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都熄灭了。 似乎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夜晚,没有光,没有声音,单纯的,静寂的夜晚。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2点。 看向窗外,高楼无言伫立在夜色之中,安宁起身走到门边推开了电灯的开关。 啪,没亮。 “许是停电了吧。”安宁心想。 回到床上,疲累却没有入睡的念头。他隐约听到窗外有风的声音,不像是自然的风声,更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拍动翅膀的声音。 在这样漆黑的夜色中,安宁感到有些心悸。他闭上眼睛,希望在迷糊中睡去。 在他的脑海中又一次闪过了她的唇,那种绯红撩动着他的心弦,如同猫柔软的身躯一般吸引着他,安宁沉浸在一种隐秘而美好的梦境中悄然睡去。 第二天,透过绿叶的阳光参差不齐的照射下来,安宁睁开朦胧的睡眼,静静的望着被绿叶覆盖的天花板,他将手伸到床边抓起了一个红色的果实。 “草莓?”他看着,拿到嘴边咬了一口。 “草莓。”吃下了整个草莓。 安宁走下床,开始洗漱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而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安宁的家被草莓侵占了。 在城市的一角有这样的一个店,它貌似从来也不开张,也没有牌匾但它确实是一家店,会来的基本上都是老顾客…… 这是一家花圈店。 安宁一踏进门,寒意便从脚底爬了上来,缠绕着骨头从皮肉中渗透出来,走廊两侧放着许多能遮住墙面的巨大木架,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人首泥塑,随着他越往前走从门口照进的光线越稀薄,那种绕在骨头上的寒意也越发明显。周围的阴影中,好像能感受到许多刺人的视线,有恶意又或是无恶意的。 走廊幽长静寂,安宁硬质的鞋底在大理石上踩出了嗒嗒的声音,在走廊的尽头是一扇明黄色的木门。走进去,一盏小小的台灯放在沙发后的小桌子上,散发出黄晕而温暖的光。毯子盖住了沙发上人的上半身,将一双白皙的腿暴露在空气中。 安宁忍不住看了一眼,又将目光收回说道“为什么将冷气开这么大?” “寒冷能够抑制邪念与冲动。”林语的声音犹如香炉中所散发出的奇特香气,当她慢慢从沙发上坐起来时,安宁看着她,似乎能听到一股特别的音乐。 林语揉了揉额头,关掉了在一旁放歌的手机。 “死相显露,你今天还是小心点好。”林语眉头紧锁的看着安宁,不知是因为安宁死相显露还是因为起床气。 “我倒觉得还没到死的时候,不过我还是会小心的” “那就好,我的早饭呢?” “在这里。”安宁将手里的饭盒放在沙发前摆满各式泥塑的方桌上,掏出一根烟放进了嘴里。 “在我的面前请不要吸烟。”听到林语的话安宁停顿了一下。 “香烟的烟雾中,副流烟比主流烟中含的有害物质更多。”林语边打开饭盒边说道“致癌性极高的二甲基亚硝胺,相对于主流烟中含53-43毫克来说,副流烟中含680-823毫克,喹啉在副硫烟中的含量是主硫烟的11倍,约等于1800毫克,就是说相对吸的人来说,周围的人受害更多,你懂吗?” “谁管你。”安宁掏出了打火机。 “看见你面前的塑像吗?”突然间,林语探过半身,一只手按在安宁面前的一个人首泥塑上“他曾经像你一样,不过走的时候并不安详,他的尸体在停尸房哀嚎了三天三夜,推进焚化炉的一刻他还在痛苦的挣扎,尖叫声在焚化炉内不停的回响,当他离开火葬场的时候他的灵车翻了,骨灰撒在地上被风吹散。” 