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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2 章(1 / 1)




春风夏雨秋收冬藏,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任何凡间发生的变故,若没有个五十上百年时间,都很难被天庭神仙所察觉。
当然,在大多数不关注凡间的神仙里,也有那么一两位神仙在几乎时时刻刻在注意下界的动向。
这两位神仙便是两位神将,千里眼与顺风耳。
两位神将都在玉皇大帝手下当值,算是直属于玉皇大帝的直系将领,因为自身具备天赐的神通,便日日于天上观望凡间,察善恶报因果。
也因为自身的本领缘故,千里眼与顺风耳两位神将在天庭颇受欢迎。
思凡一个在天庭算是禁忌,却也不算禁忌的词语。
对于上神上仙们来说,天上地下,凡间地狱,无处他们不能去不可去。有差事的下凡需要等空闲,无差事的什么时候想去玩乐了,便下界去了。
除了上述这些,一些普通或是身份低微的神仙却没有那个资格下凡,只能老老实实在天上听候玉帝王母差遣,维持天庭正常运转。
对于能时刻看遍千里景,入耳天下事的千里眼与顺风耳两兄弟,天庭上众仙总是愿意与他们一神多说几句话,好知晓一些世间的新鲜事。
近日这两位神将,依旧态度和善,无论是哪位仙家来找他们说话,他们都能说起些新鲜事,调起人的谈性。
他们一位对外的态度看起来是依旧,却在一些细枝末节处流露出了不同。
这些微妙的不一样,只有敏锐的神仙才能察觉到了异样。
比如明明没有任务下达,顺风耳和千里眼却积极地探听下界的消息,还比如他们嘴里偶尔泄露出的几句词意含糊的后生可畏。
又说道,察觉到了不同和问出口到底不是一回事。
而在天庭,很少有神仙有能力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因为在天庭这处神仙宝地,处处是规矩,到处是阶级。
而在四周云雾中,似乎都写满了无形的规矩一字,可天庭里偏偏存在着那么一个叛逆之徒。
就是那个性烈情狂,酷烈如太岁,的冷面哪吒。
一身红袍甲衣在天上行走,身缠混天绫在周身飘舞,一张俊美的脸冷若冰霜,从远处看他,只觉入眼的是一朵灼目红莲。
他虽然日日需要点卯应值,下凡于他却不是什么难事,对于千里眼、顺风耳两位神将的异常,他也是好奇的。
以他们一人的神通本领,究竟是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感到新奇?
思虑得再深些,哪吒也对他们为什么不将此事告知玉帝,感兴趣。
被驯化成功的猎犬竟然背着主人有了秘密,且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自身都心甘情愿地守口如瓶,这点更激起了哪吒的好奇心。
他这一日身上正巧无差事有空闲,点卯过后便根据着他前几日从这一位神将处探听到的消息,打算去下界走一趟。
哪吒隐约听见顺风耳有时一个人自顾自在嘀咕什么禾城女修、大功德、城主什么的,又听
说了那什么城主现下正在通天河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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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自从那大闹天宫的猴子被压在五行山下后,这天庭就变得越发无趣了。
或者说他原本再次不安分的心,被那石猴挑起后就
难得下界像是又出现了个什么厉害的人物,哪吒沉寂久矣的好奇心便从体内窜了出来。逼得他想要大喊想要快跑,总之快些从天庭这个似乎万古不变的窒息所在挣脱出来。
饶是心里火烧般急切,哪吒点卯完毕后却没有立即从天庭离开,而是先回到了府邸中。
这个家中除了母亲,也无任何让他牵挂的所在。
哪吒不耐烦应付李靖那食古不化迂腐至极之辈,又因宝塔所在,日日见着要对他强行忍耐。碍于宝塔与职称,他要听命于他,却也不想事事禀告他与他会面,便和母亲说了几句自己的去向。
殷夫人这个时候正带着小女儿l在花园中赏玩锦鲤,哪吒来时正听得满院子欢声笑语:“孩儿l拜见母亲。”
殷夫人应了一声后,便见她怀中的小女儿l快步跑向哪吒,向他求抱:“三哥,你今日不用练兵吗?”
哪吒蹲下身抱起妹妹贞英,对她笑笑:“今日无事。”
李贞英听了便央求他,道:“好三哥,你既然今天有空就带我出去玩玩吧?”
