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灼心一行赶到长安时已是腊月初七的傍晚。从张掖到大同严灼心只用了短短八天,从大同赶回长安,一行人却走了整整十日。按说从大同到长安不及从张掖到大同一半路程,一行人哪用得着走十日。一者,从张掖到大同乃是严灼心孤身一人,一应事物皆可从简,回长安那就大不相同,一行人一起上路,路上难免有耽搁的地方。再者,大家急匆匆赶到天下镖局助阵,解了天下镖局之围以后,又要急急忙忙赶回长安,如此来回折腾,哪个不是人困马乏,路上自然慢了下来。好在大家如期赶到长安,且每日赶路不过百里,此行算不上疲惫。 天马上就黑了,寒风萧瑟今夜必有变故。进了长安城后,居士易、雅娜、针英、启庄受杨少诚之邀去杨府做客,几人就在城门口与严灼心、程少依二人告辞,大家约定明日一早在洛英山庄相聚。严灼心心里挂念辛捷楚,辞了居士易等人,他打算先去春花楼和辛捷楚见面,之后再和程少依碰面,二人一起去见程不归。当下,程少依把程不归在长安落脚之处告诉严灼心,二人就此分别各奔一方。 和心爱之人见面那是多么值得期待的事,严灼心兴高采烈走进春花楼,夜里,春花楼热闹的场面依旧像从前那样,一下子勾起严灼心多少美好的回忆。辛捷楚、严灼心,这两个人注定一辈子要绑在一起。分别多日,不知道辛捷楚怎么样了,严灼心心中充满期盼。 刚要上楼,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上走下来,严灼心抬头一个,是辛捷楚,他一时喜出望外。但是,严灼心的欢喜却没有持续多久,他看到辛捷楚挽着一个四十来岁,大腹便便、衣着华贵男人的手,脸上的笑容并逐渐消散。见到严灼心就在眼前,辛捷楚嘴角稍稍翘起,她脸上带着莫名的微笑,那是严灼心看不懂的内容。原本是相聚时的欢喜,辛捷楚给他唱的是哪一出?严灼心心酸不已,心中既是愤懑又是嫉妒。 尽管严灼心脸色不好看,辛捷楚好像并不打算放开那个男人的手,她和那个男人一起往楼下走,边走边道:“哟,这不是天玄阁阁主严灼心严公子吗?什么风把你吹到这来了?” 她不是明知故问吗?她是在逗自己玩呢还是别的什么?严灼心哭笑不得,谨慎的道:“辛捷楚,你耍我呢?” 辛捷楚眉头一皱道:“春花楼开门做生意,凡是到这来的都是我的衣食父母,我怎么敢耍严公子你呢?”她一挥手道:“严公子,我这里漂亮的姑娘多的是,只要你有银子,你想怎么样都行。” 看样子她不像在和自己开玩笑,短短一个月,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严灼心急了,苦着脸道:“我能和你单独说几句话吗?” 辛捷楚眼球一转,振振有词喝道:“严公子,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的?你是不是没带银子呀?那我可就得罪了,只能让人请你出去。”辛捷楚一点情面都不留,她说话的声音春花楼里所有的客人都能听到,楼下楼下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严灼心身上。 哪有这么开玩笑的,她张口闭口就是钱,严灼心万分心痛,同时觉得颜面无存,他无奈地道:“辛捷楚,难道你连我们之间的情分都不顾了?我大老远跑来看你,你就这么对我?” 这一说,辛捷楚身边那个男人指着严灼心问道:“辛老板,他是什么人?” 辛捷楚对那个男人妩媚的一笑,转头对严灼心笑道:“严公子,我辛捷楚是什么样的女人难道你不清楚吗?逢场作戏你还当真了呀?”她再看那个男人一眼道:“今后,我就是这位钱老板的女人,你要是没带银子,还是乖乖走吧,免得日后你说我辛捷楚不够朋友。”辛捷楚一边说,一边甜甜的贴到那个男人身上。 辛捷楚的话就像把刀子狠狠插在严灼心心里,丢脸不算什么,他不明白的是辛捷楚怎突然说变就变?难道她们三年的感情就这么完了?难道过去的一切辛捷楚都是骗他的?女人心海底针,严灼心欲哭无泪,既然辛捷楚已经移情别恋,难道他就不能成全辛捷楚?严灼心低着头平静的拱手道:“辛老板,保重。”严灼心说完头也不回大步走出春花楼。 眼睁睁看着严灼心伤心欲绝走出春花楼,辛捷楚心中同样如刀绞一般痛。严灼心越平静,她心中越不安,她知道严灼心真的被自己伤透了,要不然他不会那么安静。辛捷楚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严灼心,可她有什么办法?她早晚要死,既然她不能陪严灼心一辈子,不如让严灼心对她早点死心,只有这样,等到她们真正要分别的那一天,严灼心才不会那样痛苦。辛捷楚深爱严灼心,她对严灼心的感情天地可鉴,正因如此她才对严灼心说出那番话。当她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保持克制不让严灼心看穿她的心事,严灼心转身一走,她的泪水并止不住落下来,只觉得浑身毫无力气,一时摇摇欲坠。 那大腹便便的男人只贪恋辛捷楚的美貌,辛捷楚的话让他喜形于色,他根本不管辛捷楚的死活。问讯,花葵三姐妹匆匆从楼上跑下来,花胚手一挥将那个男人的手从辛捷楚身上拿开,一气之下,一脚把那人踢了个四脚朝天呀呀怪叫。而后,花胚急着问道:“姐姐你没事吧?”辛捷楚努力摇了摇头,她觉得浑身发凉,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三人见她脸色苍白,只怕是又伤了元气,花葵急道:“快扶辛姐姐回房。”三姐妹齐心协力把辛捷楚扶到楼上去,那个汉子还在身后骂骂咧咧,摆着自己阔气有钱不可一世的样子。春花楼的伙计见辛捷楚脸色不好,又见严灼心和辛捷楚这等爱侣闹得不欢而散,心中自然气愤,一时间把所有的气都撒在那汉子身上。春花楼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撒野的地方,那人赖着不走,众伙计只好亲手把他丢到大街上去。 三姐妹把辛捷楚扶回房间,让她先在床上躺一会。辛捷楚最近的气色是越来越差,加之一直找不到小鲤鱼的下落,这几天她都没怎么休息好,三姐妹心急如焚,只恨自己没用,帮不上她什么忙。 大家都在期盼严灼心能早点回来,只要严灼心回到长安就能为辛捷楚分担些重担。