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二夫人自觉愧疚之际,一匹烈马已经载着百里青司驶出了季府后门。 青司连连挥动手中的马鞭,催促身下的马匹跑的更快。 迎面扑来的风,吹乱了她的发,也扬起了她的衣角,可是她并不在意,她尽情的享受着风吹拂过的感觉,那是久违的自由。 可是路程刚刚过半,原本艳阳高照的天气突就飘起了云,空气开始变得沉闷起来,这是将要落雨的征兆。 青司将马催的更急,就在临近落凤山时,忽然从斜地里窜出一道白影来,伸开双臂拦到了路中央! 百里青司仓惶勒马,那马匹跑的太急,此时一被猛地勒住缰绳,只对着拦路之人高高扬起了前腿。 这一下若是踏中,这人必死无疑。 百里青司一踩身下马鞍,抱着那孩童向着一旁的草丛滚去! 马匹嘶鸣,道路两旁的坚硬的山石擦破了她的手臂,将她的脊背硌的一片淤青。 好在,她怀里这人没事。 那是一个孩子,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沾满了泥土干草的里衣,他大约也是吓坏了,此时正闭着眼睛紧紧的躲在青司的怀里。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青司对着那个吓的不敢睁开眼睛的孩子,一声呵斥,扬起的手臂在他屁股上狠狠的拍了两下。 那孩子捂着自己的屁股愣了,这女人竟然敢打自己。 可是看到青司手臂上的血痕,他又没了声响。 忽然他好像想起了正事似的,哭着喊着抱住了青司的大腿。 “好心人!救命啊!” 青司皱了皱眉,对于这孩童的触碰,她本能的感觉到抗拒。 可是眼前这孩子,似乎对自己产生不了什么威胁。 “有人要害你?” 抱着青司的孩子对着她狠命的摇了摇头,脸上沾着的尘土蹭了青司满腿。 他大概有些狄族的胡人血统,那双眼睛竟然一只泛起蜜色的金黄,另外一只却蕴着一抹翠色。 此时被那双小兽一样的眼睛看着,即使再铁石心肠,恐怕也柔软三分。 百里青司的手指抹去他脸颊上的尘土,若是自己的孩子还活着,怕是也有这么大了。 可是,怀念归怀念,她并没有去多管闲事的心情。 青司淡淡的掰开了对方抱住自己的手臂,去牵停在一旁吃草的马匹。 这就走了? 那孩子惊愕的眨眨眼。 “好心人,求求你了!”团子说着再次坚韧不拔的抱住了青司的大腿。 “我的父……父亲被蛇咬了,现在躺在那里生死未卜,你若不救他,他就要死了!” “我与你非亲非故,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一道闪电劈过半空,也照亮了青司的眼底,孩子看的清楚,面前这人眼底一片冷寂,淡漠。 别说是死一个人,恐怕就是死上千军万马,她的眼中也不会有丁点波澜。 他跑了半天才寻到这么一个人,若是她不帮忙,他又该怎么办? “那我哪?” “他死了我怎么办!” 那孩子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竟然就那么喊了出来。 向前走出几步的青司身形顿了顿。 天边的云层越积越厚,山间也起了风,大雨将至,留一个孩子在这里确实危险了些。 青司牵着马折返回来,比夜色还要漆黑的眸子看着这个满脸无措的孩子。 “带我过去看看吧。” “快跟我来!”团子生怕青司会随时反悔一样,拉着青司的手掌向着前方跑去。 “我叫猫儿,不知恩人怎么称呼?” “叫我百里就好。” 青司拨开身边一人多高的灌木丛,空气已经越来越闷,呼吸间甚至能感受到潮湿的水汽,她今日很有可能要淋雨了。 “就是这里!” 猫儿拨开遮在地上覆着的野草,这才露出底下被野草掩着的人。 那是一个满面通红全身浮肿的男人,乍看上去,就像一具在水中泡了不知多少日的浮尸。 而且,这人身上与猫儿一样,别说外袍就连脚上的鞋子,头上的发冠都不翼而飞。 青司在同样只穿着里衣的猫儿身上看了两眼。 这究竟是一个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毕竟一个人穿什么样的衣服,通常代表了他的地位。 可是,这个中了蛇毒的男人,实在是浮肿得太过厉害,别说面貌,就连五官都看不清。 百里青司知道,有些人天生天生不受蛇虫叮咬,可是比起常人来,这人的反应堪称激烈。 指腹碰触上的感觉冰凉而绵软,别说体温,就连对方的脉搏心跳也全然感应不到。 不得已,青司解开了对方的衣服,趴在他的胸膛上听他心脏跳动的情况。 一旁的猫儿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袖子,他见惯了女人对着面前这人各种奉承诱惑,手段尽出。 可是他没想到,眼前这人都变成这副连脸都看不出的模样了,竟然还有人下的去手。 他身上的温度很凉,细腻的皮肤贴在脸上,就像是一块温润的玉石,有心脏的起伏声从耳边传来,既微弱又急促。 “他怎么样?”猫儿焦急的问向青司,其实他最想问得是他还有没有救。 “他被咬伤的地方在那里?” “手臂!那蛇从树上蹿下来,被他用手臂拦下了!” 青司将对方的衣袖挽起,果然就见两枚细小的孔洞正印在上面。 青司的手指在伤口周围按了按,整个伤口硬如焦炭,而被蛇咬伤的地方,伤口已经开始发黑肿胀,虽然已经被蛇咬伤了良久,可是此时仍在向外渗着血水。 青司拔下头上的发簪,尖锐的簪头刺进对方的手臂,手腕握着金簪用力翻转,一个有些歪扭的十字缺口出现在对方的手臂上。 暗色的污血顺着划出的伤口流出,待那血流出的颜色没有那么晦暗时,青司俯下身去凑近那伤口。 猫儿紧张的咬住了自己的袖子,就这副肿的和馒头差不多的样子,连他看了都觉得嫌弃,这人还真……侠肝义胆义薄云天。 青司啐了嘴里的毒血,如此来回四五次,待那血变得红艳了些,这才抹去了唇边血迹。 “你这样……不会有事的吗?” “要不你来?” 百里青司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听得猫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不不,这种事还是你来就好,等我父亲好了,我让他当牛做马的报答您,要不然以身相许也行。” 大雨将至,雷声轰隆而下。 炸响般的雷声,惊的猫儿跳到了青司身后,见只是雷声,他苍白着一张小脸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你很害怕?”青司将地上无名氏扶起,看来她今日注定要招惹些麻烦。 “我怎么会怕这个,”猫儿徒自嘴硬,“我这不是怕你下着,特意过来护着你的。” “你要带他去那?”见青司搀扶自家亲爹,猫儿急忙问道。 “这里人来人往的太热闹,我去寻个无人的地方毁尸灭迹。” 猫儿的眼里满是惊恐,“他……他没救了?” “你若是在耽搁下去,他就真没救了。” 雷鸣电闪之际,马匹再次上路。 只是这次马上不仅多了一个叫猫儿的孩童,还多了一个中毒昏迷的无名氏。 彼时的百里青司没有想到,她一时的心软,竟然牵扯出日后那么多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