哪吒轻轻摇头,看向母亲殷夫人,道:“母亲,今日我要下界走走,若是有事他要烦我,请您告诉他一声让他自己解决。”
殷夫人走近接过小女儿l贞英,对哪吒对李靖的称呼不做评价,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习惯了。
年轻的夫人对儿l子点点头,只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嗯。”哪吒应了一声,抬手揉揉妹妹头上的小髻,转身离开。
在他转身后,院子里恢复了欢声笑语的景象,似乎只有他这个三太子不在时,这个家才有个家的样子。
好在,他早就不期待了。
向家里告知了一声自己的去处,哪吒便架云离开天上,下界去了。
知道地点在通天河后,找人就方便许多。
在天上往地下寻找没有多久,哪吒就找见了自己此次下凡想要找的人。
一位满身清气,姝丽无双的女修。
他在她没有察觉的情景下,望着她。看她的笑容,看她腰侧悬着的双剑。
这位女修穿着一身碧绿色的衣裙,外罩着层半透明的金色纱衣,灵动美丽得像是池塘碧波染碎金。她就坐在草地上,倚着身边红牛,像是一株岩石上的兰草。
明明应该光明正大地上前去打招呼,哪吒却莫名其妙地压低身体伏在云上,向下看去。
原本哪吒并没有把这女修身旁的坐骑当做一回事,因为稍有道行的修行者身旁都不缺坐骑。
直到这头红牛在哪吒眼前变化人形,化身成一位风流矫丽的少年郎,歪到在绿衣女修的膝上。
他夺去了她手中握着的,先前在他鼻尖逗弄的野草,笑着倒下埋首与她柔软的小腹上撒娇,肆意极了。
哪吒看到这里,毫无缘由地就失去了想和地上之人打招呼的想法。
因为和坐骑…未免太过了些,他皱着眉想。
身形隐入云间,他决定先看看这人引得顺风耳与千里眼关注的优点是在哪里。
云上红衣金甲的神将低眸望下,瞧着人间修行者的一举一动。
他发现比起坐骑与主人,云下的一人一妖关系更加亲昵,像是爱侣般缠绵,又像是同修般并进。
散播良种,教人耕种,哪吒瞧着云下人的所作所为。
挽起长袖裙摆,脱去外裳,裤脚捋高,赤着脚踩在水田里插秧,蹲在田坎上与老农闲谈,弯腰在牲口棚里给牲畜看病。
春夏秋三季,她就在干着这样的活计,冬日,则是教人读书识字,秉持着有教无类的特色。抱孩子的妇人,年迈长须的老者,粗鲁憨直的大汉,吵闹顽皮的孩童都是她的学生。
一年四季从春到冬,从无改变。
哪吒跟了云下一人一妖一年时间,也知道了女修的名字叫阿萍,牛妖的名字叫圣婴,两个是青梅竹马,这倒是难得。
他很少看这一人一妖亲昵,自然也没有接近他们,只除了冬日阿萍授课那回。
因为实在好奇,又是对那样的理论初次入耳,哪吒便施法变换了身形,混进人群从阿萍手里领了一册红色的小本。
书籍封面写着为百姓服务四个大字,看得人心热。
哪吒蹲在云头翻看了一遍又一遍,脑中同步回忆起阿萍对下的授课内容,心受触动。
他想阿萍这人的性格和石猴不一样,但他认为那猴子应该会喜欢她的。
若是…
若是当初招安石猴的人是她,那一切就……
轻轻摇头,哪吒不再对已成定局的过去展开幻想。
他深深地向下望了一人一妖的传道组合,返身架云离开,瞧着方向正是五指山的方位。
金光万丈,瑞气浮云处立着座五指山又换做五行山,山顶贴着上书唵、嘛、呢、叭、咪、吽的六字真言贴,山下压着曾经大闹天宫的猴妖齐天大圣孙悟空。
日久年深,猴子身上的披挂彩衣早已朽烂归尘,猴头回归蒙昧时姿态,归于山野。
见他头上缠着藤萝,臂上生着野草,一派天然景象,却神情悠然自得,拨花吹草玩乐,竟是副童心还存模样。
“唔~云上这是哪位仙家路过?快快下来与老孙我说说话!”
孙悟空仰头见远处有多祥云飞来,隐约可见其上站着个人,遂连忙出声搭话。
来人正是前来寻他说话的哪吒三太子。
本来他应该早就到了五指山的,路途中间却因为想去禾城,实地看看情况而中途转道,所以现在才赶到五行山。
哪吒直接从云上跃下,口中笑道:“你这猴头倒是享受,在这清净地餐风饮露
又无俗事纷扰,过得好不痛快!”
世人都道李哪吒一身反骨桀骜不驯,又有几个人知道他对上真心佩服,想要与其来往之辈,向来言行贴心,从不让人尴尬。
他与孙悟空时隔多年相见,他不提齐天大圣过去的光辉岁月,他也不谈齐天大圣的惨然落败,只提着眼前所见的山野自在。
羡慕孙悟空归于山野,不用与天上人间那些世俗之辈交往,耳根比他来得清净。
孙悟空被人叫骂顽劣猢狲,却是灵心灵物之体,脑子一转便懂了李哪吒的好意。
他笑道:“好说好说,俺这清净归清净,就是日日无鲜果可食,铜汁铁丸忒难吃,不合俺老孙的胃口。”
哪吒走到他身旁坐下,靠着山壁,道:“你这是受罚,在所难免要遭些罪,暂且忍忍吧。”
说话间,他摘下孙悟空身上的草叶藤萝往外一丢,又顺手从怀中拿出一方巾帕递给猴子:“擦擦脸。”
“这就擦这就擦!”孙悟空笑着接过这帕子,直接就往自己脸上抹。
见着干净的帕子被染黑了,孙悟空也不尴尬,笑道:“我现在被压在这五行山下,也不方便给你洗,白得你一张好巾子。”
猴子手心搭着一方巾帕,素白水纹缎子,只在下角绣上莲花荷叶的刺绣,瞧着精致又不闺阁气。
哪吒随身的手帕,皆是由家中母亲所制,数量不限。殷夫人虽放话让他尽管使用,他自己却是爱惜非常,除了自己用以外,能得他巾子使的人,也就一郎真君、孙悟空为数几个他看得上眼,在心中敬佩的人物。
哪吒对孙悟空摆手道:“你我兄弟,这些小事无需计较。”
说罢,他摸了摸怀中的红色小册子,没在一开始就对孙悟空说起此事。先耐下心来,哪吒对孙悟空说起了,他最关心的事情。
“花果山的猴群,你的那群孩儿l们这些年都过得不错。除了一哥他时常探看外,我与天上其余仙家偶尔会去走一走,最后再加上天险拦路,他们没遇上什么难处理的大事。”
孙悟空闻言喜道:“好好好!他们无事就好!”
