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以珩无奈道:“朕心悦你,你没有配不上。” 卓明月盈盈楚眸中几乎落下泪来。 “我并非想要多高的位份,我只是要我本来名姓,能够敞亮的活在世间,不叫世人说起我之时,说我早已死了。” 段以珩沉默许久,最终放开她。 卓明月继续去铺被子,她躺进被褥里之后,段以珩还维持着坐在床边的姿势。 “你想要的朕可以给。” 闻言,卓明月略微有点诧异。 “皇上……” 段以珩苦笑,“你有了位份之后便不能随朕常住在乾元宫,还要屈居于皇后之下,朕怕委屈了你。朕也怕你入后宫,经不住那些口蜜腹剑,有朕的偏爱,你必然遭人嫉恨。还怕你同宴清风的过往,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 卓明月沉默无言。 “瞻前顾后的,确实挺累,”段以珩轻轻叹了一声,“既然你想,朕便竭尽所能给你。只是你要答应朕,往后在后宫中受了委屈,不要藏着掖着,告诉朕,朕把你留在身边,不是让你吃苦的。” 男人的话,似乎所有的顾虑思虑都是为她。 卓明月在被褥里的手捂了下心口。 她这样的人,在荆棘之处挣扎久了,有人给一份安稳,给块糖,她便容易沉沦。 可他是皇帝啊。 他能够对宴青菱残忍至此,能对宴如意喜新厌旧,便也会对她如此。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对皇帝心动,心动则乱。 “怎么不说话,”段以珩道,“明月,你不信朕?” 卓明月的心跳缓缓平稳下来,轻声道:“从来没有人待我这样好。” 段以珩问:“秦时,也没有吗?” 卓明月心知秦时是个好人,本性良善,他对自己已是竭尽所能,只是终究无能为力罢了。 她不想违心说秦时待她不好,可若是她敢说秦时好,只怕反而害了秦时。 卓明月摇摇头。 “他不过把我当作苏知秋的替身,连秦府的大门,都没带我入过。” 段以珩愉悦的勾起唇角。 “朕知道你是个聪慧的女子,不会看不穿他虚情假意。” 卓明月顺着他的话说:“皇上待我好,我都记挂在心里的。” 得了这话,段以珩总算踏踏实实在床上睡下来。 “明月,好梦。” - 大清早,段以珩去与山庄大堂中与几位大臣一同用膳。 刚落座,一位小太监匆匆入内。 “皇上,贵妃娘娘在宫中热晕了。” 段以珩道:“中暑了,让太医看看。” “贵妃娘娘向皇上求旨,允其一同前去避暑山庄。” 小太监壮着胆子说出这话,段以珩的脸色沉了沉。 这狗腿子,必是奉主子之命,特意当着大臣们的面问出口,这是不给他拒绝的余地。 皇帝迟迟不出声。 宣王嗓音醇厚:“长安确实酷暑难耐,贵妃身子骨弱,扛不住的。说起来,皇上怎么忘了带上贵妃娘娘?” 宴如意到底是宣王的侄女,宣王必然要为其撑腰的。 段以珩笑道:“贵妃前阵子同朕闹性子,差点把乾元宫砸了,如此不知分寸,朕也并未罚她,只叫她好好静心养性。” “贵妃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率真的丫头,同青菱一样是直性子,皇上当初不也是说,最喜贵妃的真性情?” 宣王看似说得漫不经心,亦是在责问皇帝善变。 段以珩捏紧了手中白玉杯,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从前是可爱,但皇宫并非皇子府邸,岂能容她率性而为?是朕娇纵了她,才让她不知轻重。” 宣王皱起眉。 “皇上是天子,当有容海之量,难道屈屈一个女子,都容不下了?” 皇帝同宣王聊得云淡风轻的,可就连段云锦都瞧出了他们之间的风起云涌。 段云锦不太理解,小声问段景程:“这有啥好争的,来就来,不来就不来,不是件很小的事吗?” 段景程一根手指竖在唇前,示意她噤声。 这哪是贵妃来不来的事。 这是皇权和宴氏哪个占上风的事。 来替贵妃传话的小太监,大概率并不是贵妃的人,贵妃那脑瓜子想不出这种路子来。 宣王弄这一出,目的是逼皇帝迎贵妃去避暑山庄。 他这是让皇帝拎清,得宠的必须是宴家人。 一直沉默的宴清风开了口。 “贵妃晕马车,不来便不来了,让宫里多给她备几只冰鉴纳凉,楚太医最擅长治中暑,让他折返宫中,换张太医来伴驾。” 段以珩神色一松,当下附和。 “就按清风说的办。” 宣王眉心微皱,不解的看向宴清风。 “后位束缚良多,朕唯愿贵妃一生都得以率性而为,故而立李氏为后,”宴清风不急不徐道,“皇帝当年说这话,就注定有今日,算不得出乎意料。” 宴清风这话过于直白。 段以珩的脸色一黯再黯。 席面上的其他大臣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插一句话。 段景程以笑声打破这局面。 “谁家夫妻不闹事儿?皇上也不能免俗。说到底,都是皇上的家务事。” 宣王也笑了:“皇家哪来的家务事,那叫天下事,百官可问,万民可责。” 段景程看了眼不发一言的皇帝,赔笑道:“宣王言重了。” 说到这地步,段云锦才察觉到宣王针对的意思很浓,而皇兄身为皇帝,被臣子如此刁难,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父亲,清风在大婚当日不见人,洞房之时与通房私混,致我于不顾,那他这样的行为,算不算致皇家颜面不顾,算不算天下事!” 她是皇家的公主,皇帝的妹妹,再是宴家的儿媳。 段云锦心想,反正也要被逼着和离了,就同他家闹翻了又如何? 皇帝冷待贵妃,宴家人要出头,那她身为公主,大婚之日那口气,她难道就咽得下了? 段知菁淡淡道:“云锦,你就别瞎掺合了。” 段云锦起身,环视四周。 都是一张张唯恐避事不及的面孔,除了梁王,竟无一人敢站出来为皇帝说一句话。 段云锦到此刻才恍惚明白,为什么一道圣旨就可以赐的婚,皇兄要她这样迂回的谋算。 为何她不想和离,皇兄也无可奈何。 段云锦看向段知菁,“姑母,你也姓段啊!” 段知菁放下手中羹汤,以帕子擦拭唇角。 这个儿媳到底是天真了。 她是大长公主没错,可一个侄儿,一个亲儿,她自然是向着亲儿子的。 “大婚之日,是你自己要完婚的,”段知菁语气冷漠,“事后,你来我这哭诉,我也替你收拾了卓明月,你对我这婆母有何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