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款没到学生手中,写假信就更让人愤怒了。 曾家辉找到负责这里希望工程款发放的共青团组织,团县委负责人称,希望工程有关放款的设计是完善的,先由省青少年发展基金会直接划款给团县委,由团县委直接转账给乡镇教办,乡镇教办希望工程负责人只有凭团县委开出的领条才可以将款转账到各校,在这过程中经办的人都是看不到现金的,从而防止贪污的可能性。 这一点,乡镇教办的相关负责人也证实了这个工程流程。 “假信又作何解释?” “这个我们已经作过调查,确有其事。” 按照团县委的说法,曾副书记调查的这起企业捐款,确实资助了县里的二十个孩子,而且足额发放到各学校,上面还会有所在乡镇教办负责人的签字,手续齐备而完善。 至于假信一事,曾家辉面见了操办之人,“这几封信全是你一个人写的吗?”他拿出企业提供的八封信,放到了写信人的面前。 这一个乡教办的干部,他看着面前的几封假信,竟然一点也不惭愧,坦然的点头,“确实是我写的。” “为什么这样做?” “算是善意的谎言吧。” “哦?” 曾家辉算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解释,狐疑的道:“给个合理的解释。” 教办的干部不慌不忙的道:“企业方面查询过几次捐款的落实问题,钱是肯定没问题的,我们也确实经手了钱并发到了学生所在班级的班主任手中,这信学生们可不愿意回,原因可能有两个方面:一个方面可能因为学校办公费都是从学杂费中出,可能是班主任直接代领了冲抵学杂费,结果学生与家长有一定情绪,所以学生不大愿意回信。另一方面,实际支助的对象可能与原先报上去的名单出现了更替问题,导致原来支助的张三,可能因为张三的条件好于李四,或者张三已经不愿意上学,而李四更需要,下面实际上就支助了李四。所以,无法让张三写信,只能代写。” “所以你就操办了这事儿?” “是的,对大多数贫困学生来说,一两元钱的邮费也算一点小负担的,因此我让班主任写了信,统一交给我,再在教办找其他孩子抄写而发出。信封是我统一买的,地址也是由我一个人写的,邮票是我私人贴的。有些信,学生的确不知道是班主任代写的,但我们是用心良苦,绝不是为了其他什么目的。真是一种善意的欺骗吧。” 当曾家辉问为什么既然更换了对象,学生不愿意写回信了,教办为什么还要以孩子的名义欺骗好心企业呢?教办的这位工作人员回答说:“一个这生每年两百元是团省委定的标准。而每个学生每学期学杂费就超过这个标准了,哪里能真正实正捐助,只能算是补贴了一部分而已。的确有希望工程救助的学生失学,这是事实。为了不让资助者失望,我们就谎称在学,拔高成绩、说成班干部也是同样道理。” “好心干坏事?” “是有这种感觉。” “现在是否后悔寄了这些信?” 教办的干部有些淡然的摇头,道:“我不后悔,要说后悔就是没把工作做得更细。反正不回信是绝对不对的,不回信太没有礼貌了。” “那把你这儿的真正得到资助的八名学生名单给我看一下,或者说是领款的单子让我核对一下。” “这个没问题。” 对照名单,曾家辉带着这名教办人员,与小胡一起跑了几个孩子所在的学校和村庄,实地了解下来,钱是真的发放到学生手中用于交了学费,并无扣押或者私人占用情况。只是,资助的对象换得差不多了。对于像郑小花同学的那种情况,曾家辉可是耿耿于怀。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换掉的,如果这笔钱能及时资助她,她也不至于会失学两年了。 但这种情况还是让人在生气的同时,稍稍缓了一口气,不是被中途截留和贪污,那就是好事,至于其他问题,仅是操作上的不规范而已,企业支助这个省里的二十名同学,数额上还是保证了的。 如果因为这个而处理什么人,或者大做什么文章,显然有点过了,还会给希望工程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传言一起,什么解释都不管用的。作为曾家辉现在的身份和职责,不允许他快意恩仇,更何况情况比预料的好上了不少。他的这种谨慎与小心,以及表面放松的神情,全看在了陪同调查的当地官员眼里。 只不过,曾家辉在调查走访的过程中,工作上非常认真,而且十分细致。 他的公文包里,可不只有那家企业提供的八封假信,还有当地其他同学的两封信呢,其中一封是当地县里乡镇上一个山村小学一位叫黄娟的五年级女同学写的信,他也“顺便”作了情况核实,“黄娟同学,你是什么时候领到第一笔希望工程的捐款的?” 黄娟同学一开始是眨着美丽的眼睛,认真的想了想,回忆道:“前年九月份。” 当曾家辉拿出那封信,问她:“这是人写的么?” 黄娟看了一眼,吞吐的道:“是…我写的。” “你再好好看看,这真是你自己所写?” 黄娟紧咬着嘴唇,半响之后仍然说:“是我写的。” “哦。”曾家辉微微笑了一下,“你的学习成绩怎么样?” “挺好的。” “哪一科学得好呢?” “语…语文。” “字写得好不好?” “还行吧。” 曾家辉拿出一张纸与笔,递给黄娟小同学,“叔叔让你听写一下,看看你写的字怎么样,行不行?” 黄娟同学听话的点头。 可当曾家辉照着信上的内容念了一段话,然后再拿起黄娟写的字一对照,发现笔迹全部完全不符。 “黄娟同学,你再仔细的想一想,这信到底是不是你写的?” 笔直地站在阳光下,黄娟痛苦地看看老师,眼珠在眼眶中打转,咬着嘴,好半天终于老实的说:“不是我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