他先欢喜了一句,后又说道:“这些年我叫住不少云上路过的仙家,也得了他们一两句心安,可这也比不上你这句实话,来得让老孙安心!”
哪吒话里的一哥,孙悟空不用想都知道铁定不是喊他家里那个。
观遍天上天下,能让他心服口服口称哥哥的神仙,也就灌江口那位了!
孙悟空摩挲着自己的双手,语气带着真诚的谢意,许诺:“待我出来了,到时候请你们吃酒。花果山的果子和素酒,不比天上的差!”
哪吒理解孙悟空的心情,这石猴的心总是比世上其他人来得热些。
待猴子上涨的情绪褪去些后,才从怀里掏出自己从阿萍手上拿到的红册子递给孙悟空:“我不久前拿到了的,你瞧瞧。”
“什么好东西,让小哪吒你千里迢迢送来给我瞧?那我可得好好看看!”孙悟空接过册子,也
不着急看,又用先前哪吒拿给他擦脸的帕子,用力擦干净了自己的手掌,才翻开红册子的书页。
这本薄薄的书一通翻阅下去后,孙悟空就看得入神了。
比起哪吒的新奇和感慨,作为一个无背景无人脉从零开始拜师学艺者,孙悟空读起这书来心中触动更深。
若说这书好,好就好在语言朴实都是用白话写的内容,在他人眼中文采欠缺,但对于不识字的人或者说是刚开蒙的人来说,起来门槛极低。
孙悟空想,若是他初识字时有这么一,那就好了。
至于书中的内容那便再说了……
又道这书不好,是孙悟空都觉得这书的内容属实有些‘大逆不道’了。
这书里的内容,稍稍概括一下,说的便是君主神佛皆为虚,众生百姓终为始。鄙视地主,鄙视礼教,鄙视阶级,主张人妖平等,法治天下的味道。
如果孙悟空是第一次读这样的书,他肯定觉得脑袋疼,但是经历了天庭反复招安的孙悟空,反而能静下心去把这些话记在心里。
他想若是天庭的规矩是这样,他也愿意耐心去守。
毕竟他齐天大圣孙悟空也是个叫道理的体面妖。
反复读了几次红册子里的内容,孙悟空合上书页,笑着问哪吒:“小哪吒,这离经叛道的书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哪吒垂眼瞧着被猴爪紧握的红书,立刻就知道这书给了这猢狲是收不回来了。
摇摇头,才慢慢将自己在天上察觉到的异样和自己下凡查探到的消息,一一告知于他。
孙悟空听了哪吒的话,禁不住捂嘴笑话他:“小哪吒,你好不老实?跟踪人家小夫妻卿卿我我,还看入迷了,好不知羞呢~”
孙悟空眼下是虎落平阳,龙困浅滩,灰头土脸的模样极其落寞,但别忘了他可是有着美猴王的美称。一双灵动的火眼金睛转悠扑闪,可比语言调笑的威力更大了些,直把哪吒看得耳红。
哪吒张张嘴想要反驳,却又觉得语塞。
他能说他看那传道的一人一妖,是因为在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还是觉得他们的相处让自己移不开眼睛?
深吸一口气,哪吒倒是越想越烦躁了,竖起眉毛他瞪了眼前的猴子一眼,道:“你这喜欢戏人的毛病还威力不减!算了,我不和你多说了,只问你对这里头有什么想法?”
说完,哪吒又将自己粗略看过禾城里人妖和谐相处的场景,对孙悟空简略说了说。
孙悟空听了点点头,悄声道:“俺打算等出了这五指山,自己去瞧瞧。免得又吃了像这这天上的一次亏。”
正经的几句话说了,他又笑言道:“这书里的字句写写得好,俺也得去看那处是不是能做出让猴儿l看果园的活计。”
这话听着逗趣,但其中的委屈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当初是交过手后,哪吒才知道整个天庭对对孙悟空的蔑视。
看不上却又畏惧他的能
力,招安了又打压侮辱,这样下作的手段,哪吒都不知道玉帝和殿上众仙是怎么做得出的?
天生地养的精灵成神是少,天上众仙多来自下界,他们为何要瞧不起孙悟空呢?
哪吒眸色一暗,思及天上的变动。
上位的神仙没动,可他们身边,还有一些小仙的消失却能被他察觉。
这些暗潮涌动,隐晦的布置。
他压低声音对孙悟空,说:“天上怕是要有些动静了,说不定又要牵连上你,猴子你……”
“嘘嘘嘘,隔墙有耳啊。”
孙悟空打断哪吒的话,脸上还带着笑影,眼睛却冷了下来:“多谢你的提醒,天上那些神仙,老孙以前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现在也是如此。”
“玉帝老儿l,有什么了不起,一棍下去还不是也被俺老孙打得在地上爬,哀哀叫着的样子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他当初是被如来压住了,而不是被天庭压住了。
回忆往昔的潇洒快意,冷静下来思考他是鲁莽了点,可说实在孙悟空并不后悔。
他没错,谁也不能强按住他的头认错!