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辛捷楚偏偏气走严灼心,她那么在乎严灼心,从她对那两条金娃娃的态度就可见一斑,为何要在严灼心面前演那出戏呢?三姐妹怎都想不通。 最好的年华遇到最正确的人,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求不得的事。其实,想见到严灼心的人不止辛捷楚一个,辛捷楚把严灼心气走,花葵脸上难掩失落的神情。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和他在一起,花葵姐妹年纪还小,有的时候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成全他,这个道理她们早晚有一天会明白。 辛捷楚脸色渐渐有所好转,三姐妹心事重重围坐在辛捷楚身边,她为什么要把严灼心气走,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在等辛捷楚给她们解释。就这样安静的等待了很久,看样子辛捷楚并不想和她们多做解释,花叶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辛姐姐,你为什么要把公子气走呢?” 对于这件事,辛捷楚不想欺骗她们。辛捷楚略带悲伤的道:“我只怕活不了多久了,就让他忘了我吧。” 三姐妹一听悲从心生,她们刚失去花依怒,不想再失去辛捷楚,花叶拉着她的手愤愤摇头道:“辛姐姐,我不许你胡说,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看着她们如水般的眼睛,辛捷楚心中暖暖的,她微笑着道:“人的命运自有天数,我命该如此,你们不用难过。”谁都逃不过宿命的安排,人活在世上若事事如意,哪有人生无常之说,辛捷楚的话让三姐妹哑口无言,皆把头低下。沉默良久,辛捷楚道:“花葵” 花葵抬起头轻声道:“姐姐有何吩咐。” 辛捷楚道:“你去把小鲤鱼失踪的消息告诉他,再把那张药方给他。”花葵虽然不知道辛捷楚为什么让她把那张药方给严灼心,但她知道,辛捷楚让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不等花葵回答,辛捷楚轻叹一声道:“如果他问起我你什么都不必和他说。”花葵的心思辛捷楚一清二楚,她此刻让花葵去见严灼心,一来确实有要事交代,二来也是为了满足花葵的心愿。辛捷楚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她的心意希望花葵能明白,至于花葵最终能不能实现愿望,一切只能看天意。 从春花楼失意而还,严灼心独自一人上望月楼在寒夜里舔舐伤口。若非他和财神爷朱越还有些交情,他当真成了孤家寡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辛捷楚给他造成的伤害不仅仅是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那份凄凉逐渐扩张开来蔓延到全身每一个部位,让他觉得每一寸肌肤都是痛的。他一直觉得自己拥有的东西很多,而今细算起来,花依怒离开了他,徐妙笔死了,日月宫早就不复存在,要是连辛捷楚他都失去,他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他真想大醉一场,可男儿立于世若只知道借酒浇愁,那和愚夫蠢货有什么区别?大丈夫做事但求问心无愧终身无悔。明日就是鉴宝大会,他要是喝得像个醉猫一样,误了大事怎么办? 越是伤心的时候,却也让他越清醒。仔细想来,生气归生气,小公子严灼心脸皮应该比现在厚一点。也难怪,都是他太在意辛捷楚,所以被辛捷楚这么一激,居然灰溜溜就走了。严灼心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他往日里自诩聪明,在辛捷楚面前,怎么变得一根筋了。 只听到花葵在背后喊他,严灼心转头看到花葵就站在身后,他先是一愣,然后笑道:“花葵,你怎么来了?” 此刻花葵见到他,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花葵苦笑道:“是辛姐姐让我来找你的。” 听说是辛捷楚让她来的,严灼心一时兴奋站起来问道:“她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花葵还来不及回答,他并又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为什么不愿见我?” 儿女情长,花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鼻子一酸含泪道:“公子,小鲤鱼失踪好多天了,我们一直在派人寻找,可始终找不到她的下落,辛姐姐为此事彻夜难眠。”小鲤鱼在严灼心心里的位置非同一般,严灼心一听如晴天霹雳。花葵接着把那张药方递过去道:“这是辛姐姐让我给你的。” 严灼心满心以为那是辛捷楚给他的信,接过去一看,上面写满各种草药,特别是那味红花,他知道那副药的功效,更是吓出一身冷汗,他一时间惊愕不已问道:“这是什么?” 花葵答道:“这是蓝月让侍女给她抓药的药方,不过公子放心,我们已经把药换了。” 花葵也不把话一次说完,她真是把严灼心吓了个半死,严灼心还以为听了花葵的解释,严灼心松了口气呵呵一声。严灼心知道辛捷楚让花葵把药方交到他手里的用意,只是辛捷楚为什么不亲自来呢?分别已经一个月之久,难道辛捷楚不知道他心中有多想她吗?看样子,这次辛捷楚是真的认真了,严灼心心里比吃了黄莲都要苦。爱一个人难道就这么难吗?严灼心仰头长叹,难道老天真的要把他在意的人一个个都从身边夺走吗? 花葵看着严灼心心碎的样子,她心中多有不忍,就怕自己忍不住把辛捷楚说的话全告诉严灼心。她急忙拱手道:“公子,我先走了。”说罢,转身哭着跑出去。 严灼心看着花葵消失在眼前,他只觉得自己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心中七上八下的。