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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9 章 选择(1 / 1)




这是……先王们来了?
令如律猛地一喜,可感官却在安抚下迅速模糊下去,无边的困意上涌。
她似乎正在被拉入圣池,眼前金白交错,无法视物。
她张了张口,吐出一串泡泡,池水将她身上的污渍洗去,托载包裹着她,温暖得像母亲的子宫。
“睡一会儿吧……”
“现在暂时都交给我们。”
“……醒来了,在芬格斯之母的气息影响下。我们都没有想到……”
什么?
谁……醒过来了?
令如律努力挣扎着不想睡,因为她感觉到芬格斯之母的污染也顺着侵袭而来。她没法就这么脱离!
与其让芬格斯之母污染圣池,还不如放弃她另择新王算了?
先王们想怎么做?她们有计划和章程吗?
似乎听到了她内心的疑问,紧跟着,她听到了一种极飘渺极高远的声音,不属于她从前听过的任何一个先王。
那仿佛是三个声音叠加在一起形成的,蕴含着强大的精神力波,以令如律的承受能力都感觉到太阳穴微微刺痛,精神海似乎要沸腾起来。
“你一个……无法抗衡……”
“吾等埋藏着这一份力量,等候多年……”
“新王……已足够强大,可以试着接受传承。”
传承?……令如律一怔,她不是已经接受过传承了吗?
那声音似乎笑了,就如母亲般包容温和。
“在你之前,还从未有过……”她或者她们的尾音渐渐低下去,听不清楚,转而道,“总之,我们开始吧。”
……
芬格斯之母精神空间。
“……想要逃脱吗?”
主脑自言自语地说,“你,你们,都逃不掉的。”
刚刚,虫族的圣池精神集合体突破了祂的空间,把虫王的精神体带走了。
她们借助的是上一任虫王留下的烙印通道。那个家伙在不久前也破坏了祂的污染计划。
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那通道她们能走,祂就也能走。
她们做了错误的决定。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将现任虫王留下,培育新的王。
她们顾念情感,只会导致圣池也被祂入侵污染。
主脑周围的菌丝簌簌而动,发出嘲笑。芬格斯情绪很少,却也懂得胜利的喜悦。
在圆环之眼的注视下,菌丝继续向令如律消失之处覆盖而去。
不过……
圆环之眼歪了歪,仿佛一个人在疑惑侧头。
从刚刚的精神集合体里,祂似乎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那真的是很久远、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甚至让祂都有些怀念。
也许是错觉吧?
祂们,早就死了啊。

令如律听不知名祖宗说
完“开始”,精神体就像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里,一路不知道从哪儿飞去,七荤八素。
令如律:所以圣池底下埋的是云霄飞车?打大boss的紧要关头还要先玩一趟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都要两腿一蹬昏死过去了,眼前才重新出现画面。
而她率先看到的是……一双红色的眼睛。
剔透如血的虹膜,竖着的瞳孔,白色的睫毛,看样子属于一名虫族。
如果不是令如律熟悉自己的长相,恐怕第一眼会以为这是她自己在照镜子。
她下意识想要坐起来,但很快发现自己现在连“形体”这东西都没有,只是一个小球一样的视角,甚至不能眨眼皮。
令如律:“……”
好吧,祖宗你们开心就好。
她用意念调整着视角,看到了这张脸的全貌。
果真是一名虫族,白发红眼,看起来才十一三岁。
只不过,这名虫族和令如律见惯的虫族有些不一样。
她仿佛营养不太好,又矮又瘦,头发乱糟糟的;
她穿着兽皮缝制的衣服,脚上脏兮兮的,似乎没有需要保持清洁的概念;
她正在剥一枚果子,手上有老茧,皮肤粗糙,比难民还难民。
最奇特的是她的虫化特征,现代的虫族只有13处虫化特征,即角、翅、尾,但她除了有这三处之外,手肘关节处还生有尖刺,眼睛下方有蝴蝶鳞片似的一小片皮肤。
令如律只在书上见过类似的复原图——远古虫族才长这样。
令如律:好家伙,祖宗们给我干到哪里来了?这是见到真祖宗了?
“王昨天吃得比以往慢,我觉得她不喜欢蓝晶球。”
这少年虫族开口说话了,令如律其实听不太懂她的语言,只觉得很熟悉,肯定是目前帝国语的前身。
但是她脑子里似乎被圣池自动安装了“翻译器”,所以理解起来没有障碍。
“小黄,我们今天换一种果实,好不好?”
