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风脑门里被吵得嗡嗡响。 他对母亲道:“我们出去说。” 他两去了门外。 先是好声好气说的。 之后段知菁的声音越发尖锐。 “刚生出来当什么皇帝,你先当这个皇帝不行吗?以后不能传位的吗?” 宴清风小声解释了几句,卓明月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段知菁道:“有那么多妨碍吗,我不信!该不会是卓明月不让你当皇帝吧?” “跟她无关……” 他又嘀嘀咕咕的解释了一通。 段知菁不懂那些大道理,也听不懂他所说的局势和利弊,只觉得心中似乎堵了块巨石,如何也不畅快。 “所以你皇帝不当了,儿子也不要了?我们宴家的孩子姓段?!” 宴清风哄着她说:“跟你姓,不好?” 跟她姓。 说到这,段知菁忽然就静了下来。 她怎么就没想起来自己姓段? 口气也柔和不少。 “但就不能叫我祖母,也不能管你叫爹爹了。” 宴清风说:“你别胡闹,以后自然有的是叫你祖母的孩子。” 段知菁这就被哄好了。 “虽说孝期三年,不过也有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问过人的,你这种大龄无子嗣的情况可在孝期半年后便娶妻生子,这也叫尽孝。我挑了几个芳龄姑娘的画像,你什么时候过目一下。” 宴清风先前答应了婚事任凭做主,眼下也只能敷衍着。 “近来忙着,日后再说吧。” 段知菁戳了戳他的脑门。 “你啊,这儿多多少少缺了点什么。” …… 宴清风送走了母亲,再进卧房时,卓明月正在摇篮边看孩子。 孩子哼唧几声,她便轻晃了晃摇篮,轻轻哼起歌谣,孩子很快安稳睡去。 摇篮静止下来,她依然没走,垂眼凝视着孩子。 她脸色有些苍白,反而更显得眉眼柔和了。 她是喜欢这个孩子的。 确认了这一点,宴清风自在不少。 “怎么起来了,不疼?” 疼,自然是疼的。 走起路来仿佛要被生生撕裂,但她还是想看一看孩子。 原本她也没这样不安心,可大长公主的话,到底叫她心有余悸。 她便想多看孩子几眼。 “你母亲……” 她刚开口,宴清风便表态,“我交代了,今后我母亲过来必先得我应允。” 他把女子打横抱起,走了几步放在床榻上。 卓明月道:“我刚刚听到你母亲说,你这样大龄无后的情况,在孝期娶妻生子不算坏了孝道。” 宴清风给她盖好被褥。 “我不打算……” “你尽快吧,”卓明月说,“你母亲有了别的孙子,便不惦记我的了。” 宴清风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突然被浇了一盆凉水。 他苦兮兮的抿起了唇。 “你就不怕我有了别的孩子,立别的孩子为帝吗,不怕我被别的女人勾住了魂……” 卓明月感到莫名其妙,“你妻子又不是妃子,她生的孩子当什么皇帝?” 宴清风怒从心起。 “卓明月,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皇位我唾手可得,是因你……” “我知道,”卓明月说,“我知道你对我好,但你母亲那里需要应付,你尽快再给她生个孙子,能宽慰到她,也能给我清净。” 明明她是好声好气说的,明明她说的也在情理之中。 可宴清风就那么不爱听。 “你凭什么安排起我来了,”宴清风凉飕飕道,“我就一定要处处听你的?” 卓明月听出来他口气不对。 可就不太明白,她这话哪里惹到他了。 “我只是给个建议,没有安排你的意思。” 宴清风堵着一口气,“你怎么不劝秦时娶妻生子?” 又莫名其妙扯到秦时,再说下去,估计又要吵起来。 卓明月别过脸。 “刚和你母亲吵累了,让我歇会儿,你出去。” 宴清风坐在床边没走。 他不再吭声,卓明月便随他去了,翻了个身闭目养神。 她累极困极,却还是很敏锐。 一有点儿动静,尤其是孩子哼两声,她立马惊醒过来转身去看。 宴清风在那推着摇篮,轻声哄着:“别哭别哭,让你娘多睡会儿,知道不。” 孩子还真的不哼了。 他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脸。 “小丑八怪,你乖一点,把你娘吵烦了他会把你丢出去的。” 卓明月蹙起眉。 这个称呼听着太别扭。 哪里丑了? “小丑八怪,”宴清风还说,“叫爹爹,叫爹爹,爹——爹。” 然后卓明月的耳边,全是他捏细了嗓子,拖长了尾音的爹爹。 她听了一会儿,实在没有顶着这声音入睡。 “你不能这样教他,”卓明月淡淡说,“他若知道自己是苟合的孩子,并没有皇室血脉,他会难过。” 宴清风闭上了嘴。 他双眼低垂着,仍然一瞬不瞬的瞧着孩子,眸底里的光似要破碎了一般。 半晌,他低声说:“我母亲是大长公主,高祖是我外祖父,怎么就没有皇室血脉了?” 卓明月说:“主要他名不正言不顺的……” “是你不愿意成为我妻子的,不愿意让他随我姓,”宴清风要同她理论理论,“眼下又说他名不正言不顺,是什么道理?” 所谓皇室,也是可以取代的。 宴清风心知肚明,什么血脉不正,明不正言不顺,只是她寻的借口罢了。她心底里希望那是她一个人的孩子,不想被他沾染。 可这样,对他何其残忍? 卓明月没好气道:“那你母亲那一关,你过得了吗?我总不能一世受其困扰,到时候还手了,你又怨恨我了。” “荣华郡主那一关,你就过得了了?” 宴清风反问。 明明一样有个不讲理的婆母,偏偏她对秦时却不同。 卓明月阖上眼。 “提别人做什么。” 对于秦时,他总说秦时什么都做不到,没有对她好过。可是卓明月知道,秦时已经尽了全力,只是无能为力罢了。 他也总说她对秦时好,可事实上,她又为秦时做了什么了,什么都没有,这也是她的无能为力。 宴清风也不想总提到秦时。像个妒夫似的,总在吃醋,总在嫉妒,挺没有脸面的。 “不提了。” 宴清风强行把那点不适压下去,“孩子那么小,眼下能听明白什么,你要是实在不乐意我那么说,不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