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从来没有见春梅发这么大的火。 张大嘴,愣愣地仰着头,看着她。 春梅又道:“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要和主子一条心才是,主子讨厌的就是我们讨厌的,别人侮辱了主子,就等于是侮辱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谁的主子受到了羞辱,自个还过得悠哉悠哉的。” 两个丫鬟知道春梅这是指着丁姨娘在说她们呢。 小蝶回过神来:“丁姨娘羞辱了大小姐,那么大小姐惩罚她,我们不该帮着丁姨娘的人求情,还得不给她们好脸色。” 春梅点点头:“对,你很聪明。” 小蝶蹦蹦跳跳地不给丁姨娘的大丫鬟好脸色去了。 春梅看了看阶下的两人,没有再多说话,就又回到了内室。 两个丫鬟失魂落魄地跪在那里,依旧没有起身。 自从大小姐让她们留在屋子里守着,她们就心惊胆战的到现在。 夏荷就是被大小姐留着屋子,后来被撵出府。 她们…… 春梅才是最聪明的那个。 …… 海棠晓月。 雨已经停了许久。 林四郎主仆二人还在酣睡。 厨房前来送早餐的丫鬟站在门前喊了许久,都没有喊开门。 大小姐施针,让三公子退了烧。 厨房的人就知道,这下子大小姐会比以前更得宠了,连带着四公子也会跟着鸡犬升天。 于是专门让厨房的丫鬟过来送早餐,以弥补昨夜饮食不周之处。 她喊不开门,又不能走,只好提着食盒在门外晃悠。 林大郎和林二郎两人从林三郎的院子里出来,顾不上回去梳洗用餐,就直奔海棠晓月而来。 这一次。 他们见识到了沈芙的手段。 原本的半信半疑全部都变成了深信不疑。 有了这样的卓家十三针,林家的发达指日可待。 但,沈芙的性子,他们也已经瞧的分明,压根不是普通的小女孩,用几句好话,恐吓几番就能唬的住的。 而且,太子殿下也未必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沈芙当着林侍郎的面袒护林四郎这个舅舅,他们自然要从林四郎身上下手。 林大郎能想到的,林二郎一样能想到。 “你在这里做什么?”林大郎瞧见小丫鬟一脸郁闷的拿着食盒,要走不走的站在海棠晓月的门前,不由得有些奇怪。 “奴婢,奴婢是来给四公子送早餐的。” 小丫鬟被两位公子碰个正着,吓得缩起了身子,像个鹌鹑。 厨房讨好四公子没想到被大公子逮个正着。 会不会得罪两位公子。 二公子倒还罢了。 大公子的手段……想想都害怕。 “送早餐?”林二郎有些狐疑地看着小丫鬟。 小丫鬟簌簌发抖。 林大郎也问:“就这么一个食盒?” 小丫鬟瑟缩地点点头。 “怎么就这么点?” 林大郎不满地扬起了眉毛,“我竟然不知道主子们的早餐原来就这么点了。” 小丫鬟:“……” 已经完全搞不明白形势了。 大公子再说给四公子送早餐送少了? 没有听错吧? 小丫鬟仰起头,疑惑地看了看大公子,又看了看二公子。 厨房里的厨娘曾经说,当年大公子曾经说过,四公子许久才不回家一次,不要增添厨房的辛劳,就让四公子自己派人取餐就是。 后来,这就成了厨房的旧例。 大公子难道忘了么? 林大郎昨夜睡得正香被唤醒,又冒雨奔波了几次,此刻眼圈发青,心情很差,看到她那个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是不是因为你们觉得四公子几年不回家一次,就不是正经主子了?“ 小丫鬟:“……” 简直是有冤无处诉啊。 “混账东西,”林大郎此时那里还有什么儒雅,若不是瞧着她是个小丫鬟,早就一脚踢上去了。 小丫鬟立即抱着食盒跪在了门口。 林二郎出来打圆场了,“大哥,何必和这些见风使舵的刁奴动气,我等今天就给四弟撑腰好了。让他们将早餐摆到四弟的院子来,大家一起吃。” 这个法子倒也不错。 林大郎怒喝:“还不快去。” 小丫鬟立即抱着食盒跑了,生怕跑的慢了些,被林大郎又呵斥一顿。 “四弟怎么还不起?” 林大郎有些奇怪。 小厮上前打门。 海棠晓月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奇怪了,”林二郎手中的折扇敲啊敲的。 自家四弟是个什么情况,他知道的清清楚楚,昨晚上没有来,还可以说没有人来请,但是海棠晓月就在马厩旁边,昨夜请太医来来去去,这主仆二人竟然一定动静都没有听到,也是睡得太死,太心大了。 “砸门吧。” 林大郎意识到了不妥。 