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派人走一趟的事,耗费点财物,没什么难度。这难道还能区分出心意轻重?又不是他亲自去,钱也是花不完的。 “最好喜欢点夏朝的东西,肥水不流外人田,给外邦花钱我到底不痛快,”宣王又道,“若你非要外邦的,也不是不行。” 给别人花了钱,不给她花,似乎是不太公平。 “我要的不是珍宝!” 段知菁歇斯底里的嘶吼,“我就想要活个明白!我不想再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了!” 宣王不为所动的看着她发了会儿疯。 同僚说这个年纪的女人脾气大,要当心着点,果然。 明日他还要早朝,就不奉陪了。 “那你就慢慢活明白吧,我去书房睡。” 一夜过去。 天际透出一丝曙光,屋中尚显昏暗,宣王路过厅堂,瞥见厅堂中坐着的女人。 “今日这么早?” 第二眼,他才看出来她的头饰衣服都是昨日的模样。 宣王顿足,“你没睡?” 段知菁看着他身上的蟒袍朝服,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衬得这身蟒袍尊贵英挺,意气风发。 同样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他未到壮年,她却是半老徐娘了。 “宴幸川。” 段知菁疲惫的念他的名字。 她经历这一夜,从愤怒到崩溃,再到平静,眼下已没有大起大落的情绪了。 “我骨子里挺瞧不起段荣华那种泼妇的,却不知怎么的,到底自己也变成了那般模样。” 从前她信誓旦旦地说,不会逼迫儿女,不会丧心病狂到像段荣华一样仗杀儿子的毒妇。 可不知不觉的,她也做了令人憎恶的事,让儿女都讨厌了她。 宣王叹了口气,“你给自己找点事做,会好些的。” 段知菁起身到他面前,把他的衣襟拨正一些,这是她这么多年来,习惯了做的事。 “我常常在想,我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明明我从前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我满脑子都是别人的不是,总在怨天尤人?”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他暗沉的眼底,“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你把我变成了这样?” 宣王眼中的厌烦一闪而过。 他以手背挥开了她。 “没事就去找人喝茶赏花,你这都是闲出来的毛病。” 这一甩,段知菁险些摔倒了去。 她扶着茶几站稳了,难得没有动怒,只是说:“过些天是我生辰。” “嗯。” 宣王赶着去上朝,没同她多说,“青菱心细,生辰宴的事就交由她吧。” - 大长公主的生辰宴,设在了寻芳园。 寻芳园大门外,卓明月和皇后的轿辇从两个方向来,一同落地。 施过礼后,卓明月注意到皇后头上的发簪。 玉器不比金银,玉易碎,精雕细琢的难度多上许多。 而皇后头上这开屏的孔雀尾,是无数精细雕琢的白玉羽毛,手艺之繁杂是顶天的难度。 想是要一等一的巧匠,耗费无数美玉,才能出这一支白玉孔雀簪。 说它是稀世之物,价值连城,也并不夸张。 皇后注意到她的目光在自己的头顶作了停留,提起唇角,意味深长的说: “好看是吗,去问他要啊。” 卓明月难得听不太懂人话,“问谁?” 皇后莞尔一笑。 “淑妃妹妹,你那点秘密还有何可藏着掖着的,摄政王为何向着你,你当旁人都不晓得其中缘由?” 卓明月也并不慌。 这早已不是段以珩的后宫了,哪怕她那点事外人心知肚明,可只要宴清风不戳破,也没人会往外捅。 更没人来治罪她。 只是皇后的眼神并不友善,那目光太过锐利,像是要将她剥茧抽丝似的。 卓明月反问: “皇后指的是兰妃污蔑我和张太医一事吗?皇后认为摄政王处事不公,偏向着我了?” 皇后道:“莫非不是?” “那依皇后看,仅凭她造谣便置我于死地,这便叫公正了?”卓明月语气不轻不重,却毫不示弱,“恐怕那不叫公正,那叫,如你所愿。” 皇后美眸一睁,目光徒然凌洌。 文嬷嬷沉下声来,“淑妃娘娘,您入宫也有些时日了,怎如此不知礼数,竟敢这样同皇后娘娘说话?” 卓明月轻笑,“皇后既然咬定摄政王偏向我,那便当我仗势欺人吧。” 走出许远,还能感受到身后遥遥那道骇人的目光。 春桃跟在她身侧瞧了个全须全尾,替她干着急,“娘娘为何要同皇后过不去啊,那毕竟是皇后啊。” 卓明月不以为然,“皇后多次向着兰妃,总不可能是出自姐妹情谊,无外乎也想要我万劫不复罢了。今日哪怕我磕头求饶,一样的,她对我的手段不会因此而少一点。” 春桃听着挺有道理。 “可她到底是皇后,您是淑妃,您对她出言不逊,会不会落人口实,不利于娘娘名声?” 名声? “太平盛世,名声是顶重要的,”卓明月低声说,“可现在,乱世了。” 哪怕皇帝失踪的事压了下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长安要变天了。 如今的局面,无数明枪暗箭横飞,无数人蠢蠢欲动,更多的则是在观望。 这种时候,谁的腰杆硬,谁背靠的大树更粗旷,在外人眼中至关重要。 手段,实力,才是名声。 卓明月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步子。 为何她看了眼那支白玉孔雀簪,皇后便让她问宴清风要? 难道这簪子跟宴清风有关? 正凝神想着,一道声音打断了她思绪。 “淑妃娘娘,青菱小姐请您过去。” 传话的是宴青菱身边的婢女,珍儿。 卓明月当即便随珍儿过去,辗转过几道弯,步入一间雅室。 里头的人,却不是宴青菱。 秦时立在画着山水的屏风前,已候她多时,面怀歉意,不好意思的笑笑。 “借用青菱的名义来见你,挺不光明磊落的。” 卓明月随和道:“你用自己的名义,我也会来见你的。” 屏风前有一方矮几,上放置茶具。 他们在矮几旁相对而坐。 秦时提壶倒茶,“你原谅宴清风了?” 卓明月没有回答他这个。 “你找我,是有别的事吧?” “那我就直说了,”秦时双手递茶给她,“皇后是我表姐,我听说她向着兰妃,是有些不识时务了。” 卓明月静静听着,没有接他手中的茶。 她这举止,便说明了她的态度。 秦时把茶杯放下来,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她不是之处,我替她向你道歉,也会劝她今后不与你作对。还请你……往后放她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