令如律听她的话更是确认了时代:蓝晶球,这是一种远古时期的被子植物。
被小虫族称为小黄的雌虫身材要高大许多,明显也成年了,可能在部落里属于战士。
——令如律记得,这个时期的虫族还没有体质上的兵工之分,只会依照最普通的能力进行工作划分。
小黄看了看她,似乎有点奇怪她为什么这样说,平静道:“只要不耽误母亲的进食,怎样都可以。”
“好!换这个吧,我尝过了,这种果实比蓝晶球甜得多,母亲肯定喜欢!”
小虫族一下子高兴起来,举起了手里正在剥的果子。
可小黄无动于衷:“我已经说过了,不要这样喊我。我是十七,不是小黄。”
令如律发现了一件值得玩味的事——十七的神情姿态……与她所熟知的芬格斯人竟有种惊人的相似。
简而言之,就是无表情、无情绪波动,
只会像机器一样执行命令。
“为什么?这个名字多好听,是我根据你的特征取的!”
小虫族指了指十七的发梢。
令如律一看乐了,十七头发总体是黑的,但有一撮是天然的黄色。
十七张了张口,可能因为不知道怎么驳回,只好说:“随便你。”
小虫族得寸进尺:“那你能不能叫我红叶?这是我今天给自己取的名字。”
“你是五十一,不是红叶。”
十七油盐不进,“我们都是母亲的孩子。为什么要取不同的名字?”
令如律:这话可真像是芬格斯会说的。
红叶见说不通,耸了耸肩郁闷说:“那好吧。我设的陷阱今天捉到了一头巴卡拉,你们能不能帮我去把它抬回来?我想带给母亲尝尝。”
令如律心想,她们口中的王和母亲是同一个虫?所以这两位是王女吗?
巴卡拉,她没听出来是什么。但看到十七拖来的猎物,她也认出了这是一种远古时期很常见的动物。
死去的猎物身长足有两米多长,嘴里长满恐怖的尖牙,是一只肉食者。
十七说:“你居然真的能捉到巴卡拉。”
红叶挺起胸膛骄傲起来:“是吧!我早说过!你们都不信我!”
然而十七没有露出任何惊叹夸赞或者被打脸的表情,淡淡点头:“很不错。”
没有观众的独角戏是最无趣的,红叶怏怏不乐,“哎!你们这些家伙……”
两个虫不说话了,继续处理食材。
令如律看着看着觉得不太对劲,她们口中的王,需要吃这么多吗??
那一只巴卡拉被剥皮烤熟,肉和内脏全部切块,堆成了一座小山,放进一只巨大的木托盘里。
托盘旁边放了一圈水果蔬菜,这还不算完,几名战士又剖开了一头看不出品种的草食动物,大小堪比家猪。
这分量,令如律觉得换做自己一周都吃不完。
她真想见见王是一名怎样的猛士。
虫族的初代王有史可载,但在更久远的部落时代,王的更替就很模糊,接近于神话传说。历史学家把她们统称为“零代王”。
这位猛虫想必就是一名零代王。
可惜,画面开始快进,令如律没见到王,反倒是看了一大笔原始部落生活流水账。
她发现自己的视角主要跟随着红叶,显然她就是这段记忆的主角。
红叶是一名很特别的虫族,主要体现在她的话特别多,情感也特别丰富。
大部分时候都是红叶一个虫在说话,周围的虫族对她爱搭不理。
她和周围没有感情的虫族们格格不入,外表也格格不入。
令如律猜,她是一名罕见的、患有白化病的虫族。
因为大部分时候都不能见光,所以无法参加需要消耗体力的狩猎,只能待在屋子里面琢磨其它的东西。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萌生出了其余虫没有
的感情。
不论从何种意义上来说,红叶都是个“基因突变”个体。
不过往好处想,这样一只拖族群后腿的虫族却没有被抛弃,可见远古部落虫族还是有点儿“人情味”的。
令如律琢磨了一会儿,看得津津有味起来,暂时把芬格斯之母的危机放到了一边。
在观看中她发现了不少让她疑惑的点,比如,红叶明明是王女,却地位不高;比如,她见到的每一个虫族都称呼王为“母亲”;比如,她一个雄虫都没见过。
记忆画面中,秋季变为了冬季。
虫族的发源大陆丨四季分明,冬天万物萧条,部落的进项少了很多。就在这个时候,红叶的陷阱却捕捉到了一头冬眠的猎物。
这是了不起的成就,红叶得到了亲自觐见王的资格。
到了这儿,画面的流速突然缓下来,仿佛进入了电影的重点片段。
“小黄,你说母亲会喜欢我的供奉吗?”
