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宏酒馆是一个不算大的酒馆,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酒窖,有大厅,有包厢,虽然除了酒窖之外,大厅和包厢全都显得形同虚设,但还是有的。 大多数客人都是在这里打酒,只是偶尔有不开眼的闯进来在大厅里饮,然后因饱受柜上小二的白眼或挨了打或吃了气,总之大家都知道天宏酒馆是个眼高于顶的酒馆,渐渐的就没什么人来了,这是意料之中的,这种酒馆,大家打心眼里觉得它就不配做下去,然而它就始终都这样开着,始终没有客人,始终入不敷出,却十分执着。 以上这一切,霍青霖都不知道,他只是打听了一圈下来也没人知道天宏酒馆在哪,后来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这个裂缝又破旧的招牌,且招牌并不是悬挂着,而是随意地倒在一边。 霍青霖难怪疑惑地走进去,只见柜上有个人正在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算盘,突然见到霍青霖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然后拉着臭脸问:“干什么的?” 霍青霖慢悠悠地进来,转了一圈看到酒柜上还有一个牌子,的的确确写着天宏两个字这才问道:“这是天宏酒馆?” 伙计脸上笼上一层抑郁又问了一遍:“你是干什么的?” 霍青霖想了想说道:“等人。” “什么人?” “这你也问?”霍青霖嗅出一丝不寻常。 伙计不客气地挥挥手说道:“今日不开张,滚。” “开了门就是开张,况且有桌子有凳子,我等人,不喝酒,不用你开张。” “嘿!我看你有点讨打!”伙计抓起霍青霖的领子便往外丢,霍青霖拿住他的手往虎口上一掐,借势一拧把他扔在桌子上,桌子原本就很破了,立刻被砸的粉碎。 伙计哼吆着爬起来,目露凶光竟从旁边的桌子底下抽出一柄长刀向霍青霖头上砍去。 突然一声断呵:“住手!” 门外进来一个黑衣黑帽的人,穿戴得很妥帖,金丝眼镜,花梨木的手杖,很像一个生意人,但他的手告诉霍青霖这即便是生意人也是做人命声音的,因为那显然是一双握枪的手,而那伙计则唯唯诺诺地重新回到柜里面去了,只是已经警觉地打量着霍青霖。 霍青霖定定地看着他,那人走到霍青霖面前,礼貌地伸出右手,说:“霍少帅,得罪了。” 霍青霖没伸手问他:“你是谁?” “请您来的人。” “我以为我约见的是一位姓谭的先生,而阁下仿佛比传说中的谭先生略微年轻了一些。” “谭先生有事不能来,所以由我代劳,您好,我姓龙,我叫龙铭。” “你叫什么?” “龙铭。”他笑了笑说,“现在我可以请您上楼了吗?” 霍青霖还是略略有些迟疑。 龙铭说道:“如果我们打算欺瞒你,那么你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得知这一切。” 霍青霖点点头:“请吧。” 这次酒馆伙计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原来这小破酒楼的包厢竟然很奢华,伙计给霍青霖端上茶点,然后静静地退出去。 龙铭说道:“我想在我开口之前您应该有一些问题想要问我。” 霍青霖也懒得绕弯子,直话直说:“你是龙铭,那去马科斯那里就诊的是谁?” “是我父亲,龙森。”年轻人微微一笑,“你一定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奇怪。” “其实也不奇怪,但是我以为那个人应该姓庞,所以当我听到马科斯说病人姓龙的时候,我就以为那应该是一个假名字。” “你猜的对,又不全对。”年轻人说道,“我猜,你以为的庞先生应该是洪帮坐堂庞先生。” 霍青霖没说什么。 “洪帮坐堂庞先生就是我父亲,他对外宣称自己叫庞森,但其实他姓龙,他去就诊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则用了我的名字叫自己龙铭,所以龙铭死了,其实龙铭还活着,死去的是洪帮坐堂庞森,这一点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那么谭先生就是洪帮龙头谭思明先生。” “是这样。”年轻人推推眼睛,“重新向您介绍,我是现任洪帮坐堂,我叫庞铭。” “庞铭,那我能不能再问你一个问题。” “请。” “火车上我遇到的灰衣男人,是不是你们的人?” 庞铭笑着说道:“你这么问显然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是我们的人,这也关系到我接下来想问你的问题。” “什么?” “你跟那些日本人是什么关系?” 霍青霖沉默了一会儿说:“没关系。” “你说谎,我只是说那些日本人,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哪些日本人?” 霍青霖露出一丝讥笑说道:“我不用知道你说的是哪些,因为我结识的人里面没有日本人。我不是你们洪帮,世界各地都有你们的人,我就是个当兵的,除非将来和他们战场上见,否则也很难认识几个外国人。” “谦虚了。既然这样,那方不方便告诉我,你为什么和一群不相关的日本人一起追杀刘老七?” 霍青霖微微蹙眉:“如果你这么问,你方不方便告诉我,你们和刘老七有什么关系?” 庞铭摊摊手轻松地说:“没什么关系,都是江湖上的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我们在香炉山下遇到他,就救了他一命。” “他就告诉你们,我和日本人一同追杀他?” 庞铭点点头。 “那你们是追着日本人去得香炉山,后来听了刘老七的话才锁定了我?” “是这样。” “你们跟踪我,然后呢?” “嗯……”庞铭为难起来,“没想好,关键还是看你的态度。” 霍青霖笑了。 “不过后来我们发现马科斯在理事馆约见了你,而后他的助理又帮你约见谭先生,我想如果他肯这么做那至少证明他是信任你的,如果他肯信任你,那我也可以试试。” “所以就有了这张卡片?”霍青霖弹出卡片放在桌子上。 庞铭笑了笑:“尊夫人很特别。” “你身手不错。” “哦?霍少帅何出此言?” “拙荆粗通武艺,而且向来浅眠,你可以不惊动她放下东西然后扬长而去,可见是身手不错。”霍青霖嘴上说的客气,那眼神却像是恨不得从庞铭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过奖。”庞铭揉揉鼻子,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脸说道,“霍帅不用担心,我就扫了一眼,没干别的。” 霍青霖脸色更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