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国小厮被押到面前,呈上一张详尽的兵防舆图。 宴清风阅过之后,嗤之以鼻。 他会信狄国人能把这个主动送过来? 这样破的招数,搁谁能上当? 那位小厮道:“卓姑娘说,请将军打他个措手不及,越快越好,活捉了文桑,山洞的救命之恩就当将军报了。” 听见“卓姑娘”这三字,宴清风猛地立起。 这一个多月来,他无数次让探子回禀卓明月的现状,得知她安好方可安心。 他不敢冒进,生怕文桑发现卓明月是他的女人,以此利用要挟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只能静待良机。 可事实上,他静不住了,骨子里叫嚣着打进狄国营地去,把人抢回来。 多一日他便坐立不安一日。 李远保持警惕,“或许是冒充卓姑娘的名义,为了取得你信任,不可掉以轻心。” 宴清风在这片刻间下了决定。 “去准备,连夜奔袭。” 山洞救命之事,没有外人得知,卓明月既然提了,那这图就是她送来的。 李远道:“她如何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拿下这东西还派人送来?会不会她被人骗了?” 他心底里觉得,女人总是头脑简单的。 宴清风冷呵,剜他一眼。 “你不信她,把她送去做什么?单纯整我玩?既然用了这个人,她传来的话你就要信。” 李远哑口无言,无从辩驳。 “是。” - 不记得昏过去多少次,又被兑了盐的冷水泼醒,卓明月依然没有改口。 “她死了,早就死了。” 随后换来更恶劣的折磨。 她说的是实话,文桑却不肯信,咬定她在骗人。 她听到文彰墨在苦苦哀求父亲手下留情,最后被强行拖走,那哀求声变得遥远,最后一点都听不见了。 又一鞭劈在她身上。 她咬着牙没有叫出声,却实在有些撑不住了。 再一次昏过去之前,她听到有士兵慌张大喊:“元帅!夏军打进来了!” 文桑甚至顾不上再安排她,就冲了出去。 刑室中所有人都冲了出去。 再一次醒来,是有人在解她的绳子,她的手脚都被捆在架子上,绑得太紧。 他没有用剑去劈,怕误伤了她。 等所有绳子解开,卓明月软软倒在他怀里,他把血肉模糊的女子打横抱起,见她用力睁了睁眼,嗓子沙哑地安抚她:“没事了,我来带你回家了。” 她放心地睡过去。 …… 一众军医围着卓明月一人。 宴清风呆滞地立在军医身后,一直重复一句话。 “救救她,一定要救救她。” 刚看到她的时候,他甚至以为她活不了了,身骨好似浸在血水中,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唯有一张脸是完好的,估计文桑舍不得毁了这张脸。 宴清风好似心里被剜去了一块,疼得厉害。 他曾以为卓明月是贪生怕死之人,为了活下去可以出卖色相给任何人。 她朝三暮四,贪慕虚荣。 可现在,他觉得他错了。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卓明月。 李远看他衣袍上都是血,估计大多是卓姑娘身上的血,对他说:“军医在救了,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吧?” 宴清风置若未闻,只死死盯着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子。 一位军医转身出去,宴清风拉住他,“别走,救救她。” 那位军医道:“将军,我去拿外敷的药。” 宴清风松了手。 “快去,快。” 又一位军医转身向宴清风禀道:“将军,姑娘腹中孩子保不住了。” 宴清风一时没反应过来。 “孩子?” 李远心中一惊,脸色变得煞白,大声道:“保住大人就好,其他都没事!” 宴清风拉住了军医。 “多大的孩子?” 军医一五一十道:“三个月大了,成型了。” 三个月,按时间算,那只能是离开山洞的最后一天怀上的。 他低下头,茫然喃喃:“孩子。” 李远心惊胆战地劝道:“孩子以后还能有的,将军,卓姑娘养好身子可以再……”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宴清风拽离了这间营帐。 宴清风把他推进另一间无人的营帐中,一拳又一拳挥在他脸上,身上。 每一拳都把他往死里打。 宴清风自认,他为这场战役出生入死多次,他玩命地去拼,不是为了让女人和孩子去送死的。 李远身上没被砍到一剑,被士兵护得好好的。 那也就罢了,他从不强迫任何一位将士像他一样拼命。 可怎么敢动他的女人?害他第一个孩子在他一无所知的时候丢了性命? 李远闷声受着,最后倒在地上,被他踹了几脚也没反抗一下。 直到别的将领闻声进来拉住宴清风。 “将军,再打下去要出人命……” 宴清风双目猩红,指着李远的手指在颤抖:“已经出人命了,我的孩子没了,你拿什么赔!你怎么赔!” 李远站起来,对那些阻拦的兄弟说道:“别拦,让他打,打死也是我该的。” 他不知道卓姑娘有身孕,但凡知道,他不可能让人去狄国。 军医说人小产了之时,他脑子里也是轰的一下,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完了,宴清风要疯了。 那些人没有因为李远的话而放弃阻拦。 “将军,李副将也是为了打赢这仗,他不是有意的,罪不至死啊。” 宴清风没理会边上的人,指着李远的鼻子道:“你该指望卓明月能活下来,她要是活不下来——” “她活不下来,我自己动手,我去死。” 李远接了他的话。 宴清风甩开身边的人,回到卓明月在的营帐中。 军医还在给她处理伤口,她身上的伤实在太多,太重。 光听军医回禀,宴清风都难以呼吸。 他强迫自己去看那个女子,目光落在她扁平的小腹上。 她是知道的吧。 三个月没来月事,她应该有察觉的。 可是在她察觉的时候,人已经在狄国,进退两难的情形了。 受刑之时,她会不会很心疼这个孩子? 宴清风估计自己不会得到答案了。 军医忙到深夜里,才给她处理好全部伤处。 人都退了出去。 宴清风坐在她床边,伸手想摸摸她的脸,可看着她眼下一碰就碎的模样,缩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