手上用力险些捏烂了手中书本,孙悟空察觉不对立刻送了力气,抚平书页上的褶皱。
眼睛转了转,孙悟空心情又由阴转晴,笑嘻嘻地与哪吒,说:“这上面写的意思,哪吒你可别告诉我,你看不懂?”
哪吒道:“我怕我懂的意思,和你看到的意思不一样?”
孙悟空先把书藏到自己胸前的毛里,确认不会被眼前人抢走了,才说:“这写书人的文采虽然不怎么样,但读懂这的人都能看得出她在奔走呼号,想要招揽志同道合之辈,共图大业!”
“俺才不相信写出这样词句的人,能安心当一个城主。”
说完自己的想法,孙悟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有些感慨地说:“这样的人被天上看见了,他们能容得下?”
哪吒想要反驳孙悟空的话,却又语塞。他想天上已经有神仙注意到了禾城,不过是还没有反应到上面。
恐怕是千里眼他们没读懂这书吧?
又或是禾城之主与其道侣的行为太过于迷惑神的耳目?
毕竟若不是自己不错眼地跟了一年的时光,哪吒也看不出他们教百姓种地读书这些行为下的深意。
哪吒看出了阿萍举动意在开启民智,这民里除了人或许还包括妖?
所、图、甚、大!
四个字便能概括,但这样温和的手段,真的能起事吗?
回忆周伐商,姬氏最初也是势弱,但有了众仙相助才有能力与商抗衡。
两方势力都有翻天覆地之能,旗鼓相当才能算作对手。
而禾城有什么?
百姓之力算不上战力,妖多是小妖,既无跟脚也无灵宝,那什么与天上仙佛相争?
在哪吒心中理智分析,他觉得她在干螳臂挡车之举动,连愚公移山都评不上。
心中思考权衡许多的哪吒,外在表现便格外沉默,让孙悟空瞧着唏嘘不已。
在他眼里,这李哪吒再好,也是跳不出天庭的圈子。
明明好好一个人,一日日被天庭平静的气氛磋磨着,怕是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改变。
说起改变,孙悟空咂咂嘴,似乎在自己嘴里品到了铜汁铁丸的味道。
若是哪吒没想着他,得到本宝书分给他来读,这山中的岁月也熬妖,怕是时间久了,他老孙也要被磨平了棱角。
十年、五十年、百年的下去,无所事事的平静岁月里,孙悟空自己也摸不准再过几百年后自己会不会改变想法。
为了所谓的自由,出卖自己?
唉!唉!唉!
想他齐天大圣孙悟空,不怕刀枪火烧,却险些被这岁月刀削掉了骨头。
当初还笑话如来无招数,压他在山下五百年那就五百年,五百年后他齐天大圣照样上天闹个天翻地覆。
可谁知他一个在这山里坐牢的日子会这么磨妖?
好在孙悟空是个意志坚定的,现在才压了几年,远远不到他低头妥协的时机。
孙悟空从回忆里抽身,瞧着面前小哪吒脸色变化,青青紫紫、黑黑白白,变化速度比那五彩云彩瞧着要快多了,不由心里好笑。
他出声叫醒他,道:“嘿!小哪吒你也莫急,等老孙出去后自己先去禾城耍耍,那处要真是个宝地,我少不得会请你去做客。”
“眼下俺脱身不得,暂且还需你帮禾城多多遮掩,那城主年轻不懂事,我怕时间长了,她被那个眼精耳敏的人看出什么端倪。”
哪吒瞧孙悟空这话,仿佛是早定好了自己的前程,忍不住冷笑道:“你这样子像是没决定好吗?你都支使我去为你做事了?”
孙悟空拍拍胸脯,陪笑道:“那不是看我们两个交情不错吗?要是旁人,老孙也不放心。”
哪吒收敛面上不悦的神情,应下了孙悟空的托付。
他想着自己送这册子来,不也是觉得禾城这个地方合这猴子的心意。眼下瞧孙悟空若不是还被五行山压着,怕是早就一个筋斗奔去那里了,可不正好?
到底他是不会变的。
对孙悟空笑笑,哪吒转身去了附近的山林里,折下叶子盛满野果,装满山泉才回转山前,一神一猴以天为穹地为席,简单开宴笑谈,疏解着双方各自的郁气。
什么事情,和朋友聚会着叹了一次,之后所有也就过了。
双方合意便聊到了入夜才散了宴席。
孙悟空努力仰头,瞧着哪吒架云离开的背影瞧得眼热,不是他说大话,而是他真觉得自己架云的本事比小哪吒强多了。
想他离开前虽没有给自己一句准话,但看态度是答应下来了的样子,面上又是一喜。
抓抓头,孙悟空又捂嘴笑了起来,为了自己在今日寻摸到的指望。
等着五百年的刑期过去,他就去禾城找那城主,与他们聚众打上天庭闹
一闹!
孙悟空想自己虽然没见过那禾城之主,但看她写的书,他觉得她看起来一定是比那玉帝老儿l顺眼多了!