红叶小脸通红,语气兴奋,十七则一贯地无波无澜:“母亲喜欢我们每一个虫族的供奉。”
几个虫合力抬起装满食物的巨型托盘,走在王宫的长廊上。
王居住的地方明显豪华得多,即便是生产力如此低下的社会,也搞出了一个王宫的雏形。
随着走近,令如律闻到了花香和某些草木香料燃烧的气味,那是虫族最古老的香文化。
重重草编竹编的帘子遮掩着王座,王就在帘帐之后。
令如律好奇心迭起,她终于要看到远古王虫了。
她在心里穷尽了每一种可能的想象,幔帐被掀开——
说老实话,这世上很少有什么东西能让令如律震惊。可当帘后的一幕映入视线,她却失语了。
那竟然是……
一只巨大的虫子!
原谅她贫瘠的语言,因为除此之外,令如律无法对眼前的生物辅以任何其它修饰。
它、或者祂整体呈现黑色,外形如一只蜂,但翅膀薄削孱弱,明显飞不起来。头部生有毛绒围脖和复眼,腹部臃肿而庞大,有着一圈一圈金色的环节。
虫王光是趴在那里就足有三四米高,身长更是像一辆油罐车。唯一好点的是虫王不是蜂巢里蜂王那副肉虫子的模样,否则令如律真的会不礼貌地觉得有些恶心。
刹那间,之前所有的疑问点都有了解释。远古的虫王居然长这个样子?教科书上没写过啊!
令如律简直难以置信,她想起自己刚穿越的时候说,如果她是需要负责全族生育的那种王,不如直接重开算了。
现在看,还好她不是零代王。
“母亲!”
红叶却对母亲的长相毫无接受障碍,高兴地扑了过去。
她和母亲相比堪称弱小可怜又无助,母亲对她的到来也没有反应,自顾自地撕咬托盘里送来的食物。
令如律不由得回忆起了自己对高等芬格斯本体的评价:这样的生物,真的很难想象祂
是智慧生命。
她心情微妙,因为这只王……看起来确实也没什么自主意识。
祂不明白什么是自由,自然也不会痛苦。
令如律微微探出精神触角,确认了一件事。
——这个时期的虫族,还没有精神力。王虫的脑子里一片空空如也。
不过,虫族倒是已经进化出了信息素。令如律闻到了空气里繁杂的信息素味,属于红叶的那一股最跳跃最活泼。
王进食完毕,尾腹部发力,咕噜噜生出了好几枚蛋。
虫族们上前将蛋拿出来,运送安放到巢穴中央底部的育子室。
令如律这回观察到了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这些人形虫族的腹部都十分平坦,盆骨很窄,胸前也没有乳|房组织。
正常的现代雌性,天然体态下小腹是微凸的,她们拥有一层脂肪来保护腹腔内的子宫。
也就是说,这些原始虫族和蜂巢里的工蜂一样,是不具备生殖能力的雌性。
她们都是王的孩子。
——虫族的神话里写道,蜂首神把生育的能力分给了所有雌性。
令如律若有所思,她感到自己正在触及神话背后的、虫族远古时代的真相。
她似乎猜到了那三道重叠女声的身份。
王生产结束后,围着祂的虫族都散开了,只有红叶还留在原地。
她想抓住十七说话,后者充耳不闻,脚步加快离开。
——每次红叶叽叽呱呱地说话,虫族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不搭理她。
有时候虫族们听烦了,还会直接转身离开或是呵斥她。
红叶失望地撇了撇嘴,可忽然间,她的目光定格在了王身上。
令如律仿佛看到她脑袋上冒出了一个小灯泡,脸上写着:咦!我为什么不和王说话?
王虽然也不会回应她,但是也没法呵斥她、没法赶她走,更不能转身离开。
说干就干,红叶拖着小板凳,贴在了王的床边:“母亲,我给你说说我是怎么布置陷阱的吧!”