眼下,辛捷楚不愿理他,小鲤鱼无故失踪,明日就是鉴宝大会,再加上手里那张沉甸甸的药方,严灼心千头万绪,好像所有的坏事全都一起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楼下有人“咚咚咚”跑上楼,一个望月楼的伙计来到跟前抱手笑盈盈道:“严公子,有人给你留下一封信。”他取出信,双手捧到严灼心面前。 严灼心接过信对来人客客气气道:“多谢。” 来人笑道:“公子不必客气,小人告退。” 什么人那么好的兴致,给他写起信来了,他最希望收到辛捷楚的信,没想到是一张药房。起初严灼心并未在意,他把信丢在桌上慢悠悠坐下继续饮了一杯。一杯下肚,目光不经意落到那封信上面,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眼引起严灼心足够的重视。那信封上面不着一字,但信封所用的纸质严灼心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天玄阁用来传递消息时特定的纸张,留信给他的人一定是天玄阁的下属。这么晚给他来信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严灼心急忙拿起信拆开来看。 信中留有一行工整的字“洛诗禾有难。”严灼心看了后自言自语小声道:“洛诗禾有难”老实的说,洛诗禾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严灼心大可不想给自己惹一身麻烦。只是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化解程洛两家的恩怨,洛诗禾此时要是出什么意外,他所做的一切不就功亏一篑了?再者,谁让他得知了洛诗禾有难的消息?他最看不惯女人被欺负,小公子严灼心怜香惜玉的毛病又上来了,严灼心丢下酒杯风风火火跑下楼。冲出望月楼,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一片片雪花迫不及待地落下,原来,在不知不觉当中,天上已经下起大雪。 大雪说下就下,这也许是过年前的最后一场雪,就让暴风雪来得再猛烈一些,好让他清醒清醒,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而不是在望月楼借酒浇愁长吁短叹。他有种预感,无论是辛捷楚不想见他,或是小鲤鱼的失踪,一切都会伴随着化解程洛两家的恩怨迎刃而解。原本,他和程少依有约在先,今夜一起去见程不归,劝程不归放下仇恨。计划赶不上变化,依眼下的情况,他只能先赶去洛英山庄,再去和程少依会和,希望程少依能理解。 严灼心悄悄潜入洛英山庄来到洛诗禾居住的院子,一眼看到洛诗禾房中亮着灯,他不禁疑惑,洛英山庄戒备森严,洛诗禾能有什么不测,一定是消息有误。正要离开,又想,天玄阁的消息从来没有出错的时候,洛诗禾屋里虽然亮着灯,不见得屋里有人。严灼心施展轻功跃上洛诗禾房间屋顶,他轻轻拆去一片瓦往屋里望去,果然,洛诗禾就在房间当中。只见她一件件脱去穿在身上衣服,露出雪白的肌肤,她不愧为天下第一美女的称号,她的美让人热血沸腾,严灼心看得屏气凝神,看得一颗心砰砰直跳。要是以前,天上掉下来的便宜严灼心岂会白白错过。可今时今日,严灼心知道,对一个女子的怜惜除了爱护还有尊重,洛诗禾再美他却不能做暗中窥探的伪君子。他悄悄把瓦片放回原处躺在屋顶,雪花落在脸上,屋里那个人可是人人倾慕的天下第一美人,他今夜所为也算是做了一回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光明磊落感觉竟是如此畅快,他不禁想大笑三声。 过了没很久,只听到房门开了,严灼心探出头望去,洛诗禾换上一身新衣,打扮得光彩照人,连兵器都没带并兴高采烈走出院子。她把自己打扮得那么漂亮,无非是去见自己的情郎,看样子洛英山庄已经没有他的事,不如尽早离去的好,严灼心轻轻一笑。只是一转眼严灼心又想到,洛诗禾苦恋之人是李香书,明日就是鉴宝大会,这种时候可别出什么乱子的好,来不及多想,施展轻功跟上去。 跟上去才知道洛诗禾要出门,一辆马车早已等在门口。天色不早了,严灼心真不明白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这种时候出门无疑是节外生枝,她到底想干什么?但见洛诗禾不带一个随从独自驾车离去,接着,陈道安提剑从暗处走出来,鬼鬼祟祟跟在马车后面尾随而行。等两人走远后,严灼心从墙头上一跃落到洛英山庄外面,他看着马车越走越远,把折扇轻轻打在手心上,这出猫抓老鼠的游戏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雪越下越大,街市上早就空无一人。洛诗禾驾车穿行在长安大街上,没人知道她要去哪,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她把自己打扮得那么漂亮,她想见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只见马车在前面的拐角处右拐进入一条小巷,陈道安刚追进小巷,十余个持短刀的黑衣人从墙头落下,不由分说挥刀向陈道安扑去。好戏开场了,严灼心站在屋顶看着脚下的刀光剑影,他早就知道洛树云信不过陈道安,也只有陈道安这个傻徒弟才会对洛树云死心塌地。再看一个持剑的黑衣人站在暗处远远看着眼前的打斗,那人穿着夜行衣,从身形来看与梁肖月有几分相似。看来李香书真的动手了,洛树云眼睛只知道盯着洛河图,只怕全然蒙在鼓里。今夜陈道安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逃过一死就看他的本事,严灼心见马车已经消失在眼前,这场好戏他是没空接着看啰,于是,朝着马车远去的方向追过去。 不一会,见马车停在一所大宅子门口,洛诗禾刚推门进去,就有人悄悄把马车牵走。严灼心来到院子门前抬头一看,门匾上写着“兰馨阁”三个字。也不知道这兰馨阁是什么地方,他心想,洛诗禾独自出门,要是有人想让她消失,一夜的大雪,等到天亮的时候,洛诗禾只怕早已人间蒸发。 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既然来了,不进去看看岂不可惜。