反是在很郑重地思考着什么。 下一秒，顾有懿就收起来了脸上无所谓的表情，拉起来余望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那你怎么知道，你不需要帮助？” 余望微微睁大了眼睛，但也只是一瞬，就重新低了下去，不在看着顾有懿， 但是前者却继续说道：“你既然不知道这些，那你怎么就知道你不会因为这些你感觉不要紧的东西而丧命，还是说你觉得你的命根本就没什么，如果你死了，也不会给任何带去困扰，嗯？” 余望抿了抿唇，咬紧了牙关，就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但是却被顾有懿更加用力的握着，他抬起头，目光中有些倔强。 顾有懿握着余望细瘦的手腕，能够感觉到那里传来的加速的脉搏，他表面上依旧是有些算得上严厉的表情，但是内心却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是特别懂心理，但是脉搏加速，至少说明自己的话还是在一定程度上触动了余望了的。 他抬头看向小花，后者却给了他一个像是宽慰，又像是干得漂亮的眼神，他眨了眨眼：接下来应该怎么说？ 就在这个时候，余望突然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仿佛他一直都在找顾有懿会放松的时候一样。 其实很多人都是有这样的毛病的，就算别人给自己说了一万遍，也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尝试一次。 或者是有时候做错了事情，就算自己也在内心处同意了别人的建议，却也还是想要沿着错误的老路走一走，似乎这样才能够让人心安。余望也不会过于脱离常人的心思的。 他已抽出来自己的手，就站起来，似乎准备要离开，后面的小花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不是不懂。” 余望扭过头来看着小花，后者扬起脸来，大而深邃透亮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某种光芒，他不由得请请握了握拳，能够感觉到胳膊上的伤口因为用力而被撕裂了的酥麻和疼痛。 就连一向都能够明白小花在说什么的顾有懿，也在这个时候愣了一下，但是余望却站在原地，露出来了复杂的情绪。 对，小花不是不懂。 一个人可以肆意的借由某种受到伤害的理由，不管去做任何事情，不都是因为那些个，在他们内心可能已经对着劝自己的人喊了无数遍的：“你又不懂我。”“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一类的话吗？ 但是哪一个这样子说的人，不希望找到一个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情的人呢？真正懂得自己的遭遇意味着什么的人。 小花暗暗呼了一口气，看着他说道，舌尖抵了抵上唇，停了一会儿才说道：“不是那么多，但是，也是全部，还，包括我自己。” 小花是知道余望的情况的，用某种残忍的话来说就是，有娘生没娘养，而他所能够依靠的，能够跟他有联系的的人，又在成长过程中，一个个消失，一个个死亡，当雒川初死去之后，他的世界，都将彻底崩塌。 余望看着小花，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是想说虽然他失去的没有自己那么多，但是却也是他生命之中的全部了，甚至，还失去了他自己。虽然走后一句不太理解，但是，现在谁也能够看出来的，小花拥有很多。 小花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在这些之前。” 在他拥有这些之前，他曾经失去过一切。 余望正视着他，没注意到顾有懿眼中的心疼，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就算没有真的去查究，但是也能够通过偶尔间的交流知道这些，他们这些亡命聚在一起的人，有哪一个的生活，会是一帆风顺的呢？ 小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从桌子上拿了一张纸，并不是也别好看的汉字一个个落在纸面上，然后递给了余望，上面是一个类似于时间表一样的东西，虽然只有寥寥几句，却足以告诉余望，小花他真的，曾经失去过很多，也真的能够，懂得余望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