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幽公子?” 碧玉灯笼摇晃,秦瑶这一击本意不在伤敌,而是逼迫对方从暗处现身。 可待看清来人面上那张鬼脸面具。 心头,不免一跳。 “暗幽香乃远,提扇闻鬼鸣。” “且看眼前人,何处不识君。” 世人相传,七公子之中。 不同于磅礴大气的帝公子帝俊。 亦不同于阴毒狠辣的毒公子唐绝。 更不同于君子如玉的自己大哥。 眼前,这面罩半哭半笑鬼脸面具的幽公子。 却是最神秘莫测一位。 何方人士? 不知。 是男? 是女? 不知。 所修功法? 不知。 境界如何? 不知。 唯一,可以肯定的。 则是幽公子面上所覆鬼脸面具,能决定遇见之人是生,亦或者死。 笑脸对人,菩萨低眉。 哭脸对人,阎王来信。 …… “长辈?哼!笑话!你是谁家长辈?” 见对方是和自己大哥同辈分的幽公子,秦瑶并不忌惮。 冷哼一声,手中碧玉灯笼轻轻一晃。 灯笼中,瞬间有碧幽色火光闪动。 低下手中宫灯,背在身后纤纤玉手冲小道士悄悄摇了摇。 将这一些看在眼里,幽公子摇头冷笑,轻声道:“我与你哥哥以同辈之礼相交,长兄如父,说是你家长辈也不为过吧?” “你…”秦瑶杏眼圆睁,气鼓鼓的。 伸手,打断秦瑶插话。 殷幽抬起头,半边笑脸面具下眼神澄澈,打趣道:“好一双勾人儿的杏眼,走近点,让幽哥哥好生瞧瞧,便不在你哥哥面前告你和…嗯!这小牛鼻子亲热的黑状,如何?” 说着,幽公子半抬起白哲手臂。 仿佛算准了秦瑶会主动过去让自己抬起她的下巴。 “你!登徒子!” 秦瑶身份,哪怕是在整座九州都是贵不可言。 虽然,从小拜入身后宗门修行,吃了不少苦头。 但周围,无一人不将自己视为掌上明珠一般宠爱。 加之地位超然,何曾受过如此羞辱… 当下,银牙暗咬,手中宫灯碧幽色火光大盛。 烛火中,冷冽煞气磅礴而出。 一抬手,便要上前给这个败絮其中的幽公子一点颜色瞧瞧。 同时,心中也有些许不满。 暗骂身后那条臭鲤鱼,死鲤鱼! 就这样看着自己被欺负,竟然不敢做声! 哼! 枉费自己… 等收拾完这个登徒子。 自己定要这条臭鲤鱼好看! 想着想着,赢瑶姑娘越来越委屈。 一双杏眼微红。 隐隐,已有了泪花。 忽而,眼前一花。 不知何时,小道士已经挡在自己身前。 神情疑惑,口中喃喃自语。 “哥…哥…哥哥?” “明…明…明明是个菇…菇凉,女…女施主,怎…怎…怎么自…自称什…什么哥哥?” 要说,小道士也是蔫坏。 明明,是个臭结巴。 可当说到‘姑娘’二字时。 特意学着当初柳皮脸模样咬字不清。 “菇凉?” 聪慧如秦瑶,哪里还想不通小道士口中姑娘是指哪位。 顺着白鲤鱼目光望去,正好看见站在二人身前不远处的幽公子。 黑发如瀑,身形纤长高挑。 脸上戴着面具,倒是看不出情绪起伏。 不过… 秦瑶一双杏眼眯在一起,露出两颗小虎牙。 一手,提着灯笼。 另一只手,叉着小蛮腰。 晃了晃小脑袋,乐呵呵道:“臭鲤鱼,你说他是女施主?” “小牛鼻子休要胡说!” 微微一怔,幽公子立时冷喝出口。 话音未落,秦瑶眼前又是一花。 幽公子,已然一步跨到二人身前。 掌风如刀,幽公子伸出一段白玉也似的手掌向二人抓来。 秦瑶刚要拉着白鲤鱼后退,却发现后者如入地生根一样根本拉不动。 “女…女施…施主…得…得罪了!” 呵呵一笑,小道士嘴角微翘。 身上道袍无风自抖,猎猎作响。 仿若变了一个人似的。 虽然,依旧是个结巴。 可哪里还有半点呆板。 模样,惫懒至极。 语速也跟着快了不少。 “谁…谁…允许你…你伤…伤害秦姑娘的!” 白玉京将秦瑶紧紧护在身后。 手掌轻轻一抬,便与幽公子碰撞在一起。 凛凛微风,如天人下凡。 “砰!” 被白玉京喝破女扮男装的幽公子,本来就挟怒而来。 立志抓住这个不知怎么看破自己伪装的小道士好好拾掇一番。 没想到,尚未触及衣袖便被无形中一股劲风迎面袭来。 当下,如游鱼遇浪。 脚掌轻轻一点地面,须臾间倒退而回。 “你,究竟是何人?” 幽公子落地踉跄两步才勉强站稳。 面具下,柳眉微皱。 隐约,觉得那股罡风中夹杂着一股让自己颇为熟悉的浩然之气。 堪堪,对自己有所克制。 “小…小…道,乃…乃是飞…飞仙…仙观白…白玉京!”挠挠头,小道士有点不好意思道。 眼神真挚,言语诚恳。 “飞仙观?”幽公子轻声重复一遍,眉头紧锁,“没听说过…” “没…没听…听说过?”小道士不乐意了,认真道:“家…家师,乃…乃是…” 不等小道士说完,幽公子摆了摆手,摇头笑道:“小牛鼻子,你既看破我伪装,又识破我功法,那你可知我是谁人?” “姑…姑凉,是…是何人?” 少年道士一挥衣袖,有些幽怨话语被打断。 有意无意的,甩了甩衣袍。 只见一柄赤红木剑悬在腰上,威胁意味明显。 剑为当初下山时师父所赠。 纯阳桃木所刻,上嵌七颗赤火铜钉。 …… “徒儿啊…”犹记得下山前一晚,老头子手持此剑传授自己那一式“天外一剑”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你别看此剑破破烂烂的不起眼,这可是当年你太太太师爷的佩剑!” “咕嘟!” 含含糊糊说着陈年往事,已经大醉的师父仰头又喝了一口葫芦酒。 “嘶…”深吸一口酒气,师父满意嘀咕一声痛快。 “当年,北域还不是大秦赢家天下,曾有一大妖乱世,为祸乡里,滥杀平民,多少正道修士,呵呵,正道修士,怕死啊!怕自己苦心跟老天求来的那么点修为又还回去,一个个缩在壳子里装王八!” “你太太太师爷就靠着这么一柄火钉木剑,一路从南疆杀到北域,又从东城杀到西乡。” “从此,百妖折服,九州清平!” 小道士愣住了。 自己,还是第一见到师父这个样子。 酒壶已空,随手扔在一边。 花白头发在风中四散飘扬。 桀骜表情,宛若天上仙人。 一剑飞仙,剑气纵横数万里。 最后,竟是劈落一颗星辰! …… 悄悄,看了一眼腰间木剑。 小道士有些得意! 咱师父那可是真正神仙中人。 既然,自己下了山。 自该有仙人徒弟应有的霸气不是? 护在秦瑶身前,小道士看着幽公子,认真道:“有…有小…小道在,谁…谁也不能伤她!” 身形,不动如山。 剑意,已却早已磅礴。 一旁,秦瑶呆呆看着白鲤鱼。 眼中,似有流光划过。 “呵呵,小牛鼻子,你还真是有趣!” 仿佛,是听到了非常好笑的笑话一般。 幽公子以手扶额,大笑不止。 声音,飘忽不定。 忽男,忽女。 难以分辨。 小道士岿然不动。 “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敢威胁我的人!” 话音落,幽公子衣袍鼓荡。 刹那,从原地消失。 再出现时,已然身在白玉京身前半尺之处。 “砰!” 未等秦瑶惊呼出口,殷幽早已一掌送出。 结结实实落在小道士胸口。 巨力凝柔荑,扶柳荡岗山。 小道士倒也倔强,挡在赢瑶身前。 身形一动不动,如山一般。 不闪,也不避。 一身剑气一凝,又一散。 呼吸间,便将如山力道尽数化解。 无视身前诡笑面具。 小道士反而扭头,望向窗外,结结巴巴道:“多…多…谢赢…赢大哥!” “哈哈!” 