严灼心打定主意翻墙而入,院子里别有洞天,就好像进入哪个富庶人家的花园一般,在漫天大雪中,这所院子更显兰心蕙质。他见四下无人,顺着走廊朝着有亮光的地方走,见到洛诗禾进了一间亮着灯的房间把门反关上,他纵身一跃落到窗外。 在窗纸上戳破一个小洞朝屋里望去,那是间装饰精巧的卧室,屋里摆下一桌酒席,洛诗禾进门后一头扑进李香书怀里道:“李大哥,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严灼心一猜就猜到洛诗禾来见的人是李香书,他不知道的是李香书在长安还有一个这么隐秘的藏身之地。过了一会,洛诗禾从李香书怀里离开,男女共处一室她羞答答的转过身背对李香书问道:“李大哥,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说,非要到这里才能说?” 李香书走近她,在她身后笑道:“有些话在洛英山庄不便说,所以才把你请到这来。” 洛诗禾低着头轻声道:“爹已经同意我们的婚事,明天,他就会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宣布我们的婚事,到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和我这么客气。”所谓高处不胜寒,人越是在志得意满的时候越容易摔跟头,洛树云也好,洛诗禾也好,对此,严灼心只能报以一声叹息。 再抬头一看,只见李香书满上两杯酒笑道:“这么冷的天,让你那么远到这来,真是辛苦你了,先来喝杯酒暖暖身子。”洛诗禾笑得甜甜的,看她的那个样子,恨不得立刻就成为李香书的女人。饮下一杯酒,李香书摆手道:“诗禾,你先吃点东西,我们慢慢聊。”接着,李香书哀叹一声道:“明日就是鉴宝大会,自古盛世必有争斗,我一直担心有人会到洛英山庄捣乱,却不知该如何提醒洛盟主的好,诗禾,你说我该怎么办?” 洛诗禾答道:“我知道你一心为爹爹和我着想,你尽管放心,爹已经有所准备,再加上李大哥你,我看谁敢到洛英山庄放肆。” 李香书又道:“别人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程不归。” 洛诗禾甜甜道:“李大哥,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这些肉麻的话听得严灼心整颗心一阵阵的凉,能得到洛诗禾的青睐,李香书还奢求什么呢?有的时候想一想,李香书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听了那么多圣人之道,他怎么就学不会君子坦荡荡呢?他分明和程不归早有了约定,他为何有此一问,只怕是想借洛诗禾的口探探洛英山庄的虚实。洛诗禾还傻乎乎的以为李香书真心爱她,如此一人真心付出,一人逢场作戏,岂不叫人唏嘘。 李香书举杯再与洛诗禾对饮一杯,洛诗禾放下酒杯的同时感觉头脑晕乎乎的,她站起来摸着自己的额头道:“李大哥,我这是怎么了”严灼心在窗外看着这一切,洛诗禾再怎么不胜酒力,她只喝了两杯,怎么会醉呢?八成是酒里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回头再一看,洛诗禾趴在桌子上昏睡过去。 等洛诗禾昏死过去,李香书慢腾腾放下酒杯抱起她,把她放到床上。严灼心见此情形,心中颇为恐慌,洛树云已经答应洛诗禾和李香书的婚事,李香书要得到洛诗禾是迟早的事,没想到李香书竟使出这等下作的手段,这事偏偏让他撞上,该如何是好,严灼心万分恐慌。 就在这时,耳旁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来了,严灼心急忙躲到假山后面。探出头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见一男一女朝李香书所在的那间屋子走去,男的是宋青,至于那披着黑色长袍的女子,借着灯光,严灼心一眼并认出她是乔木。严灼心稍稍松了口气,他就知道,以他对李香书的了解,李香书不至于是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只是花依怒的大仇未报,仇人就在眼前,严灼心心中难忍悲痛之情。 再次悄悄回到窗外,只见乔木走到床前对躺在床上的洛诗禾冷冷一笑,她心中恨及了洛诗禾,只有洛诗禾死了她才甘心。李香书走到宋青面前一指洛诗禾抱手道:“宋兄,这是你想要的。” 宋青一看大喜,色眯眯看着躺在床上的洛诗禾拱手道:“多谢李公子。” 李香书冷冷一笑道:“宋兄,我帮你实现愿望,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宋青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笑嘻嘻道:“那是自然。” 如此,这桩买卖就算谈成了,李香书道:“那我们就打扰宋兄的好事了。”说罢,李香书和乔木相约从房间里走出来。 严灼心又躲到假山后面去,他心急如焚,一时气愤不已。直到刚才,他都还对李香书抱有一丝期望,他始终不愿相信李香书已经堕落成一个无耻小人,可如现今,他听到的、他看到的,这一切叫他怎解释?洛诗禾是有让人气愤的地方,但她始终是个无辜女子,她对李香书一片痴心有什么错?李香书再怎么不喜欢她,都不能像件物品一样把她送给别人。亲眼看到这种龌龊之事,严灼心恨不得瞎了自己的双眼。尽管他不是李香书、乔木、宋青三个人的对手,可今夜就算是死,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这种发生。 下定决心正要动手时,杨关山急匆匆闯进来,他在房门口与李香书和乔木撞上。一见面,杨关山并质问道:“你们把诗禾怎么样了?” 李香书没有答话,乔木不急不忙道:“杨场主,你那么激动干嘛?怎么说我们也是一条船上的人,别伤了和气。” 杨关山指着乔木气冲冲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谁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人?