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常委在三江省没呆几天，带着工作组的大部分成员就离开了。只是他临走的时候，让审计组的同志单独留了下来，他说：“这次工作检查情况看，小问题存在，大的问题暂时没发现，审计组的同志就再辛苦两天…” 审计组的同志倒是不怕辛苦，怕辛苦就不来了。三江省方面的同志，尤其是江门市的一些同志就“辛苦”了。 什么叫大的问题暂时没发现？ 你没发现不要紧，把审计组的同志留下来就不妙了。 市里如此，省里有关同志也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审计组留下来干嘛？ 这一天，省审计厅长秦小川专程到省政府向省长曾家辉汇报工作，“省长，这审计组的几名同志不走，也没跟省审计厅做过工作衔接，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探听消息的这种招数太老套了。如果是曾省长没有对秦小川产生怀疑的时候，或许管用，现在再来这样“汇报”与打听，就没啥意思了。 曾家辉一边翻着桌子上的几份文件，一边漫不经心的道：“上面派来的同志，要衔接人家也是找省委省政府衔接，跟你审计厅衔接啥？”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 “你好像很不欢迎他们留下来，是吧？” 秦小川显然对曾省长突然打断自己的话没有一点儿思想准备，他愣了一下，马上又表现得很坦然：“当然是真心欢迎。上面派人下来审计，我并不认为是抢我的饭碗，那也是给我们省里的审计工作作指导嘛。” “秦厅长，我看你似乎还是有些担心的样子啊。” 曾省长一个大领导，这会儿也说起玩味的话来。 见曾省长不但这样说，还拿眼直瞅自己，秦小川总有那么的一丝不自然，尽管他想极力保持镇定，有意在掩饰，可总是无法做到轻松自如。 “省长笑话我了，我们都是干这个业务工作的，所以上面的同志留下来，我们… “哦，审计厅的厅长也怕审计署的同志了？” 直属上下的部门，怕是正常的，但曾省长显然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秦小川也不好装听不懂，“我倒不怕，我只是担心省里的其他同志。这个年头，下面操作经济的同志，没多少人经得起严格审计的…这审计组一留下来，恐怕要惹来不少议论。” 曾家辉插话道：“身正不怕影斜，脚正不怕鞋歪。只要行得正，坐得端，老老实实为人民办实事、办好事，别人爱议论什么就让他议论呗！再说了，你这个审计厅长用不着担心吧，审计有关资金，又不是纪委查案…” 秦小川叹了一口气：“省长讲得在理，可下来的同志做起来却难啊。人的精力毕竟有限，你一方面要在前面冲锋陷阵，全力以赴，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分散精力去提防从背后射来的明枪暗箭。” “秦厅长今天怎么像是来为某人说点什么？” “也不是，有感而发。” “为你自己？” 秦小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是。” “哦。”曾家辉一语双关地说：“要是这样，秦厅长做人不是太累了？” 秦小川也借题发挥起来：“确实感觉有些累。不怕省长责怪，有时，我真想解甲归田，激流勇退，不干了。” 曾家辉淡淡一笑，在我面前提“退”，你是想以退为进吧。 你真退，那得看你能不能干净的退。 想到这儿，曾省长玩味的一笑，“秦厅长真要退，那简单，一个申请就解决问题了。不过，你这样重要的岗位，真要退下来，可要下点决心啊。” “…” 秦小川无言以对，他原本是想在省长面前多叫一下苦处，以防省长大人拿前面自己的不地道办事责难自己，但从“汇报”情况看来，恐怕有些事情不可更改了。 焉摆摆的回到了省审计厅，秦小川总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自己早惹恼了省长曾家辉，这次工作组带来的审计组留下来，而且上面也给省委、省政府打了招呼，要求地方上好好配合人家搞一些审计。 可审计的范围似乎并不再是只针对抗旱救灾这一块了。 省委书记万东良让他好好接待审计组，好好“配合”上面的审计工作，作为省审计厅，咋个配合？ 秦小川来审计厅工作之前，可是在国有企业干过老总的。 这才是他担心的原因所在。 秦小川在办公室里坐得是浑身不自在，他仰靠在自己的座椅上，紧闭着双眼，皱紧着眉头，办公室的主任急匆匆的从门外进来，慌慌张张地叫他：“秦厅长，秦厅长？” 秦小川缓缓地睁开了眼，问道：“天塌了还是地陷了，这么火急火燎的？我给你讲过多少遍了，进门要敲门，遇事要沉稳，怎么老是记不住？” 对厅长的训斥，办公室主任虽然心中不服气，但脸上还是一付诚恳接受的表情，“是，是。”他说着，还特意退出去，然后再敲门。 补充这个程序性的要求。 这让秦小川在以往觉得挺好玩的举动，今天是一点也笑不出来，“滚进来。” 办公室主任这下也不跟他啰嗦了，“秦厅长，你看约请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下午上面留下来的那个审计组欢迎会怎么开？” 这个欢迎会是省委书记万东良特意嘱咐安排的，秦小川自然不敢马虎，只怪开始心情不好，慌乱之下忘了。 这种原因，他怎么可能在下属面前自己揭露出来呢，秦小川还没等办公室主任说完，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欢迎会怎么开与你有什么关系？这事儿有行政处负责，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少在这儿瞎掺和！” 秦小川的语气是平日少见的严厉，办公室主任立马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低着头向门口走去。但是他并不死心，迈了两步又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又回过头来：“厅长，你上午对唐处长也太那个了点儿，他不就是因为送家人上车开会迟到了几分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