现下心中生出新的期望,决定好出山后要去做什么,孙悟空再看四下自己早已看厌烦了的景色,也瞧出了新鲜。
这样的孙悟空与天上之人想要的孙悟空不一样,他们妄想用时间磨掉他的骨气,化掉他的骄傲,让他迷茫的做法,在今日被另一个叛逆之徒的随心一手,破坏了个七七八八。
该说这是怎么样的感受呢?
孙悟空望着星空,形容不出自己心中的感觉。
与同花果山中孩儿l们相处不一样,与结拜的妖王兄弟喝酒耍乐不一样,更与上天与神仙们闲聊聚会的感觉不一样。
孙悟空觉着自己应该会与禾城的阿萍相处得不错,因为他们是一样的?都觉得天上不对,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他们凭什么高高在上?
凭他们是酒囊饭袋?还是凭借他们无能无得?他们看不上他们是因为他们天上高贵吗?
孙悟空借着星光又从胸前拿出红色的册子。
众生平等这个词,天上神仙们是嘴上说着,他们的眼睛却暴露着他们心中真实的想法,他们认为的事实是神佛之下众生平等。
可凭什么呢?
五指山下,齐天大圣孙悟空,一只妖反上天又被打压下,谁都认为他错了,时间还未过百年的现下,谁又还会记得他?谁又能去追寻往事,抽丝剥茧分析当初的对错。
山下压着的猴子在夜晚翻着远方传来的书籍,在心中默念着书页上实际性写明的宣言,人妖平等,法治天下,抱着书进入了梦乡。
难得地做了个美梦。
在梦里齐天大圣依旧霞帔金甲,手持金箍棒,是任谁都赞的神猴威武不凡。他架云几个筋斗就翻山越岭到达了一座陌生的城池。
那城池里人妖亲切相处,他们同一桌吃饭,同一个屋睡觉,彼此约定着要打上天庭,翻天覆地,改天换日。
梦的最后一面陌生的红旗在云端升起,天边跃出了无数红色的星星,组成了一条闪亮的红色银河,照亮了凡间。
在这片星光下,再没有第一个孙悟空的诞生,天上成了众生都能去的地方,和天下面的其他地方没什么不一样。
这个好梦,让孙悟空在第一天觉醒了后都在微笑,看那来灌他铜汁铁丸的土地都顺眼了不少。
昨天夜里,五行山下的猴子在美梦中酣睡香甜,其他人的夜晚却并不安宁。
话又转到昨夜哪吒告别五行山后,架云上天,迎着夜风他越想越觉得孙悟空话里有话。
可想了半天,他又觉得猴子不是这样的人。得出这个结论的哪吒,最后承认是他自己心不静。
看着孙悟空,看着禾城的一人一妖,他觉得心头火热,像是雪窝里的一捧火。
要不然,在回去之前去找她聊聊吧?
回忆起名叫阿萍的姑娘,她的眼睛,哪吒就觉得那
时自己看她时的心中一动,却是刺痛。
明明是个普通的修道人,眼睛望着人时效果却与猴子的火眼金睛效果差不多,生生像是能把人看穿一样。
让他…让他想要回避。
为何要回避?脑中为什么产生想要回避的想法,哪吒却不敢深思。
只在这会儿l,这个时刻,哪吒产生了想要与那姑娘交谈的欲望。
近距离去看看在她眼中的自己与在那猴子的眼中有什么不一样。
做下决定后的哪吒,算算时间还有余地便立刻调转云头,朝通天河的位置赶去。
转到另一边,在大半天的时间里一直被一神一猴反复念叨的阿萍,她的感受就不妙了。
先是莫名其妙打了几个喷嚏不说,阿萍的耳朵一直烫得她心烦。
红通通的耳垂,热得她难受,也惹得牛圣婴以为她生了病。
他有心想要阿萍休息,却拗不过她的执着,只能等白天的农活与授课结束后,一人一妖在山中休息时再想办法。
在妖怪眼里几乎没有生病这个词,牛圣婴的妖生里连风寒都没有体验过,他只见过阿萍生病时的样子。
人会生病,妖不会,神仙也不会,修行者会不会生病,牛圣婴就不知道了,他只能先预防着。
在野外生起篝火,火上烤起猎物,牛圣婴安顿好阿萍便飞速奔入山林。他收敛了不少凶残的行事作风,不去动那些成精的野物,拿了些有年月的山参灵芝,便回到了阿萍的身边。
一人一妖都不会熬药,只洗干净草药上的泥土,分吃了药材。
有情也不能口中甜蜜,阿萍皱着脸咽下口中的药材,只觉得自己肠子都发苦。
她满面佩服的瞧着身边的妖怪,他面无表情地嚼着草药,和用原型时吃草也为什么区别。
靠在他的肩膀上,阿萍有一搭没一搭转着火上的烤兔肉,找起了话题闲聊:“圣婴,我看你最近半年好像一直不太开心,这是为什么?”
牛圣婴咽下嘴里最后一口,被身边人强行分享的草药,搂住她的肩膀反问:“你不知道?阿萍,在暗处有人一直偷窥我们呢。”
他语气嘲讽,阿萍却能听出几分挫败,笑着安抚他:“我大概知道是谁,他不是离开了吗?”