诗禾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害她?” 乔木听后大气道:“杨场主,你这么说话不怕掉脑袋吗?” 严灼心倒希望她们一拍两散,省得自己动手。哪知杨关山老谋深算,他不理乔木,转头对李香书道:“李公子,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你会把诗禾完好无损的交给我。” 李香书呵呵一声道:“你放心,我说过不会碰她。” 杨关山急着道:“那你就可以把她当做物品送给宋青?宋青一介小人你想害死诗禾是不是?” 李香书烦了,不屑的回击道:“女人不过是男人手里的玩物,让宋青玩玩又能怎么样?我和宋青已经达成交易,只要我把洛诗禾给他,他就去给洛树云下毒,用一个女人换洛河图和整个江湖何乐而不为?”李香书说这种话真是无耻到家了,不知道他身边的乔木听了这话作何感想。 杨关山咬牙道:“可诗禾是柳青的亲生女儿呀。” 李香书大喝道:“你还想糊涂到什么时候?等洛树云死了,你就是洛诗禾的杀父仇人,你真以为洛诗禾会让你当爹不成?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杨场主,记住一句话,无毒不丈夫。”开弓没有回头箭,杨关山明白这个道理,虽说他心中依旧不甘,却也默许了这样的结果。 这番对话倒让严灼心听出了些猫腻,看样子,他猜的一点没错。看到杨关山犹豫不决的模样,严灼心知道,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指望这只老狐狸是指望不上了,凡是到最后还得靠自己,他眼下唯一希望的是,当他出手救洛诗禾的时候,杨关山别出手帮着李香书和乔木即可。时间紧迫,再不出手,只怕洛诗禾就会受辱,却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惨叫。李香书、乔木、杨关山一听,急忙破门而入,严灼心也趁机来到窗外。透过窗纸往屋里看去,白无常手里的长剑正在滴血,宋青胸口中剑衣衫不整倒在床边已经气绝身亡,他的血洒了洛诗禾一身。 李香书三人见状大惊,既然计划败露,要么拉拢白无常,要么只能杀白无常灭口别无它法。三人杀气腾腾盯着白无常,对峙一阵,李香书哈哈大笑一声道:“白老爷子,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咋们做笔交易如何?” 白无常深知他一人之力不是李香书、乔木、杨关山三人的对手,笑哈哈的道:“李公子是做买卖的好手,白某和你做买卖,只怕会亏得血本无归呀。” 李香书拱手呵呵笑道:“白老爷子说的哪里话,你是前辈,在下是晚辈,晚辈怎么会让前辈吃亏呢?”李香书一指床上的洛诗禾道:“前辈请看,这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前辈是天下最懂得怜香惜玉之人,只有前辈你才配得上她,怎么样?晚辈够有诚意的吧?”严灼心听到这样的话真是开了眼界,料想,要是洛诗禾听到今夜李香书这番言论,该多伤心。 白无常到底还算有点天良,他瞟了洛诗禾一眼拱手道:“公子的好意,只怕白某消受不起。” 李香书“哎”一声道:“天下第一美女和白前辈乃是天作之合,白老前辈何必推辞,等我杀了洛树云一统江湖,白老前辈要多少美人,在下就给你多少美人,不知白老前辈意下如何?” 白无常道:“李公子,常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白某不会坏李公子的好事,李公子你也别找白某的麻烦,咋们进水不犯河水你看怎么样?”李香书的野心非常人能比,白无常和洛树云关系非同一般,他绝不可能帮李香书去杀洛树云,他杀了宋青就是对李香书作了回答。 李香书怒了,脸一变冷冷道:“白前辈本名姓李,祖上是朝廷镇守边关的将军,可以说名满天下,你大哥常年在边关戍边,就把新婚的妻子留在家中,你和你大哥的妻子,也就是你的嫂子日久生情,最终做出苟且之事,你嫂子还为你生下一个女儿,你在家中和你的嫂子过着神仙般的日子时,而你大哥却在边关和蒙古人浴血拼杀,你大哥回到家中时,发现风云突变,白前辈你已经鸠占鹊巢,可家丑不能外扬,你大哥迫于维护你们李家的名声愤愤回了边关,却在一场大战中战死,你嫂子得知消息,愧疚于背叛夫君,一条白绫倒挂枝头,不久,你们的女儿也病死了,白前辈觉得无颜面对家人从此放浪形骸浪迹江湖,所以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此事是白无常一生的痛,每每想起痛不欲生,李香书在他的伤口上撒了把盐,白无常一反常态骂道:“谁告诉你的?” 李香书得意的笑道:“要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白无常号称笑里藏刀,从来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提起这件往事,他一改以往处处是弱的作风,能不能敌得过另说,他挥剑并向李香书三人扑去。李香书深知白无常不可信,即使他答应合作,保不齐他转头就把什么事都捅给洛树云。计划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容不得有一点差池,唯一能使人放心的办法就是让白无常彻底消失,故而,李香书才拿伤心事击白无常,逼他出手。李香书等的就是白无常出手,只要他不想着逃跑,要杀他就不是太费劲的事。 白无常让李香书逼上绝路,往事对他的个人荣辱而言不关紧要,可对于他整个家族,对于他战死的兄长,对于他深爱的嫂子而言是大于性命之事,他宁愿以死相搏,绝不会让这桩往事公之于天下。白无常和李香书、乔木、杨关山三人大打出手,那个房间太过狭小,四人一直打到门外,而后你追我赶消失在黑暗之中。四人忙于拼杀顾不上洛诗禾,等四人走远后,严灼心从假山后面走出来,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让四个人去厮杀好了,他正好可以趁机救人。不过,令严灼心想不通的是,白无常那件往事是天下最机密的事,白无常之所以那么怕天玄阁,全是因为他抓着白无常的小辫子,那件事李香书是怎么知道的呢?