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黑石城显得格外寂静。 在往常的这个时节,本应该是商路最为通畅的时候,大批农民载着秋收的粮食进入城中,祈愿今年能卖上个好价钱,商人则带着自边荒之地收购来的珍贵毛皮和魔晶,将黑石城作为中转站,前往内陆那些更为富裕的城市。 而在最为繁华的时候,整个黑石城的灯火甚至都彻夜不熄,商人的马车在城门外排成了长龙,所有旅馆和饭店都赚的盆满钵满,而寻常百姓也因为大量涌入的商品而得以享受一段时间过节一样的气氛… 但在如今,这里却什么都没有。 寒风吹过旷野,带来的是一阵仿若嚎哭般的声响,月光照耀着城墙,映射出无数斑驳的污渍,还有那紧紧闭着,仿若怪兽巨口一般的城门。 放哨的士兵抱着长枪,瑟瑟发抖的坐在墙沿之间,又紧了紧身上那单薄的衣裳,妄图抵御下这越发凄烈的寒风——然而连他自己也清楚,这只是徒劳。 堆着零星木炭的火盆散发着温暖的光辉,勉强让围坐在一起士兵不会冻死,但深入骨髓的寒意却不是这零星火苗能够驱散的,一名面色青紫,哆哆嗦嗦的士兵似乎是终于忍受不住这种折磨,就见他咬咬牙,从身旁的燃料箱里拿出一根食指粗细的煤炭,妄图投入到火盆中去——但在短暂的犹豫后,他又将那块炭火重新扔回箱里,然后颓然的一屁股做了下去。 而看着他这种行为,周围的士兵都只是麻木的抬起头,在看了看后,又很快的低了下去,只有一个瞎了只眼睛的老头张开嘴,低喘着对那名士兵说道。 “文西,怎么又把碳给放回去了?我这把老骨头可是有点熬不住了,急需一点火来温暖一下呢…” “温暖?别开玩笑了。”被称为文西的士兵使劲搓了搓双手,让麻木的感觉稍微褪去一些。“克莱姆那个黑心胖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天的燃料供给都得算到小数点后三位,我今天只要敢挪用一点,明天轻则挨鞭子,重则…” 士兵未继续说道,只是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然而围坐的所有人都清楚那是什么意思。 就在半个月前,他们的长官,一个年近中年的老好人,实在不忍心自己的手下这么天天忍饥受冻,私底下不知道从哪里偷偷弄来了一堆煤核——就是那种煤炭燃烧后当废料丢掉的东西,希望能给大家暖暖身子,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就让克莱姆军需官知道了,隔天就以偷窃军用物资的名义下了狱,然后没过两三天就被‘自杀’在了牢房中,到最后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尸体都见不到。 所以到如今,所有的士兵都宁可忍受着无孔不入的凛冽寒风,也不肯从近在咫尺的燃料箱中拿出哪怕一小块的煤炭——温暖是一时的,可自己的命是长久的,谁都不想为这短暂的享受而得罪那名瑕疵必报的克莱姆军需官,最后像是老队长那样惨死在狱中。 “知足吧,现在有火烤已经不错了。”似乎是感觉这么下去自己迟早得冻僵,终于又有另外一人开口道。“城里昨天整整抬出了一百多具尸体,小部分是饿死的,其余大部分都是在这鬼天气里活生生冻成了冰雕——现在城里什么都缺,粮食,燃料,甚至连水都没多少了,咱们现在好歹能吃的上饭,晚上也不至于担心一闭上眼就再也睁不开,所以说知足点吧。” “…道理我都明白,可是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吧…”一开始那名叫做文西的士兵讪讪说道。“那帮贵族老爷就不说了,咱和人家也没得比,可是同样是守城门,凭什么底下那帮人就可以守在哨卡捞外快,天天有酒喝有肉吃,甚至在这时候还能拍拍屁股去妓院潇洒,把所有苦活累活都推给咱们…” “谁叫人家是城主的直属部下呢,还是克莱尔那死胖子的亲信。”听着文西的话语,又一名士兵嗤笑着开了口。“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瓦尔丁爵士被调离之后,这帮家伙就像是脱了缰绳的野狗一样,彻底的肆无忌惮了起来,原先瓦尔丁爵士在的时候他们还有点顾忌,可现在吗呵呵呵呵呵……” 听着那一串饱含着不甘和愤懑的笑声,年轻的士兵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接下来,他张开嘴犹豫了半天,最终却还是无奈的坐了下去。 于是寒风再次填满了这个小小的空间,火焰在这冰冷的空气中渐渐微弱的下去,只是眼见得就要彻底熄灭之时,一阵沉闷的铃声却突然自不远处响起。 “入城申请?这鬼天气是谁啊…”铃声响了半天,看周围人都没那动弹的意思,作为资历最浅的文西只得嘟嘟囔囔的爬起了身子。 失去了城墙的遮掩,寒风直接刮在身子上,带来的是仿若刀刮般的痛楚,年轻的士兵被冻得浑身一哆嗦,同时心中对那让自己无端遭罪的来客多了不少怨愤。 铃声响起的地方距离士兵们的烤火处只有几十米的距离,然而对这位仅仅穿着一层破烂单衣的士兵来讲,却仿佛是通天之路一般无比的漫长,甚至在这期间,这位还一直希望城下的那位同样忍受不了这刺骨的寒风,放弃入城的举动——然而只可惜的是,直到他磨磨蹭蹭的挪到了地方,那恼人的铃声仍然持续,且十分坚定的响着。 耐心已然消磨殆尽的文西十分粗暴的拍下了一个开关,让喋喋不休的铃声就此终止,然后拿起旁边的一个硬又黑,仿若一块砖头般的魔话装置,深吸一口气,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对其中喊到。 “这么晚了谁啊!他妈的没事叫鬼呢?!!!!” 对着他这恶言恶语的叫喊,魔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接着才说道。 “你好,我是亚历山大`杨`文森特爵士,现在完成了城主托付的任务,正准备进行复命,还望能够开一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