窗外,一声长笑响起。 去而复返的赢殇陡然出现在大厅之内。 长袖舒展,如仙人朝拜。 一卷巨幅水墨自虚空中显现,被赢殇挥手展开。 清朗吟哦,似远实近。 “诸位,入我画中来。” 小道士挠挠头,冲一旁早已泪水涟涟的秦瑶微微一笑,身形便是消失不见。 “可敢入此画中?” 幽公子不见言语,面具上表情依旧。 随之,化作一道黑光。 直奔空中古画而去。 空中,早已开卷三分的‘逐鹿仙图’,逐渐飘落于茶台之上。 “大哥,他们……” 杏眼瞪着自己大哥,秦瑶可怜兮兮问道。 台前,只见画中泼墨无数,却早已看不出所画何物。 “唉!傻妮子!”秦殇无奈摇头,轻笑道:“放心,两人都没事!” 踱步到茶台前,轻拂衣袖,便见点点梅开如水墨氤氲。 随之,一副清晰画面渐渐显现出来。 山水其间,重阁伫立。 有湖有波,风息不止。 秦瑶双手扶台,低头看去。 只见画卷中间,涟漪不止湖上。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默然对立。 刚刚松口气,却又见二人瞬间由静转动。 仅用一吸。 忽而,黑影消失,白影闪避。 忽而,白影追击,黑影避退。 其间,鬼气森森,直欲择人而噬。 抑或剑气堂堂,斩月落星。 “此卷,名曰‘逐鹿’,上可困仙,亦能屠仙。”一旁,负手而立的赢殇声音很轻,“乃是我前些年修行偶然所得。” 言罢,剑指当空划过。 秦瑶便见卷中本来平静的湖面上忽地立起一道水墙,逼得原本欲立定生死的白玉京与幽公子二人霸气分开两旁,攻势尽消。 同时,妙公子微微一笑,淡淡道:“在此卷中,我要其生,便生!要其死,便死!” 幽公子本已将小道士引入瓮中。 正要痛下杀手之时,却意外察觉到一股透明风刃袭来。 仓皇下,只得抽身后退。 得此空隙,小道士拍了拍胸口,暗呼一声侥幸。 旋即,赤色桃木长剑脱手而出。 小道士立于半空,如履平地一般。 眼神微眯,气机涌动。 口中,念念有词。 一步迈出,连踏之下瞬间闪身在百丈之外。 见得幽公子厉害,神色愈见严肃的白玉京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旋即,只见小道士挠挠头,认真道:“姑…姑凉,可…可要…要注意了,小…小道,不…不会…留…留手了!” “哼!”冷哼一声,幽公子凤眼微微眯起道:“小牛鼻子好大的口气!” 下一刻,白玉京身上道袍无风猎猎。 小道士手中火钉木剑直立,恰如剑仙临体。 剑诀接连变幻四次,驾驭木剑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 半息之后。 天地,早已布满了无隙剑阵。 掐诀轻喝,无数木剑调转剑头。 齐齐,向幽公子掠去。 破空声起,剑意凛冽。 画卷外,赢殇眼中笑意更浓。 “要其灭,便灭。” 一口气吐出。 霎时间。 天朗气清,炎日归返。 空中,只剩白玉京手中一剑。 二人齐齐往空中望来。 妙公子赢殇则是长笑出口。 得此图以来,空有屠龙之术,却无处可用。 如今,一举困下两名同境高手。 这让妙公子如何不爽? 笑到中途,丹凤眼微微眯起。 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陡然跃入脑海。 这幽公子,还有结巴小道士。 杀,还是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