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举之后。 朝廷查清闲谈事件乃是杜撰,礼部尚书被轻拿轻放,还是待在现在的位子上。 崇昭帝只罚了他三月俸禄,勒令他静思己过,往后断不可在特殊时期与旁人私交过密。 三皇子被敲打了一番,最近在朝堂上低调了很多。 武举的成绩出来后,文试武试的成绩一合计,夏赴阳夺了武举的探花郎——还是文试差了一些。 武举倒是没有跨马游街的热闹事,一场青鳞宴之后,就开始则选授官,或者是从军之地。 夏赴阳的名次,在一定程度上拥有从军自由,他选了湘河去当守军小将领,湘河位于南方的偏僻之地。 临近出发前,曲渡边、奚子行给他准备了一场送别宴。 这次还是在如意楼里,他们经常相聚的雅间内。 只不过菜不是如意楼的菜,一部分是曲渡边从停凤舅舅那里拿来的,一部分是奚子行准备的。 曲渡边还带来了一壶酒——他曾经答应过夏赴阳,给他一壶好酒。 大周现如今存在的酿酒技术,停留在‘酒糟’的阶段,谷物蒸馏技术没有发展起来,没有蒸馏,发酵到一定程度后,酒糟就会停止发酵。 现在的酒精度数最高也不过二十来度。 模拟器给的他酒甑的图纸,但是没有说是何种材质,木头的、铁的、铜的,他研究了好几l种,才感觉铜造酒甑蒸馏出来的酒,是最可以汇聚香味儿l的。 然后拜托在工部的谢静山舅舅,帮他正式打了一个小型的铜制酒甑。 但是因为蒸馏后,酒劲儿l太冲,他分装成了两坛,陈了两年,今日才端上来一坛。 他没喝过太烈的酒,因为太烈的伤嗓子,他上辈子还得唱歌,只爱喝点度数低的。 但曲渡边估摸着这酒得有六十度以上。 夏赴阳早就迫不及待打开了,一股浓郁的酒香四散开来:“嚯,你把酒糟滤掉了,都是清酒。” 奚子行闻了闻:“这酒闻起来好香好烈。” 说完,他瞅了曲渡边一眼。 曲渡边捧着温水喝,撇嘴:“别防着我,我可不喝,我只爱甜甜的果酒。” 夏赴阳哈哈一笑,迫不及待:“我尝尝。”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酒下肚,火烧刀子的感觉一路从嗓子眼滑向腹中,浑身都热了起来,他精神一振:“好够劲儿l!” “如果此酒运送到北疆,寒冬腊月之时,将士们可暖矣!” 奚子行:“怕是不好得吧。” “嗯,酿制步骤更繁琐了,而且工具也需要花钱锻造,”曲渡边,“而且此酒传出去,对现有的酒户、酒行是很大的冲击,就算是要推广开,也得好好规划才是。” 酿酒,一不小心发酵不到位,喝下去是要出人命的,所以酒并非家家户户都可以酿制售卖,你要不就自己酿一点,自己家人喝,那没问题。 酒 户,就是大周官方允许的可以酿酒的人家。 老百姓的生存生计,一点一滴都要细心计较,上层的一个改变或者政策下来,看着是不起眼的砂砾,落到下面,对有些人来说就成了一座大山。 夏赴阳:“我倒是没想那么多。” 奚子行:“小七说的是对的。你打算怎么做?” 曲渡边:“到时候再说。” 纯献给老登的话,老登极有可能一分钱都不给他,就赏点金子珠宝之类,那他岂不是亏大了? “先喝先喝,尝尝小舅舅做的菜,很不错的!” “来来来。” 夏赴阳给奚子行倒了一杯后,就舍不得给了,宝贝似的把那坛酒放在手边。 这么些年,徐停凤的厨艺进步了多少,卖相就退步了多少。 好在他们三个都知道,吃得还蛮香。 夏赴阳得意道:“还是咱舅疼我,知道我要走了,特意备了一桌菜。” 曲渡边:“啊对,他疼你。” 奚子行:“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选了去湘河那边当将领。” 湘河在镇南关的东边约莫一百里处,也算是和南宁的交界,水患蚊虫都较多,环境虽然挺好,但作为守军的话,就比较困苦了。 曲渡边:“镇南关将领多,他去了不一定能出头,湘河交界和南宁也有摩擦,能锻炼人,还能长进。” 夏赴阳:“嗯,军中还是要靠军功和能力说话,”他挑眉道,“我可是以正七品致果校尉的身份去的,换了旁的安逸的地方,哪里会有这么高的官位给我封?” 一上来便是正七品的武官可不多。 “哈哈哈好,敬我们的致果校尉一杯,”曲渡边举杯,“来,希望你早日升官,早日成为戍守一方的大将军!” 奚子行:“希望等我春闱那年,你已经是大将军了。” 夏赴阳毫不谦虚:“一定!甚至更早。” 三人举杯饮尽。 一秒后,奚子行被酒辣出来了眼泪,迅速上脸,斯哈斯哈的不停往嘴巴里塞菜。 曲渡边喝的是水,乐得看笑话。 