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丫鬟奴仆们只顾目不转睛地瞧着热闹,望着郎君练得那奇怪的武功,哪会注意是谁在发问。 其中一个瘦小的家奴不耐烦地回道:“哎呀,挤什么挤,你没长眼嘛。” 小女子长得十分美丽,粉雕玉琢,眉黛如山,秋水剪瞳,穿着一身红色襦裙,自然便是陈安昨夜见到的从妹陈月。此时听见那个瘦小家奴不知尊卑的言语,气得一脚踹向他,嘴里哼道:“陈徒子便是这样管教下人的吗!” 那个瘦小家奴背对着陈月,被她猛地踹了一脚,往前踉跄了几步。 其余丫鬟下人们一听陈月的斥责之声,顿觉不妙,转身一看,发现是府上的小娘子,连忙弯着腰向两边退开。 刚才出言不逊的那个瘦小家奴惊吓之下,倏地跪地,头埋在双膝之间,胆颤回道:“小的不知是娘子。还请娘子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的。” 这一番大动静,陈安自然不会看不到。 他停了下来,负手而立,望着那个趾高气扬的红衣小女子,心里不禁暗叹,昨夜见她,还是一个天真活泼,率性洒脱的小姑娘,今日一见,又变成了一个刁蛮任性的小辣椒,真是有趣。难怪之前这具身体的主人天不怕地不怕,却对她避之不及…… 陈安整了整衣裳,面带微笑地走向陈月,见她脸上还带着些许怒容,陈安嬉笑道:“月儿妹妹,你怎么来了?” 陈月撅着小嘴,伸出两根纤纤玉指拨弄着散落下来的几缕青丝,默不作声。 陈安见她不搭理自己,瞧了瞧地上跪着的家奴,问道:“怎么?我凤栖苑的下人得罪了月儿妹妹?” 陈月指着那个下跪家仆,哼道:“他,对我出言不逊。” 陈安淡淡道:“有这回事吗?” 下跪的瘦小家奴立即回道:“回郎君,小的错了,小的真的不知是娘子啊。” 陈安听后,朝陈月微微一笑,替那个瘦小家奴求情道:“月儿,所谓不知者不罪。你便饶了他吧。” 陈月只是大小姐脾气上来了,也并不是真的怪罪那个家奴。但她也不想轻易便放过陈安,她正愁没有主意戏耍他呢,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由头,她哪会轻易放过。 陈月故意刁难道:“陈徒子,我可以不责罚他。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陈安发现陈月眸子中一闪而过的莫名神采,心知这小丫头肚子里不知藏着什么坏水,她所说的条件一定不简单……但如果不答应她,又显得自己胆怯了。 陈安装作很无所谓的样子,微笑道:“月儿,你说。” 陈月漂亮的大眼睛在眼眶中转来转去,好像在思绪什么。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我的条件很简单,便是……你背我。如何?答不答应?” 没想到这个小姑娘想了半天,竟是这个条件。 陈安有些哭笑不得。 也罢,背就背,还怕了她不成。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 陈安的话刚落下,在场的丫鬟下人们却纷纷摇头。 大唐虽然社会风气开放,但也是一个十分注重礼法的朝代,让府上的嫡长子去背一个小女子实在太有失身份,即便她是郎君的从妹。 但见自家郎君都应允了,下人们也不便好说什么,何况郎君是为了一个家奴而委曲求全,答应了娘子,因此众人皆心存感激。 陈安哪知道这些。 在他那个时代,背个小姑娘实在太稀松平常了。若是背上的女子又是自己的恋人,那么在旁人看来,一定是充满浪漫色彩的,许多男士对此也是求之不得。 当然关键还得有个女朋友…… 陈安以一个现代人的思维去考虑这件事,让他去背自己的从妹,他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陈月见陈安答应得如此爽快,满心欢喜,又担心他突然后悔,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抬着头说道:“转过身去。” 陈安便转过身。 陈月又道:“低下身子。” 陈安便低下身子。 陈月一下子跳到陈安的背上,脸上一副阴谋得逞的表情,嘴角上扬,笑着说道:“驾……” “得,敢情是把自己当马了……”陈安心里不禁嘀咕起来。 背着陈月在凤栖苑的庭院中转了好几圈,实在有些累了,陈安气喘吁吁道:“月儿妹妹,可以下来了吗?” 陈月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行,再走几圈,我还没玩够呢。” 