大管家才给他和父亲说过,海棠晓月没有用的偏屋被贼人拿来做了窝赃的地,这件事情按大小姐的要求已经在京兆尹报了案。 昨夜雨大,林府来来往往的人多。 难说会发生些什么事。 此刻的林大郎也说不清楚自个的心思,是希望看到林四郎出事呢,还是不希望。 小厮们到没有砸门,而是翻了院墙,进去把门栓拉开了。 “四弟,四弟。” 林大郎和林二郎一进门就叫。 院子里自然是没有人的。 屋子只用了三间,一间是厅堂,一间是阿宁的睡房,一间是林四郎的睡房和书房。 没有人回应。 林大郎急了。 “踹门。” 门踹开了。 林四郎和阿宁还在睡。 屋子里有着一股子奇怪的甜香,但随着门开,迅速就消散了。 “四弟,四弟。” 林大郎急急忙忙地去摇伏在案上的林四郎。 林四郎依旧伏在案上。 林二郎吓得伸出手指在林四郎的鼻子底下试了一试,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 还活着。 但就是怎么都唤不醒。 有个经验老道的小厮道:“只怕四公子主仆是中了迷香。” “迷香?” 林大郎这才醒过味来。 这里曾经被盗贼宣威窝赃的窝点,显然盗贼是经常光顾这里的。 说这句话的小厮拿了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对着林四郎的脸上一喷,林四郎立即“哎呦”一声,醒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林四郎大叫:“怎么今日起的这么晚?阿宁,阿宁?“ 接着又发现自家的屋子里挤满了人。 “大哥?” “二哥?” “你们怎么在这里?” “是……三弟?三弟怎么了?” 阿宁也被弄了起来,主仆两个睡得昏天黑地的,什么都不知道。 “报案吧,”林二郎道。 家里的主子都被迷倒了,以后再闹出点什么可怎么办。 之前已经报过一次案,贼又来了,当然还要再报。 京兆尹府的人很快就来了,让林四郎点了点自个的院子里少了些什么。 林四郎:“……” 他可以算得上是两袖清风了,除了书和笔墨,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偷的。 这贼要多么不挑才会选上他啊。 阿宁道:“兴许是最近添了些好东西,被这贼看上了也未必。” 众人看着阿宁:“……” 这贼得有多笨,才会看上从库房里拉来的这些寻常家具? 也就是没有见识的阿宁当做个宝贝。 功曹等人都觉得林四公子好穷啊,但都没有表现出来。 人情世故没有再比他们更精通了的。 主仆二人还是非常配合地点了点东西,最后让功曹们觉得吃惊的是,他们不仅仅没有少东西,反而还多了两样东西。 “六十六两银子。” “还有一张文会的帖子。” 功曹:“……” 这个世上还有给人送银子的贼? 兴许是丢在这里的? “大人,还有一封信。” 小吏在林四郎的案上发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林四公子?这是你的信么?” 林四郎皱着眉头来瞧:“奇怪,我未曾见过这封信。” 功曹展开一看,顿时无语了。 这封信是贼人所写,大意便是说兄台虽然告官封了我的库房,但我并不怪你,见兄台虽然穷酸,但也算有骨气,并未贪取一分一毫,故赠银六十六两,到了最后还告诫林四郎,须知世上有钱便有势,无钱寸步不行。希望兄台拿着赠银好好读书,日后入仕做个好官。 此外,见兄台读书刻苦,爱书成痴,送上南山文会的帖子,恭请入会一展才华。 竟然还是个雅贼。 小吏在一旁叹了口气:“竟然还是个爱才的。” 的确,这贼做的也的确有些高洁了点。 功曹啐道:“贼都将赃物拿走了呢,还不快去看看。” 他们赶到封了屋子,只见封条还在,并无被人揭开的痕迹。 小吏看见窗户开了条缝,点头道:“想来是这院子里没有人值夜,这贼昨天夜里瞧着封了官府的封条,从窗户里翻进去了,那些杂物都交到了京兆尹府,贼也没有放在眼里,应当是还有别的赃物藏在这屋子。” 打开门之后,他们又检查了一遍。 这一次,功曹发现,上次查缴赃物留下的杂乱脚印上又有了新的尘土,仰头看去,就瞧见承尘上有着手印,几个人踩着梯子上去看,果然上面还有着痕迹。 显然是贼将真正值钱的赃物放在了承尘上。 “还有字呢,”小吏眼睛很尖,在昏暗的光线下竟然瞧见贼人用指头在厚厚的灰尘上写了几个字。 “钱已拿走,后会有期,白。” 功曹气的身子都晃了几晃,这贼人可真是够胆大包天的,竟然还在上面留下了这样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