他说:“湘河附近,是周太妃的故乡,我听她说过,湘河的景色很美,人也淳朴,桑葚尤其甜美。你到了地方,可以尝尝桑葚酒。” 夏赴阳:“要是好喝,我给你们寄过来一些。” 曲渡边调侃:“多寄些,我好分出去做人情。” 到了夏赴阳离京的那天。 王氏给他准备了一个大包袱。 随行的还要一同要去南方入军的同窗。 王氏:“此去路途遥远,或许两三年都不会回家。我儿l万万当心。” 夏赴阳:“娘亲放心。” 王氏叹气,轻声说:“其实你去北疆才是最好的,有你父亲照拂,免去很多苦楚。” 夏赴阳认真说:“我心中已有选择,往后和父亲或许并非同路。” 自己 打拼出来的军功,才是实力依仗,他总得成长起来,才有足够的资格在京城这片权力场中立足。 往后就算七皇子没有争位的意思,他也能以朋友的身份帮些忙。 王氏点头:“既然如此,娘从此不再多说,只盼你冷时添衣,饿时加餐。” 夏赴阳:“儿l子晓得。” 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他拜别母亲,翻身上马,背着行囊再没回头,坚定地奔赴了自己选择的路。 - 曲渡边和徐停凤商量完毕。 当天下午,就启了第二坛酒,去找崇昭帝。 “父皇,你尝尝。” 崇昭帝浅尝一口,被刺激的一激灵,那股挥之不去的困意也消失了:“这酒?” 曲渡边得意道:“有人孝敬我的。” 崇昭帝好笑道:“孝敬你?” 曲渡边:“对啊,我常常去如意楼么,还经常去逛书坊,有个书坊的老板,就给了我一坛酒,说是好东西,我喝不了的话还可以给家里人喝。” 他偷偷摸摸凑过来说:“我知道他是巴结我,想让我多买他的书。” 崇昭帝沉吟片刻。 估摸着是有人认出来了小七的身份,想借小七的手,给他献酒。小崽子,被人利用了,还觉得是别人孝敬他。 不过么,这酒倒是极好。 他眼中泛起精光。 大周境内需要管控,酒户、酒坊的生计总要考虑,但高价倾销到南宁和北疆,破坏他们的国内生态,就和大周没了关系。 “哪家书坊的老板?” 曲渡边苦思冥想,“叫啥来着……” 崇昭帝:“……” “你天天去买话本还不知道吗?” 曲渡边:“我看的是话本,知道位置不就好了嘛,记书坊的名字多费脑子。” 崇昭帝心头一梗,只能耐心等他想。 曲渡边干了两碗饭后,才压着崇昭帝忍耐的极限点说:“哦!老板姓薛,具体什么名字不知道,但是酿酒的法子是他研究出来的,父皇你要是还想喝的话,就找他买吧。” 崇昭帝当即叫了户部的人来。 后面的事情,曲渡边就没掺和,缩小存在感,端着小碗去了旁边吃饭,毕竟专业的事情还得专业的人来。 他把酒甑和系统优化过的蒸馏图纸交给了舅舅,有舅舅的脑子在后面指点,乐添叔叔不会吃亏。 不过可能会被外派干活,苦点就苦点嘛,赚钱不寒碜。 三天后。 薛乐添和户部谈判,把蒸馏粮食酒命名为珍宝酒,并且拿下了珍宝酒的皇室独家代理身份,负责销售,和户部三七分成。 薛乐添三,户部七。 甚至薛乐添的这三成还得交税。 气得他大骂:“你是不知道,户部那个姓林的狗东西,简直抠门抠到家了,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跟他做生意的,真是够不要脸的!” 徐停凤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这在他们的接受范围之内。 “能谈下来两成多,也多亏了他们调查了你的背景,都察院的郑御史跟你是亲戚,有这一层官场背景在,他们才没有直接吞了你。” 户部那一群人,在林尚书的带领下,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 但想捞点钱就必须跟朝廷合作,不然如果私下售卖,朝廷一道禁令下来,夺了图纸和技术,半个铜板都捞不着。 如今靠着大周做背书,珍宝酒几l乎就是垄断的状态,有人私自尝试制作,不必等他们出手,官方就会下场扼制。 薛乐添:“嗨呀,我知道,过段时间,我又得去宝江坊那边,咱就不是个能歇息的命。” 徐停凤朝他招手,压低声音。 “周转出去的银钱,买了多少铁了?” 薛乐添神色微正,“目前还不算多。” 徐停凤:“过段时间钱多了再买一些。” 薛乐添:“嗯。” 徐停凤往轮椅上一靠,他双腿隐约有了点知觉,废功重修后,练的时间越长,效果就越明显。 小外甥给的内功心法让他重新看见了能站起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