天玄阁敬重英雄,白无常祖上满门忠烈,以往严灼心不过是吓吓白无常,让他不要作恶而已,天玄阁自不会做出有损李家英明之事,到底是谁出卖了他呢?白无常今夜只怕难逃一死,祖上英明今夜之后恐难掩白璧无瑕,严灼心长叹一声痛惜不已。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白无常不惜性命维护自己家族的名誉,也算他不枉白活一世,心里终归没有忘记自己的祖宗。 救人要紧,白无常不知道能拖住李香书等三人多久,盼白无常能拖住三人越久越好,只有那样,他才能把洛诗禾带的远远的,如若不然,等那三人回来,黄泉路上他就得去陪白无常作伴。严灼心来不及多想,他即刻进入房间当中,从一片狼藉中把洛诗禾抱出来,乘无人察觉之际匆忙离开。 从兰馨阁出来,顺着雪地里留下的车辙痕迹找到洛诗禾来时乘坐那辆马车,刚把洛诗禾安顿在马车上就被几个喽啰发现。情急之下,严灼心挥起马鞭抽在马背上,驾着马车向前飞奔。洛诗禾是平安救出来了,可让人逮了个正着。驾着马车逃命,雪地里留下了车辙清晰的痕迹,用不了不久,李香书等人肯定能追上来。若此时赶回洛英山庄,他能想到的事,难道李香书就想不到?说不定这时已经派人在半道上截他。庆幸的是天那么黑,谁都没有看清楚是他救走洛诗禾,要不然,今夜的麻烦事还不仅于此。看样子洛英山庄是回不去了,又不能驾着马车在街上乱逛,当下真是有些进退两难。 驾着马车在长安街上行驶了半个时辰,严灼心越来越感觉到事情紧迫。一辆马车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乱跑实在扎眼,那不等于摆明了让别人来抓她们吗?必须先找个地方藏身要紧。严灼心继续驾着车往前走,走着走着,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身处何地。他“驭”的一声拉住马缰绳让马车停下来,然后跳下马车四下查看一番。雪还在下,夜色漆黑一片看不到一点光亮,仿佛置身于一座空城当中。他放眼望去,好像眼前的一切都长得一模一样,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要想分清方向恐怕得等到天亮以后。 夜深了,按时辰推算马上就到三更,天越来越冷,不能再呆在马车上,要不让,就算李香书等人找不到她们,等不到天亮她们非被冻死不可。无论如何都要先找个躲避风雪地方,严灼心焦急的四处张望,终于,目光聚焦在右手边的院墙上。那院子低矮残破的墙好像很久没有人修补过的样子,他上前去推开房门,里面黑咕隆咚的,摸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走进去一看,院里狼藉一片,果然破败不堪。对别人而言,这种地方未免太过简陋,对严灼心而言,这个地方可是绝佳的藏身之地。推开正厅房门,见墙角随意堆放着不少干燥的茅草,严灼心立刻摊开茅草,在地上铺成一张床,他把洛诗禾从马车里抱出来走进院中放在那张茅草铺成的床上面,这样洛诗禾就不会受风寒袭扰。安顿好洛诗禾,严灼心急急忙忙出门,那辆马车不能停在门口,以免暴露她们的行踪。严灼心了解马的习性,他抚摸着那匹马的额头嘀嘀咕咕一阵,而后挥起马鞭抽在马背上,马拉着空车飞驰而去。老马识途,他希望那匹马拉着空马车往洛英山庄方向走,只有马车走得越远,他和洛诗禾才越安全。一切准备妥当,严灼心用积雪掩埋了地上的脚印,这才安心的回到那个破院子中。 寒风从破损的窗口吹进来,严灼心冷的瑟瑟发抖,洛诗禾也冻得脸色发青。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生个火才行。好在在那个荒废的院子中找些柴火不是什么难事,严灼心很快就把火生了起来。熊熊燃烧的火焰逐渐驱散寒意,提心吊胆地忙了几个时辰,终于有机会喘口气,严灼心坐在墙角只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转头看了眼还在昏睡的洛诗禾,刚才的所见所闻又一次浮上心头,有些无可奈何他无从谈起,他实在太累了,瞧着跳动的火苗慢慢闭上眼睛。 一场梦魇毫无预兆的悄然而至,严灼心吓得立刻睁开眼,他和洛诗禾虽然躲进这个破院子中,但未必就能万事大吉,他真不该掉以轻心那么快睡着。刚清醒过来,只觉得喉咙一阵冰凉,一把匕首顶在喉咙上,洛诗禾喝道:“别动,再动杀了你。”虚惊一场,原来是被洛诗禾吓醒的,严灼心松了口气靠回到墙上。洛诗禾手里的匕首一用力狠狠道:“说,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把我带到这来干什么?” 什么叫狗咬吕洞宾,严灼心看着她不紧不慢道:“在下久闻洛大小姐美貌无双,所以把洛大小姐带到这来好好欣赏一番不行吗?” 洛诗禾看不惯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骂道:“你最好老实点,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倘若和她实话实说,她肯定不会相信。严灼心深吸一口气道:“洛大小姐,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吗?” 洛诗禾“哼”一声道:“还在狡辩,我看你是想图谋不轨。”严灼心眼睛不眨看着洛诗禾,对她的遭遇颇感同情,洛诗禾也死死盯着严灼心,毫无疑问,她把严灼心看成一个卑鄙下流的小人。沉默一会,严灼心抬手想把洛诗禾手里的匕首从喉咙移开,洛诗禾却不依不饶,大喝道:“别动。” 严灼心无奈把手缩回来道:“洛大小姐,你能先把匕首放下吗?” 洛诗禾要是那么听话,她就不是洛诗禾。洛诗禾质问道:“我分明和李大哥在一起,怎么会到这来的?你说。” 严灼心“哎”的叹一声道:“说的没错,你的确和你的李大哥在一起,不过你喝了你的李大哥给的两杯酒之后就晕过去了,所以我才把你带到这里。” 显然,洛诗禾还记得昏过去以前的事,她想了想,觉得不可思议,但她信李香书多过信严灼心,她对严灼心骂道:“你胡说,一定是你搞的鬼。” 严灼心轻轻一笑道:“你说是我在搞鬼,那你告诉我,我干嘛费力不讨好把你带到这来?”