她的话如开闸放水,一股脑倒了出来。
榻上打瞌睡的王呆了呆,复眼看向她,好像被惊到了。
令如律有点怀疑,虫族的很多词语都是这位红叶发明的。
目前原始虫族的倾向名词已经比较丰富,但却缺少形容词,也几乎没有情绪词。
红叶语言能力惊虫,话语表现不出来的,就辅以声调和。
“母亲——母亲,我叫你妈妈好不好?a、a,这是我第一个学会的发音!我想要用它来称呼你。”
“对了妈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红叶吗?因为那天我跑到山沟里,看到了红色的叶子!”
“她们说那是因为天气凉了,所以树叶会自然变红……我听她们说完更惊讶了!她们难道不觉得这很神奇吗?”
“我从来没有出过部落,所以是第一次看见……好漂亮的颜色啊!就像我的眼睛一样。
我在水里见过我的倒影……”
红叶的话题十分广泛,想到什么说什么。她是如此的爱她的母亲。
爱是孩子的本能,十七她们也很爱母亲,但唯一能够将爱生动表达出来的,只有红叶。
可是王没有给她回应。
红叶的爱就像石子投入深渊一样,激不起一点动静。
现在的虫族,王是主脑,个体是细胞,红叶是其中无法界定的异类。
令如律听着红叶一直说,说得天都黑了。期间,她足足喝完了四个木碗的水。
红叶在其余虫族上来点灯的时候才意识到天黑了,她该和母亲告别,回自己的房子里去了。
她依依不舍地告别,王的翅膀展开了一下,看起来松了口气。
可在迈出帘子范围的前一刻,红叶突然又折返,轻手轻脚缩在了王软塌的前方,仰头看祂。
“……妈妈。”
小小的人形蜷缩在偌大的虫身边,低声说,“其实我今天一直想问,你只能待在这里,不难受吗?”
王的翅膀突然一顿。
红叶认真地与祂对视,火光倒映在她的眼睛里:“妈妈,我想要让你也能看到那些红色的树叶。”
她们一个如此孱弱,随时可能会死掉;一个笨重长寿,永远有孩子来伺候。
可是红叶看着母亲的眼神,却很哀伤,仿佛后者才是弱小的那一个。
令如律知道,这种情绪叫做“怜悯”。
……
自从那一次觐见母亲之后,红叶在族中的地位提高了。
令如律借由她的眼睛看到了更多原始部落虫族的生活图景,推理拼凑出了一些事实。
最初的虫族,恐怕就和现实里的蜂巢蚁巢没多大差别,不过体型更大一些。
但她们的虫王更聪慧,个体进化能力也更强,迭代相当快,无法用令如律前世的常理去推断。
虫族的个体很快就演化出了人形态——令如律认为这个过程不会超过一百年。
但是,她们的虫王为了效率,依旧保留着虫形态。
同时期的芬格斯族也是如此,令如律在记忆画面里看见了两族斗争的场面。
这个时期双方存在斗争的原因,和后世并不相同。
后世双方矛盾的核心在于芬格斯自己无法产生精神力,需要夺取虫族的精神力;
而远古的虫族还根本没有进化出精神力,双方的矛盾核心在于资源。
两个高度相似的种族诞生于同一片大陆,都具有高级智慧,食谱又广泛重叠,冲突是必然的结果。
令如律看到,地位提高的红叶开始接触更多的新鲜事,产生的奇思妙想也越来越多。
可依旧没有虫族能合得上她的思维。
红叶找不到虫说话,只好越来越频繁地往母亲这里跑。
越来越多的新鲜事物随着红叶的嘴被带到了王宫中,她给母亲描述花海,星空,海洋,告诉母亲果实
如何诞生,雨滴如何从云中落下,一块石头如何被磨成沙砾。
令如律觉得这些东西其实王都知道,因为虫族个体就是王的“感知触角”,她们会为王收集外界的信息,以便更好地进化。
可当客观世界被红叶描述时,却染上了主观的感情色彩。这使得她的世界变得与众不同。
王没有任何表示,可令如律却能看出祂逐渐被红叶影响了。最直观的表现就是,祂偶尔会盯着红叶每天来的地方出神,还会拨弄她带过来的小玩意儿。
思考是理智的基石,同样也是情感的基石。
令如律注视着那双复眼,在这非人的躯壳之下,正在有灵魂慢慢诞生么?
