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人抬着下巴。 这使得他能在她清而亮的眸底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一个浮肿的,愕然的自己。 “只是嗓子红肿阻碍了言语,并无大碍。”与她当年相比只是暂时失声而已。 “那要多长时间能好?” 对于自己亲亲老爹的身体,猫儿还是很关心的。 燕回解开对方手臂上系着的纱布,将原来的药换下,敷上新的药泥。 “他说不出话是因为蛇毒之故,等到他伤口一好,自然也就能说话了。” 猫儿趴在那里,看着青司娴熟的将纱布包好。 “那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留在这里吗?” 青司沉默了。 老实说如果可以的话,青司现在就会将这父子两人送下山去,尽管就在几个时辰前,这人救了自己的命。 “下山的道路被泥石堵住了,在道路被清理出来之前,你们可以暂时寄居在这里。” 青司说着退后一步,对着面前这人郑重行了一礼。 “多谢恩公昨夜救命之恩。” 坐在床沿上的人对着青司矜贵的点了点头,可以看出他的修养很好,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大家出身之感。 “百里姐姐,我父亲是有名字的,你可以喊他的名字,不用恩人恩人的唤他,凭白生分了。” 想到自己老爹的名字,猫儿觉得自己提了一个蠢主意,好在还能补救。 “我父亲现在说不了话,当初既然是百里姐姐将父亲救回来的,不如您就先给他取个吧。” 猫儿越说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父亲,人家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过是一个名字应该无碍吧。” 床上的人不满的看了猫儿一眼。 什么叫做“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看来他平日实在太过纵容他了。 “不用了。” 与面前等待取名这人相比,青司看上去更反感取名这种事。 不过是萍水相逢之人,青司并没有与对方牵扯太多的意思。 “可是我们这几日要住在一起啊。” 猫儿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为什么面前这两人都神色淡淡到一副反感的模样。 “难道不是百里姐姐说的吗,山路被堵,我们要一直留在这里的,难道你以后见到父亲要称呼我父亲为“喂”,这样子的吗?” “不如小姐先取一个吧。” 莲姑端着一碗绿豆糯米粥走了进来,她知道青司拒绝的原因是什么。 这次小姐过来,总觉得那里变得不一样了,看来她在京城过的并不太好。 “左右他们是要下山的,以后大约也不会遇上,就先起一个唤着吧。” 青司看看面前的莲姑,又看看站着的猫儿父子。 “即是七叶一枝花救得你的蛇毒,就叫重楼吧。” 重楼? 他看看自己手臂上绑着的草药,对着青司额首行了一礼。 看这意思是应下了。 青司对着重楼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这可好。” 莲姑对着一旁的重楼道。 “你睡了两日想必也是饿了,这是刚煨好的绿豆糯米,都是解毒的,你快过来用上一些。” 对于这个救了青司性命的陌生人,莲姑还是很喜欢的。 桌上的绿豆糯米粥只有一碗,猫儿看了看,继续去吃自己还没吃完的姜汤甜蛋。 很快鸡蛋就被他吃的干净,最后就连又辣又甜的姜汤都被他喝的一空。 他摸摸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碗。 看着对面一直看着自己的某人,猫儿不安的动了动。 这副按兵不动的样子,有些不太妙啊。 “父亲,我刚刚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对面的重楼没有理他。 猫儿更像在怀里揣了一只兔子。 他试探道,“听莲姑姑说,百里姐姐给你用的是七叶一枝花,可是他为什么要叫你重楼?” 见对面的人还是没有理他的意思,猫儿越发坐立难安。 “那个……父亲,我用好了,就先出去了。” 猫儿逃也似的奔向门外,这样沉默不掷一词的的父亲,实在太可怕了! 见猫儿出去,重楼陷入了沉思。 百里这个姓氏本来就在京中并不多见,若是再搭配上如此容貌,整个京城或许就只有季家才有这么一人。 只是他没想到,当年那个像是猫儿一般大,被他举着去折树上梅花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的这般大了。 可当年那个因为有了梅枝送给母亲,而笑得纯真无邪的孩子,为何会现在满身凄凉? 听闻季锦堂为护圣驾身陨,季夫人伤心之下落发出家,可是尽管如此,她也是圣上加封的百里郡主,按理说不该如此才是。 想到那个在夜间独自淋雨的身影。 那满身的寂凉萧条,又那里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应该有的。 “百里姐姐,你在做什么?” 青司从菩提树下捡起一枚枚黑色的东西,放进手心里。 “这是什么?”猫儿疑惑的凑了上去,那是一粒粒像是种子样的东西。 “是菩提子,也可以说是这棵菩提树的种子。” “那种下这个就能长出菩提树来吗?” “我不知道。”青司坦然的回道,“或许你可以试试。” 对于栽花种草,猫儿兴致缺缺。 “这东西能吃吗?” “你可以尝尝。”青司摊开手掌将手上的菩提子放到猫儿面前。 猫儿半信半疑的挑了一颗,放在嘴里试着咬了下。 “呸呸呸,这东西怎么这么硬。” 见猫儿捂着又酸又痛的脸颊,一脸哀怨,青司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就连唇角都向上挑起两分。 百里青司本就生的模样倾城,即使是素衣粗布也难掩其艳丽,如今乍然一笑,亦春风十里不及其眉间三分姿容。 猫儿看呆了,他觉得自己每天待在女人堆里,都快对女人这种生物心如止水了,谁成想,竟然还有这么好看的人存在。 “你生的可真好看。” 听着猫儿这句无心之言,百里青司的眼中笑意却是褪的一干二净。 她握着手心里挑选的几颗菩提子,这受尽寺庙香火供奉的菩提子,却抵不过她心中滔天怨气。 她当年遇见那个人时,那个人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因为这句话,她被送入宫中,开始了一生苦厄。 青司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 有时候,她真想狠狠的毁了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