洛诗禾陷入沉思,严灼心见她平静下来,一抬手把她手里的匕首拿开,而后道:“洛大小姐,你我虽然相交不深,毕竟也算不打不相识,我来问你,你我从相识到现在,我有骗过你吗?”这一问更是把洛诗禾问倒了,她呆呆看着严灼心答不上来。严灼心站起来道:“在下虽然名声不太好,不过有一点,我严灼心说过的话从来说一不二,特别是对女人,我从不撒谎。”说到这里,严灼心特意凑到洛诗禾眼前对她一笑。见她有所觉悟,严灼心话里有话道:“以洛大小姐的酒量,我想,不至于两杯酒就能把你灌倒吧?要么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要么就是酒里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严灼心这么一说,就是傻子也明白他的意思。洛诗禾一时泪眼汪汪喃喃道:“爹已经答应我们的婚事,我很快就是他的女人,李大哥为什么”到这里,她实在说不下去。 有些事洛诗禾还没有完全看清,她要是知道李香书给她下药,是想把她送给宋青,那才叫肝肠寸断。幸好洛诗禾没有受辱,那种龌龊伤人的事严灼心绝不会告诉洛诗禾,她要是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只怕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遗憾的是,都到了这个时候,洛诗禾对李香书依然抱有幻想。一个“情”字真是伤了多少人的心,又让多少人反目成仇。爱一个人谁不是倾其所有,越是这样,往往结果越让人刻骨铭心。 眼前的洛诗禾孤孤单单化身为一个柔弱女子,严灼心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过,此刻是该让她知道真相的时候。严灼心轻声道:“相书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和他义结金兰,连我也没有想到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洛诗禾听不懂他的话,严灼心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知道针英、启庄为什么要追杀他吗?” 洛诗禾喃喃答道:“李大哥和我说,他和梦云真心相爱,庞夫人却以他地位卑贱为借口不许梦云和他在一起,所以才派人追杀他。” 好一个真心相爱,严灼心苦笑道:“那都是他狡辩之词,梦云真心爱他不假,他却把梦云当做往上爬的垫脚石,梦云是绿竹山庄的继承人,他真正在乎的是绿竹山庄在武林中的名望和财富,你知道他对梦云做了什么吗?” 严灼心的话洛诗禾半信半疑,她道:“李大哥说,庞夫人不让他和梦云在一起,所以就把梦云软禁起来,江湖上所谓梦云失踪,都是庞夫人一手策划的。” 这话真让严灼心哭笑不得,李香书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居然无耻到这种地步,编出这种谎言。严灼心咬牙道:“梦云无意中得知李香书的阴谋,深感有愧于庞夫人的教诲,就去找李香书讨个公道,没想到反被李香书打断双腿,李相书逼梦云帮他夺取绿竹山庄,梦云死也不肯,他就让手下人奸污梦云,是煞宁儿出手相助梦云才逃过一劫,这就是李相书和你说的他和梦云真心相爱。” 洛诗禾不敢相信她听到的一切,她流着眼泪不断摇头道:“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的。” 严灼心惋惜道:“我为什么要骗你,我见过梦云,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她如今坐在轮椅上,双脚已经残废,只怕一生别想再站起来。” 洛诗禾整颗心如雨打浮萍,她哭着一边往后退一边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李大哥对我是真心的,我爱他,他也爱我。” 这种话听起来岂不是十分讽刺,严灼心大喝道:“你想过没有,乔木是怎么从那场大火中逃生的?” 洛诗禾愣住了,她呆呆看着严灼心,想了很久,她呆滞的道:“你是说李大哥和乔木”严灼心闭上眼点点头。洛诗禾喝一挥手喝道:“不可能,乔木只是我的丫鬟,李大哥不会喜欢她。” 严灼心狠下心轻声道:“那你怎么能肯定李相书是真的喜欢你呢?”在此之前,辛捷楚和程少依就说过同样的话,洛诗禾当时就有疑虑,但在婚姻的驱使之下,她一天天更加坚信李香书是爱她的。严灼心一番话剥丝抽茧,一点点卸下李香书的伪装,让洛诗禾看清李香书的真面目,洛诗禾呆站在原地,她此刻的沉默恰巧说明她心里有多痛。严灼心话锋一转遗憾道:“之前,我让陈道安回洛英山庄提醒洛盟主,洛英山庄将有一场大难,依眼下的情形来开,只怕洛盟主和洛大小姐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洛诗禾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严灼心疑惑的问道:“只要李大哥娶了我,洛英山庄将来迟早不是他的吗?” 严灼心道:“他想要的何止是洛英山庄,洛大小姐,你觉得嫁给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你能得到幸福吗?何况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娶你,他一直都在利用你,其实他早就和程不归商议好了,鉴宝大会之时,他就会取洛盟主而代之,至于你“严灼心深深吸了口气。 洛诗禾越听越害怕,她痴痴的问道:“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洛诗禾大概忘了他是什么人,严灼心苦笑一声反问道:“世上有什么事是天玄阁不知道的?”严灼心停下来叹道:“一桩婚事若真能化解程洛两家的恩怨,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只是洛盟主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这桩婚事放在心上,你们想要的只有洛河图,得洛河图到手后,至于嫁不嫁就是另一回事。”