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却说那山，不过半日光景，此时天下各势皆已闻声而至，其中，有慈眉善目的和尚，有背负青锋的剑者，有形态各异的妖兽，即便是蛮族都在其中，鱼龙混杂，只是他们很安静，各站一处，却无人上那山。 因为他们上过，之所以不上，是因为上不去。 他们上不去，也不准别人上去，似乎达成了某种一致的协议，然后等着，等那山上的两人下来。 “日出登山，日中而至，算算时间快下来了。” 一老和尚双手合十缠着念珠，低垂着眼目开口，让人惊疑的是他的头顶，一只通体金羽的金翅大鹏正在天空盘旋，两颗冰冷的眸子高高的俯视着众人，妖兽。 “若得其法，一同参悟。” 一个背着剑的老者开口，那是一个瞎子。 众人闻言皆沉默，显然已经默认和同意。 当今天下，即便是所谓的虚境高手亦不过只能活至数百年，盛衰有数，如今听到这山中藏有长生法门又如何能不心动，寿命，对他们来说不仅能维持着门派的地位，更是可以一窥至强者的钥匙。 当一个人活的比常人久的时候，那么，他的内心便会生出许多变化，就比如，比常人更加怕死，因为得到，所以惧怕，惧怕失去。 而他们，显然都是如此，或者说，正常的人都是如此。 只是，就在场中寂静的时候，一个身影则是慢慢自人群中走了过来，脚步虚闪，人已越过护卫，就如同一阵风，一步之下，百丈距离，走到了那几个身前。 那是裴三。 众人眼神皆抬了过去，面容凝重，疑惑，还有种莫名的不安。 “阁下何人？” 那个瞎子剑客最先出口，语气虽有疑惑，背后的剑却在不停鸣颤，声音更是与那剑鸣相融，就如同开口的是那剑。 “砰!” 然而众人没料到的是那个和尚手中的念珠却在此时崩断，然后落了一地，滚出去老远。 “项凡尘。” 低沉的话语，带着不敢置信的语气。 可让众人更意料不及的是裴三从始至终都未正眼看过他们，视线一直都在看着那山，看着山上的人，眼中神色莫名，而他们的问题，也被无视，就好像没有听到。 “狂妄。” 瞎子剑圣冷哼一声，背后之剑骤然自行出鞘。 “折断你这把剑，我用不了三拳。” 一声平淡的话语之下，一身恐怖的气势如飓风一般扫过众人，顿时那剑竟然又慢慢落了回去，如同有一股恐怖之力摁了下去，再看那瞎子剑客，嘴角已有血液流淌，脚下之地已经龟裂。 “洞虚?” 瞎子剑客带着有些难以置信的木然，张着染红的口嘶声道。 而其他人，亦是在此刻变了脸色，可是他们却都在这时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山。 山上，慢慢走下来两个人。 在其他人眼中那两人不过先天境界，而裴三的双目则露出了难以表达的目光。 相隔不过多久，一个将行朽木的老人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日达到如此境界，而且观其面容居然有种返老还童的变化，当真匪夷所思。 众人围了上去，只有裴三站在那里，脸上泛着冷笑，如果他心中猜想的是真的，那么这座矮山第一个登山的人又会强到什么地步，也许，那人就是矮山的主人。 “将东西交出来，可以饶你们一命。” 很直接，依旧是那瞎子剑圣开口，他大限将至比所有人都迫切，见裴三未动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而其他人则是神情平常的看着，等着。 “你若想知，可自行登山领悟。” 老李头像是没感觉到那话中咄咄逼人的冷意，他旁边的书生亦是点头。 众人皱眉，他们曾试过，这山诡异的让人心悸，虚境高手上山，用时半日居然只登上去一阶，而眼前两人，他们之前已经打听的很清楚，之前不过凡人，竟然可那般随意。 在他们心中，此言已有种嘲弄羞辱之意，如何让人不恼。 场面瞬间有种古怪的变化。 “何必多想，先擒下再说，慢慢拷问总会问出点东西。” 有人提议，冷酷开口。 众人沉思之色就此中断。 “可惜，你说了不算。” 就在裴三挑眉欲要出手护下两人的时候，伴随着一道声音，一道身影慢慢出现在场中，一个少年，他对着裴三点了点头。 裴三双眼先是徒然睁大，过了片刻其中的震惊才慢慢消失，随即毫无迟疑的转身离去，因为他自知已无留下的必要。 然后。 “你算什么东西。” 众人虽惊疑于少年出现的手段，但一看到他年岁面色已恢复正常，再看他视众人于无物的态度顿时有人露出不悦。 伴随着那话语，一道箭矢已化作流光射来。 出手者乃是射日神山的高手。 那少年却是动都未动，只待箭矢流光临身，然后从他的身体之间穿了过去。 众人的面容瞬间变得茫然接着化作凝重，因为那箭虽是洞穿却未有血迹，也未有声音发出，飞向远方，就好像什么都没射中。 “看来，境界的高低并未带给你思想上的变化。” 少年清冷说罢身形一动，然后就那么慢慢走入虚空，而在他的脚落地的时候，他已在那人身后，提着那人的头颅。 瞬间众人身形暴退，面露骇然，当世天下有数的高手，居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掉了，而且，诡异的是那伤口平齐不知被什么划开，竟然没有一丝血液流出，就好像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在了里面。 直到少年平淡的转身，随手将那茫然未消的头颅扔在地上，这才见血液喷出。 蛮族的高手更是面面相觑，他们心中皆有种莫名的后怕，至于原因，则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既然阁下有此等实力，共享之位再加一人也不无不可。” 摩尼寺的和尚开口，话语之下有种淡淡的慈悲意。 暮东流则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他怀中熊猫睡醒爬了出来站在肩头。 “你想独吞？” 瞎子剑圣开口，语气沉凝。 “给你们三息时间离开。” 暮东流眼中除了之前的裴三从始至终都无众人，他没有理会众人的喝问，先是瞥了眼天空，而后踏上了那山，老李头和陈生跟在身后，而他手中，已多了一个埙。 在众人阴晴不定的注视下。 “呜……” 古老苍凉的声音瞬间自天地间响起，聚于此，落于众人耳间。 “退。” 所有人脸色立时变了，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杀意骤然临身，身形已是极速退去，只是，现在却有些迟了。 他们的身形慢慢凝固，有的在天上，有的在地上，惊骇的面容仍在脸上，甚至于天上的妖兽亦是如此，然后就像秋季的枯草失去了生机，支离破碎，如落叶扬散，妖兽与人，皆是如此。 而那山上，只有一个吹埙的少年，慢慢走着，背后跟着两人，还有一个气喘吁吁的熊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