“你知道?!”牛圣婴面上轻松的神色消失,有些不爽地问:“你见过他?一个藏头露尾之辈。你就应该缠住他,再叫我来,我们一齐收拾了他。”
“我觉着我们打不过他呢?”
阿萍瞧着牛圣婴有些恼怒的神色,觉得这小牛精的长相真是情绪越激动越显艳丽妖冶,张牙舞爪得好看得不得了。
逗了他一句后,阿萍才向他解释:“我没和你说,是因为我觉得他是个过路客。前来听我讲了课,就离开的神仙,以后有可能做我们的朋友。”
“他悄悄的来就来,只要没打扰我们,我们就别去惊动他。”
牛圣婴听了阿萍的解释,转怒为笑。
因为
他听出了阿萍话下的意思,这惊动一词用得妙极,仿佛那暗中窥视之人,是他们的猎物一般。
作为狩猎者,谁会去介意猎物的眼神?
他刚想说什么,却又见阿萍伏在他耳边道:“既然被厉害些的人注意到了,我想一年后事态稳定后,我也就到了化明为暗的时候。”
牛圣婴若有所思地问:“阿萍,你想带着人手啸聚山林?”
这形容词…阿萍觉得牛圣婴在说她土匪。
阿萍觉得眼下她打出了些名声,后续的事情就可以交给禾城的人们去施行,框架定下,后续做事他们有个例可循,她就能去开辟新的据点。
她想着禾城一个据点还是不安全,要是有个万一禾城被端了,她不就是废了?还是学学搞游击,在山林里多占几个山头,除了打游击,更要挖地道。
阿萍想着自己占下的山头多了,到时候也就能在取经路上多收集证据。
西行路上的苦难,不止是师徒四人的苦难,只是观者聚焦了他们的九九八十一难,无人去听百姓哀嚎。
那些劫难中,受难的百姓们本可以不遭受这罪,小妖们吃人了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只想去大妖洞府里抱个大腿好讨生活的小妖们,又何辜?
没有神佛去关注他们。
降妖除魔只在主角之间往来,功德也在他们之间。
在原本的世界线里百姓们不知道占山为王的妖孽,其实是神仙的童子,神仙的坐骑,神仙的爱宠。
可这会儿l,阿萍要让他们知晓作恶和行善的都是一体呢?
若没有力量,他们会屈服,但有力量反抗呢?阿萍这样想想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去见识天上神佛该如何狡辩。
她想那些吃了人的杂碎,凭什么能拍拍屁股就一身轻的重新做神仙去了?
也是他们做了榜样,妖怪们才觉得吃人无所谓吧?毕竟神仙也吃啊……
牛圣婴低头就能看清阿萍眼中流转的神色,她在想着坏点子时,双眼总是亮得吓人。
他想好在自己痛改前非了,她再有什么主意也不会打在自己身上,心里便有了看热闹的心思。
牛圣婴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刚想低头打听打听,问她又在打听什么坏主意,却又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抬起头装作随意的姿态,捋着阿萍的长发,抬眼四下一扫。
牛圣婴又感觉到了之前那暗中偷窥他们两人的眼神。
这眼神虽然没有恶意,却让他觉得浑身不爽,如芒刺在背。
妖的本性,让他觉得自己被挑衅了。
牛圣婴面上的不在意做得很好,却瞒不过近距离的心上人。
本来柔软的胸膛突然绷紧,靠着它的阿萍怎么会感觉不到。
她没有抬头,轻轻地问身边的妖:“圣婴怎么了?”
牛圣婴拍了拍阿萍的肩膀,语气中带着点跃跃欲试:“那谁又来了,正好让阿萍你见识见识最近我琢磨出的新招式。”
阿萍笑问:“什么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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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认识那谁,再说了我的心是偏的,偏向你的。”阿萍头离开牛圣婴的肩膀,坐正,撩撩鬓边凌乱的发丝,又道:“再说了,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窥视,是他不讲究,我们还讲什么礼?”
牛圣婴勾起唇角,悄声和阿萍道:“那你可看好了。”
言罢,身姿挺拔的男妖坐在原地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尽显肩背肌腱精壮。展时慵懒,收时锋锐,肩臂收展之间亮出一把红色巨弓。
定睛一看,便认出这巨弓是妖气凝结而成,涌动的红雾像是有生命的般,在空气中涌动凝结成的武器,像是一张血色巨口,在眼前无声的嘶鸣。
弓有了,那箭呢?
阿萍心中有了猜测,不多时果然如她所想,少年妖怪手中燃起烈火,三昧真火形成的利箭从弓弦上激射而出!
咻地一声朝天而发,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速度。
牛圣婴因为阿萍的存在,行事手段温和了许多,却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还是和往前一样的狠辣不留情。
已经出手了,便是接连一箭。
看不见对手,却是寻了奇诡的角度发力,非要暗处鼠辈吃些苦头。
牛圣婴弯弓射箭时,阿萍默默收起火上烤着的兔肉避免浪费后,也亮出双剑,只等着对面反应。
唔,遵循老家传统,自然是豺狼来了有猎枪,朋友来了有好酒。
对面的人好似知道自己理亏,接了牛圣婴两箭后,便在云中显了自己的身形。
这是……
阿萍眯起眼睛,去瞧云上的人,夜色深沉,距离又远,她暗道幸好自己的心上妖就在身边,不然很容易把远处的人,认成牛圣婴呢。
云上站着一个红衣少年,面容俏丽,身姿不凡,红衣烈烈迎风,很是好看。
红衣的少年,在西游里会是谁呢?