安宁与林语四目相对,出于男人的尊严安宁很想把烟点着,然而他试了几次,却怎么也按不动打火机,索性便把烟放回了烟盒中。 “好孩子。”林语笑了,她动了几下“帮我一下,我回不去了。” 安宁噗的一下,笑出了声。 “让我们看看,可爱的安宁同学会为林语姐姐准备怎样的早餐呢?”林语打开了饭盒“原来是草莓,草莓,还有草莓……”林语将它们摆在桌子上,饭盒有四层,然而每一层都是草莓。“我想某人一定会给我一个合理解释的。”林语看向安宁。…… “我不知道,一睁眼它就长出来了,到处都是。” “一夜之间……”林语揉捏着草莓“你有没有没听到一些声音?” “什么样的声音?” “你觉得反常的声音。” “大概有一些风声吧,我记不清了。” “风声……啊哈…”林语压低声音笑了起来“伸出一只手给我。” “要干什么?”安宁伸过去一只手。 “翻过来。” 安宁翻了一下手,把手心向上,林语扔下一枚一元硬币。 “帮我买一个草莓蛋糕。” “一元可买不了蛋糕。” “不,它可以。” 此时的林语笑得像一只狡诈的狐狸。 安宁乘着公共汽车来到最近的蛋糕店,听说这里的草莓蛋糕是最不错的,真是一个神奇的巧合。店内,虽然很早但也排了许多买蛋糕的人,队首旁,一位阿姨拉着孩子“不行哦琪琪,要排队。” “但是草莓蛋糕只剩一个了!” “那也要排队啊。” 安宁看着,觉得自己好像买不到了,转身便要离开。 “请给我一个草莓蛋糕。”不是那位阿姨的声音。 刚要离开的安宁停下了脚步。 店员对眼前人的要求表示十分诧异“啊……这位客人要不要试试我们店的其它蛋糕,也很好吃哦。” “不了,我只要草莓蛋糕。” “可是……” “停止售卖了吗?” “没有,但是……” “那还请您给我一个。” 这个人脸色苍白面容憔悴,说话很轻很慢,仿佛生了一场大病随时可能离世一般,店员有些迟疑,但最终把蛋糕给了她。 那人在小女孩的啼哭声中慢慢走出了店门,安宁也离开了。 在马路中央的安全区中,一群人在那里等红灯。这里面中有安宁,有那位病人,有小女孩和阿姨,还有草莓蛋糕。 红灯的时间很长,很长。马路上汽车的速度令人生寒,忽然间小女孩挣脱了妈妈的手,抢走了蛋糕,在所有人的惊异之中向马路对面跑去,在她的左边是一辆疾驰的汽车。 嘶…… 砰。 血液染红了柏油路。 小女孩站在马路中央瑟瑟发抖。 在小女孩跑开的瞬间,病人追了上去,小女孩身边的汽车停下了,可惜她身后的汽车没有停下,病人的血涂在地上画出了一条血路,她身体绞在了车下,只能看到腿与一只白皙滴血的手。 她为什么一定要拿这个蛋糕呢? 这个蛋糕很重要吗? …… 安宁想不明白,他走了过去将小女孩抱了回来,也抱回了那盒草莓蛋糕。 当安宁再出现在店里时已经是傍晚了,他站在林语面前一言不发。 “警察呢?”林语捏着泥塑问道。 “回去了。”安宁的语气中透着疲惫,但似乎还有别的什么。 “蛋糕呢?”林语抬起头笑着说。 安宁坐到沙发上拿出了蛋糕“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是的。”林语打开蛋糕,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 “那么……”安宁欲言又止。 “呐,安宁。看着我”安宁看向林语,林语手中拿着一个泥塑“我要打破它。”说着林语放开了手,安宁伸手接住了泥塑。 “看看你的手底下。” 安宁低头,发现桌子上的泥塑被碰到,仿佛多米诺骨牌一般倒下,最后一个摔在地上,破了。 “看看你手上的那个。” 安宁改用两只手捧着泥塑,泥塑没有干,刚才被接住的地方砸出了一个深坑。 “明白了吗?”林语的脸上不再是笑意,她将泥塑一个一个摆正,刚才那些被碰倒的泥塑上都出现了长短不一的裂痕。 “我……去拿扫帚”安宁站起身离开了。 “草莓吗……”林语笑着吃掉了蛋糕上最大的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