洛诗禾一脸惊讶,她大概没有想明白过来,为什么洛英山庄的盘算严灼心一猜一个准。严灼心接着并解释道:“洛盟主和洛大小姐行事一项如此,洛英山庄唯利是图,明眼人一眼就能看清洛盟主和洛大小姐的打算,这还用我多说吗。” 这话令洛诗禾十分不快,严灼心刚说完,她匕首一直严灼心道:“严灼心,你放肆。” 严灼心对她一笑,答非所问道:“可洛盟主和洛大小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程不归正是看准你们的心思,所以他才会用洛河图做聘礼到洛英山庄提亲,他知道,洛河图重出江湖一定会引起一场武林浩劫,洛河图在谁的手里,谁就是武林公敌,如果他再添把柴火,洛英山庄并在劫难逃。” 严灼心的话洛诗禾还是一知半解,她问道:“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想要化解程洛两家的恩怨,首先要让洛树云和洛诗禾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严灼心已经说服程少依帮忙劝说程不归,要是能说服洛诗禾劝说洛树云,看似不可能的事就迎刃而解。严灼心顺水推舟道:“你知道是谁劫了天下镖局的镖吗?”他看了洛诗禾一眼,见洛诗禾满脸好奇,他自问自答道:“其实劫走洛河图的人就是程不归。” 洛诗禾吃惊不已,平日里的聪明不见,轻声问道:“程不归为什么要这么做?” 严灼心道:“自然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程不归此举可谓高明,他派人劫了天下镖局的镖,把整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正如他所料,江湖上所有想得到洛河图的人全都跑到关外寻找洛河图的下落,最后的结果却是所有人都吃尽苦头,各门各派为此损兵折将,为保自己的颜面,也为了能和手下人有个交代,那些费尽心机却功亏一篑的人会怎么样?”严灼心唏嘘道:“他们会群起而攻之,把所有矛头都指向洛英山庄,不用程不归动手,明日以后,洛英山庄能否存在,洛大小姐,只怕连你都不敢想。”这么宏大的一个计划,就这样一步步顺理成章走到今天,洛英山庄却丝毫没有察觉,洛诗禾自诩聪明过人,在程不归的老谋深算面前,她只觉得自己那点小聪明根本不值一提。火塘里的火光越来越暗,严灼心往里面加了些柴火,火苗腾空而起。严灼心看着她道:“有件事不凡告诉你,严少度就是程少依。” 原来程不归用洛河图作为聘礼是给自己的女儿向洛英山庄提亲,洛诗禾下巴都快掉下来,在这么精彩的故事面前,李香书对她的伤害,她似乎早把一切抛都之于脑后。又安静了一会,洛诗禾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严灼心道:“我想帮你。” 洛诗禾道:“帮我?”她说完冷笑一声,好像觉得自己听错了。 严灼心长叹道:“其实也是在帮我自己,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严灼心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好事,花依怒的死可能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想尽我所能做点有意义的事,不求别的,但求无愧于心。”严灼心对花依怒情深义重,当初洛诗禾亲眼所见,他如今提起花依怒,洛诗禾相信他说的话绝非虚言。 这番话让洛诗禾认识了另外一个严灼心,她心想,难怪花依怒和辛捷楚都对他一片痴心。只听严灼心接着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希望你能帮我化解程洛两家的恩怨。” 洛诗禾一听,刚平静下来的心情顿时没了,她大为光火骂道:“姓程的想让我和爹死,我为什么要对他以怨报德?你不想帮洛英山庄的忙就别对我说这些话。” 严灼心耐心的劝道:“因为世上没有永远的恨,当年是洛英山庄对不起程不归,三百二十一条人命呀,死了那么多人,难道这段仇恨还要延续下去吗?” 那是泰仁山庄三百二十一条人命,当年为那件事丧命的人更多。洛诗禾有些散失心气,她想了想压低音量狠狠道:“就算洛英山庄肯和姓程的化干戈为玉帛,姓程的也不会放过洛英山庄。” 严灼要的就是这句话,他暗喜道:“你尽管放心,我和程少依已经商量过,她会帮我亲自劝程不归忘掉仇恨,我希望你能帮我劝劝洛盟主,让他交出洛河图。” 洛诗禾喝道:“洛英山庄费了那么大的劲才得到洛河图,交出洛河图绝不可能。” 严灼心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想过没有,洛英山庄如果不交出洛河图,武林中人岂能轻易罢休,如今这种局面,洛英山庄要想度过难关,只有交出洛河图和程不归联手或可转危为安,如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严灼心接着言词激烈看着她问道:“洛大小姐,你是想要洛河图还是想要你爹。” 洛诗禾一震方然醒悟,她低着头轻声道:“我答应你,我会尽量说服爹爹。” 一夜的风波转眼变成一次机会,严灼心大喜过望。眼看天已经蒙蒙亮了,火堆里的火也渐渐熄灭,今日并是腊月初八,再过几个时辰,鉴宝大会就将按时举行,但愿一切都来得及。 经历一夜的风云变幻,让洛诗禾独自回洛英山庄,严灼心十分不放心,就怕半道上再出什么意外,还是亲自护送她回洛英山庄才妥当。严灼心拱手道:“天快亮了,洛大小姐,我先送你回洛英山庄。”一起度过这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严灼心和洛诗禾已经是朋友。听了严灼心的话,洛诗禾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迈开步子走出门去。 刚打开房门,一股清香迎面扑来,二人只觉得一时间头晕目眩,洛诗禾自言自语道:“海棠香”话没说完,两人一起倒在地上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