阿萍瞧着他身侧飞舞的红绫,心里有了猜测。
莫非他是哪吒?
哪吒也会在暗中偷窥人吗?
阿萍侧头看了看身边的红孩儿l,又觉得现在自己所在的世界里,全靠原来的印象评判人是不对的。
于是她歇下了打圆场的方式,拿起双剑站在了牛圣婴的身边。
不言不语间,已经向在场的人与妖显出了自己的立场。
这让心情不佳的牛圣婴好了许多,他眼下正烦着呢。
他也没想到偷窥者会与他这样相像!
已经和心上人写了婚书的牛圣婴,不会再胡乱吃醋,可看着与自己太过相像的人,心里是愈加的不痛快。
他也没认出对面的人是哪吒,因为他没看见风火轮与乾坤圈,这两样哪吒的标配武器。
牛圣婴现在还认为自己眼前站着的是那个不知好歹打扰他人的天兵天将。
三昧真火形成的箭簇,灼烧肌肤,带来持续性的隐痛。
哪吒瞧着地上站立着的小妖,心里评价道他有些本事,不过太过鲁莽。
这样不知轻重地向天放箭,一点也不知道忧心后果。
这样放肆,是因为有底气吗?
眼神流转落到小妖身旁站着的女人,哪吒看她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就站在了牛妖身边,心里一时无语。
他若是知道自己的存在,早就被妖察觉,想必哪吒就不会这样想牛圣婴了。
现在天地间的灵气可不比曾经了,能生一个石猴已属罕见,他又怎么知道地上的妖本就天资不凡,又因外力提前激发了潜力。
哪吒觉得自己被挑衅了,又觉得自己先前的作为理亏。
这会儿l吃了两箭,先前心里的激动也卸去了大半。
他想这个姑娘身边站着这只牛妖,她是分不出经历来看他的。
背在背后的手用力,碎了三昧真火的箭簇,哪吒看着地上的牛妖,说:“你很好,实力不错,继续好好修行便能得到正果。”
见地上的妖怪听见自己的评价,面露不屑,浑身桀骜毫不掩饰,似乎恨不得他立刻从云上落下,与他狠斗几个回合。
瞧着这妖,哪吒心中有泛起熟悉的感觉,这感觉陌生极了,却让哪吒心中有些酸涩。
恍惚间,哪吒像是在这牛妖身上,看见了另一个虚幻的人影。
熟悉又陌生。
哪吒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在对上牛圣婴双眼时,哽住呼吸。
“抱歉。”
道歉后,哪吒像是他来时一样迅速,又消失在阿萍与牛圣婴眼前。
牛圣婴觉得云上那家伙莫名其妙,回头对身边的人抱怨:“阿萍,这谁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阿萍也不理解云上的哪吒?她就猜他是哪吒吧,行事奇怪:“他都道歉了,那就算了吧。”
牛圣婴皱着脸:“这次算了,那下次我们不要放过他!”
阿萍:“…再说吧。”
牛圣婴天赋不错,可太年轻了,阿萍可一点也不想提前个几百年,从神仙手里捞牛。
这个打扰他们日常生活的小插曲,一人一妖都没有在意,插曲中的另一个主角,天上神却陷入了噩梦。
回到了天庭的哪吒回到府邸里休息,在夜里休息时却梦到了过往。
一夜的噩梦挣扎,在冷汗中瞪目惊醒,哪吒明白了他在凡间牛妖身上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那个还未剔骨还父削肉还母的自己…
何其可笑?他竟然在一只妖怪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先是猴子,现在又来了个妖牛与城主,哪吒起身洗漱,洗掉身上的粘液。
藕做化身的他,现在怎么会流汗,不过是些牵丝粘液的拟态。
当初死了一次的他,一些东西早就伴随着消失的血肉筋骨再也不见了。
昨日已经逃了一次差事,哪吒今日做的准备便是补上昨日的时辰,打理
好自己后,他便迈步出门。
大抵是最近运气不好,哪吒在府门处遇见了李靖。
心中暗道一声倒霉,哪吒瞥见他手中的宝塔,心中再不情愿也要向李靖行礼问安:“父王。”
早已不像当初憋出这两字的咬牙切齿,喉间泛腥,,他平静地叫出这个称呼。
李靖看见哪吒,淡淡地应了一声,放慢脚步等着哪吒走到他身边。
作为父亲,哪吒语气的变化,李靖又怎么能察觉不到呢?从最初的恨到现在的平静,他最能品味其中变化。
但和以前一样,李靖不在意。
哪吒他再不情愿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喊他父亲,哪怕他反抗了,自己也得到了佛祖的帮助。
这声父亲,容不得哪吒不叫。
作为人子,不能忤逆父母,这便是规矩。
他不从,也得从,因为世情从来如此,容不得一点差错。
只要哪吒做好表面功夫,李靖也会宽容地允许哪吒这一丝小缺点。在他眼中过去凡人的生活早已过去,现在的李家,哪一个站出去都是响当当的俊才,谁不羡慕他教子有方。
金吒、木吒、哪吒,三子都成就神位,谁还记得久远前凡间陈塘关李家那些旧事?