陈安皱着眉,说道:“我的好妹妹,我实在背不动了,你就下来吧。” 陈月仍不答应,说道:“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不许耍赖。” 陈安不走了,立在原地,回道:“众目睽睽之下,我哪有耍赖。此刻,你不正在我的背上吗?” 陈月大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嬉笑道:“没错,你是背我了。可我却没说……背多久。” 陈安此时才知道,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是在戏弄自己,心中顿时冒出一股无名火。不过片刻间便被压了下去。他心想,若是自己连个黄毛丫头都摆不平,哪有颜面在这大唐王朝混下去啊! 余光中,陈安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个小水塘。 他心生一计,嘴角微扬,背着陈月往小水塘方向走去。 陈月还在背上笑着。 临近小水塘,陈安突然停了下来,一个转身,双手一撒开。 陈月整个人躺在了水塘之中。 在场的众人见之,皆掩面偷笑。 陈安倒是一副无辜的表情,走上前去,想要扶起躺在水塘中的陈月,嘴里还说着:“哎呀,兄长我真是对不住妹妹了。” 被扔在水塘里的陈月,背后都湿透了,顿时羞愤不已,见陈安靠近,一个小粉拳便要砸向他。被陈安一把抓住。 陈安嘴角微扬,笑着说道:“月儿妹妹,这是作甚?” 陈月恨得咬着牙,怒道:“陈徒子,你故意的!” 陈安无辜道:“月儿妹妹,你这么说,可是冤枉死我了。你不是不知道我身上有伤,你还让我背你,背便背了,你还让我背了那么久。我先前都与你说了,我背不动了,是你偏要如此。如今这样,你怎么能怪我呢。” 陈安这一番漂亮的狡辩,让陈月不知如何回辩。 她也没有想到,这个整日只知道眠花宿柳,附庸风雅的登徒子,何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了。她说不过陈安,只能没好气地瞪着他。 陈安见她瞪着自己,便回瞪了她一眼。 二人僵持不下之时,小姑娘陈月突然哭了起来。 “陈徒子,你欺负我。” “我何时欺负过你。” “你现在不正是在欺负我。” “月儿,话可不能乱说哦。” 陈月指着在场的一众家奴丫鬟,含着哭腔说道:“他们可都看见了,是你欺负我的。等祖父回来了,我一定要祖父为我做主。” 陈安也不把陈月的话放在心上,而是笑着望着那些丫鬟下人们,问道:“你们看清楚了,是我欺负月儿的吗?” 丫鬟下人们皆不言语。 胆大一些的琴儿突然出声道:“回郎君,琴儿看到是娘子自己跌倒的。” 琴儿话一出,众人附和,皆称如此。 陈安微微一笑,望着陈月,耸了耸肩道:“听见了吧,是你自己跌倒的。可与我无关。” “你,你,你们……”陈月气得不知说什么了,只能睁着大眼睛,瞪着陈安,哭泣道:“陈徒子,我要回去告诉我父亲,还要告诉我大伯父……呜呜……你们都欺负我。” 陈安见小姑娘哭得惨绝人寰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了,温柔道:“行了,别哭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陈月听到这话,停止了哭诉,抹了抹脸颊上眼泪,伸出右手说道:“知道错了,还不快扶我起来。” 望着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小姑娘,陈安十分无奈,忍不住叹息一声,抓住她的手,将她从水塘里拉了起来。 谁知,小姑娘站定之后,在陈安猝不及防之下,一把将他推到了水塘里。 见他也如自己方才一样,陈月得逞般地哈哈大笑起来,十分解气的说了一句。 “陈徒子,叫你欺负我!” 陈安躺在水塘之中,望着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从妹陈月,竟然没有丝毫气愤,反而觉得这小姑娘有趣的很! 方才还是一个躺在水塘中,一个站着。 现在,依旧如此。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两个人换了位置。 你说,这是不是有趣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