红叶为族群做出了相当多的贡献,又是一轮秋冬春夏过去,部落的范围扩张,新生的幼虫们牙牙学语。
她们的眼神与以往的虫族们截然不同,好奇心重,一言不合还会大哭,折腾出了不少事儿——王在红叶影响下生出的幼崽们,也开始拥有情绪了。
一切看起来欣欣向好,令如律却有不好的预感。
她在画面里看到,红叶生了一场病,明明是十几岁的发育期,身形却越发干瘦。
直到有一天,她没有出房间,也没有去母亲的王宫。
这只小虫族天生体弱,每一个冬天都是一次劫难。而这一年,才入秋她就倒下了。
刚开始,王虫并没有觉察到异常。
祂的孩子太多了,每天都会有很多孩子环绕着祂,红叶只是其中一个。
何况红叶以前也有过有事一连好几天不来的情况,祂都不在意。
可渐渐地,红叶一连三十天都没有过来,祂开始感觉到焦躁不安了。
……祂的孩子虽然很多,可是会和祂喋喋不休说话、会和祂分享莫名其妙的小东西、会叫祂妈妈的孩子,却只有那么一个。
终于,深秋的某一天,王等不下去了。
这天十七来运送食物时,祂向十七询问了红叶的近况。
十七花了一会儿功夫才理解母亲的意思。
王还是头一回进行这种询问,不是“我饿了”、“渴了”、“给我翻个身”那种简单的指令,而是更复杂的表达。
“红叶死了。”十七直截了当地说,语气十分平静,“十天前就死了,我们已经把她的尸体埋下去了。她自己说要埋在一片树林里,我们执行了她的要求。”
红叶并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自然死亡”。
患有先天疾病的虫族,在这个年代本来就活不长久。
十七说得很快,快得王还没有反应得过来。过了十几秒,王才停止了咀嚼,复眼怔怔地看着她。
十七疑惑:“母亲?”
王的翅膀轻轻抖着,口器颤动,突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尖啸。
祂的哀鸣直直地穿透了王宫,所有的虫族都被惊动了,十七踉跄着半跪在地。
仿佛平地起了风暴,一股无形的力量朝着令如律打来。
令如律不由得操控视角往后退了几步,这风刃吹得她精神体刺痛,她心中生出不可思议。
这只是一段回忆,按理来说里面的动静无论如何都无法触碰影响到她。
可是这股力道却能让她一起共鸣、感到疼痛,因为……那是精神力的风暴!
风暴中央的王还在颤抖尖啸,虫形态没有眼泪,可祂的情绪无需哭泣就能表达。
祂的痛苦让祂陌生,让祂急于分担。祂将无形的触角蔓延链接到每一个孩子身上,将自己的情绪传递给每个孩子——
令如律心底轻颤,她看到,在那丑陋的虫身前方,那外族所看不到的空间里,慢慢凝聚出了一道女性的半透明人形。
祂身上还有许多虫化特征,脖子有一圈毛茸茸的围脖,头上有低垂的触角;
祂身上披着虚幻的长袍,下|半身是黑红交错的裙摆,犹如蜂王的腹部;
祂的每一处特征,几乎都对应着神话里的蜂首之神。
祂慢慢向外走去,秋雨铺天盖地,雨丝径直地穿过了祂虚幻的身体。周围的所有虫族都愕然地看着祂。
“a……”
万籁俱寂里,只有一只幼年的虫族不知道畏惧,好奇地试图发声,“a、a……?”
——据说智慧种刚开始学说话时都会发出这个声音,所以红叶用它来称呼她最爱的母亲。
祂走出屋檐的时候,一片红色的叶子被雨打落,滴溜溜地打着旋儿穿过了祂的心口。
令如律想,祂一定记起了红叶说过的那句话。
妈妈,我想要让你也能看到红色的树叶。
有一滴金色的眼泪祂眼中滑下,然后越来越多,泪如雨下。
祂不再是祂,而是她,一个哀悼自己孩子的母亲。
——从这一天起,虫族的王拥有了精神力,虫族拥有了精神网。
虫族与芬格斯如双生花一般相似,可却走上了不一样的进化路线。因为在这一天,虫族的王选择了情感。
精神力这种强大武器诞生的基石,是情感。
令如律终于知道,芬格斯之母说过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你们再一次用情感胜过了我。”
原来上一次,是在那么久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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