李靖瞟了一眼冷淡的小儿l子,斥责道:“你昨日旷值,今日自去领罚!”
哪吒毫不意外李靖说出的话,也无心重复自己昨日已经点卯,让母亲为他向李靖告假的事。
因为这些事情李靖他不知道吗?
他知道他也不在乎。
李靖他有三个儿l子,金吒、木吒、哪吒,他运气好前面两个儿l子让他省心,后面那个做什么在他眼里就成了不懂事,做什么都能让他挑剔。
以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哪吒走在李靖的身边,呼吸都放轻了。与这个人呼吸同一处的空气,都让他觉得窒息。
应该是因为今天的噩梦,哪吒走在李靖身边,脑中想起了现在被压在五行山下的猴子。
似乎,被压着的…不止他一个。
压住猴子的是五行山,压住他李哪吒的便是李靖手中的宝塔。
这座上仙赐予他的宝塔。
当初话说得好听,这塔是赐给李靖保命的为了不让自己杀他,现在却成了围困他一生的宝塔。
“早知……当初不如就困死在里面了。”
凝视着李靖手中的塔,哪吒恍惚地说出了这句话,像是着魔了一般。
这话也入了李靖的耳中,他奇怪地看了身边的儿l子一眼,却没多加询问,只到了当值的地方,看了哪吒受罚,他才施施然地离去。
哪吒受了旷职的罚,因为他点过卯又是天界有名的神将,这罚也没让哪吒伤筋动骨,只是他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
他仿佛今日才从噩梦中醒来,猛地一下才发觉自己比起孙悟空还来得惨。
那猴子被压在五行山下,好歹知道个刑期,而他呢?
他的刑罚仿若无期,若是没有昨天的多事,他是不是就要无知觉地被围困到死。
难怪呢!
难怪!
他这么多年的困兽之斗在李靖眼中一定很可笑吧?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几欲发狂的情绪,哪吒面色更冷了些。
按部就班完成了差事后,他才迈步离开,去往顺风耳与千里眼所在的地方。
这一位神将依旧受欢迎,在哪吒到之前,他们身边便围了一群小仙,热热闹闹地哄着他们说些凡间的故事。
哪吒瞧见这里热闹,他也不做扫兴的事情,等着眼前的小仙们散去后才走过去。
他说话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和眼前的两位神将说起了禾城。
话里没提禾城的与众不同,他只对千里眼和顺风耳提起了自己与禾城之主的私交。
不管事实存不存在,但禾城确实离着他的神庙,方便着哪吒编故事。
今天他来只一个意思,让这两位神将管好自己的嘴,若是说了他朋友不好听的话,他哪吒就要为朋友出头了。
顺风耳与千里眼两位,他们哪里知道阿萍认识这位混不吝的主。
在这天庭没人愿意招惹李哪吒,再加上他们两人本就对禾城没有恶意,自然连连点头称好,应下了哪吒的要求。
他们两人关注禾城,也是稀奇于这世上还有人走神农这条路修行的人,出于好奇才去关注禾城发展。
眼下知道哪吒也在禾城游荡,他们哪里敢去窥探眼前这位的踪迹。
要知道他可是能做下弑父行径之徒,谁敢让他不痛快?
聊一桩心事后的哪吒,他最终还是回到李府休息,不过今日他没去卧房,而是去到了李府的库房。
在堆积兵器的仓库里,哪吒翻找出了一个积灰的匣子。
他拂去匣子上的灰尘,开启盒盖露出了里面的兵器,一张寒气森森的宝弓。这件神兵虽然遗失了配套的箭矢,却不减威力,哪吒拿起它握住,只觉得手感不错,与当年没什么差别:
“久违了,老朋友,我差点忘记了你的存在。”
这张弓正是乾坤弓,它配有三只箭矢,很久之前哪吒用了一次,在那之后箭矢便被李靖藏了起来。
时间久了,哪吒便也忘记了这件兵器的存在,就像他曾经忘记了过去的他一样。
哪吒凝视着手中的乾坤弓看了许久,才将它收入袖中。找回了弓,那配套的箭,哪吒也会想办法从李靖手中找回。
收回了旧日忘却的兵器,哪吒的精神也再度振作了起来。昨日之过不可追,今日翻才醒悟也为时不晚。
哪吒的变化瞒不过身边的人,但无论是李靖还是殷夫人,他们对眼前的儿l子毫无办法,从以前开始便是这样。
好在哪吒现在多把精力放在观察下界禾城,这才没闹出什么样的大事。
只不过……
只不过是在阿萍与牛圣婴回归禾城时,他们在禾城内的供奉哪吒庙宇中,看见供桌前摆放的三只利箭。
它们就大刺刺地显露在人前,并不担心被人取走。
阿萍最初还不知道缘由,直到开发了新招式的牛圣婴上前拾取箭矢时发生的意外。
面容艳丽的妖怪憋红了一张脸,脖颈上青筋都憋出来了也无法拿起这箭矢,便可见它的不凡。
牛圣婴的挫败,阿萍安慰了也没用,因为他失败后抬头瞟见哪吒神像时,总觉得这石雕的神明面露嘲讽,像是在笑他的不自量力。
…平白看着就让妖火冒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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