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什么? 他说他来见她了! 贺云沂的话语从听筒里悠然传来。 分明是最常见不过的一句话,但却恍若鸣笛而呼啸的列车,重重地从心上碾过。 辛葵的心绪都散了,像是笔直成排的鸥鸟,掠过汪洋海面,往晴空万里而飞。 小姑娘三步作两步迈过去,移开玻璃窗门,绕过白色栏杆架。 直到站立在阳台之上,她才想起自己没有挂断电话。 呼哧的声音随即便充斥在听筒两端。 辛葵停下来的时候,贺云沂复又吭声,“慢点。” 大概是听到了她一路狂奔,动作慌快之余,所发出的动静。 “你真的来见我啦?”她屏息了会儿,四处展望,声音飘在空气里。 然而就在这句问话脱口而出的瞬间。 不需要任何的回应,辛葵已经得到了答案。 视野之内,靠近一层花园侧边的树下,正杵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满目的棕黄梧桐叶被夜色浸染得带上了深沉的意味,只昏黄的灯光煨出她熟悉的那个人。 树干笔直强壮,枝桠稍稍挡住视线,花园旁遍布的的荆棘蔷薇刚好托出他半露的优越侧脸,正偏着头打电话。 像是有所感应,下一刻,年轻的男人抬起头来。 他攥着手机,稍稍扬眉。 “现在见到了?” “嗯我看到你了!” 随着这句话的应下,辛葵也没浪费时间,往前跑了两步,单手撑在阳台桅杆上。 二楼的阳台往左边延伸,其实是个小露台,是专门用来放置花花草草的阳台房。 平日里辛葵不在,自然不能够打理,全程都是辛邺在负责。 阳光房的侧边有道小门,往后下了台阶便能抵达一楼,算是只有房子主人能知晓的,一个不太明显的安全通道。 “你待在原地别动”辛葵视线放低,盘算着如何迈过去,“我想去找你!” “下楼找我?”贺云沂身影攒动,往这边靠近,影子在黑夜的道路上微微闪了闪。 辛葵点点头,朝他招招手,“对,我阳台左侧那边的露台上,有个小门,迈下台阶下去就好了。” 贺云沂听到此,顿了顿,“阳台的小门?” “对啊,你等我,我就来了——” 辛葵话说到一半,又被贺云沂打断,“围栏都是铁艺做的,晚上黑看不清,你不小心被划到怎么办?别从那边过来。” 顿了顿,他补充道,“要是觉得晚了不方便下楼,我就在这儿站着,看看你就好了。” 辛葵顿住。 怎么说来见她的是他,阻止的,还是他呢。 那怎么行! 如若说两人就这么凭空交流,那他干嘛今晚跑过来,把她的情绪都尽数调动起来了就拍拍屁股走人,就算是贺云沂也不能行。 就好比燃起了一把火,还没烧够,就用凉水扑灭了那般,完全没劲。 “你讲不讲理嘛”辛葵这样说着,“那我找个借口和我爸妈说,你等等我哦。” 贺云沂笑笑,“你就有这么想我。” “那又怎样”被戳中了某些小心思,辛葵觉得脸皮有点儿烫,“情况紧急是你没有个提示就先来的” 可是,待到思绪真的转回到这个上面。 辛葵肌肤上的触感又同时提醒了她,外面的天阴沉寒冷。等会儿她下了楼以后,两个人在冰天冷地里相互依偎?就是便利店也不大安全,万一有人的话,并不是个好去处。 “要不——”辛葵的视线定在阳台左侧露台的小门,心里油然而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相比较外面天气的冷然萧瑟,她的房间温暖如初,格外舒服。 最主要是,还没有人叨扰。 辛葵刚想开口,贺云沂先行一步发了话,“你把露台小门打开,我过来。” 她愣愣,也没开口制止。 两个人。 就这么不约而同地,想到一起去了。 --- 贺云沂的动作十分潇洒利落,没几秒的功夫就迈了上来。 直到他站在她身前,辛葵盯着眼前人的胸膛,还在径自发愣。 不得不说 贺云沂这是有练过的吧? 不然怎么这么迅速! 晃眼之下,光线又暗,辛葵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几道虚影绕过,他就这么神奇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没忍住,话中试探明显,“茗邸这儿的房子,你是不是每个都摸透了啊?” “没有。”贺云沂应得很快,“第一次。” 小姑娘显然还是不信,“我怀疑——” 贺云沂揽住她往房间里走,“听你这语气,是还觉得我慢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那我以后多练练。” 辛葵反身侧手,揪过贺云沂的衣领,“是下不为例。” 其他的不说,这样的举措多不安全。 最主要的是,贺云沂还真想着次次能来夜探香闺啊。 想!得!美! 抬手移上玻璃门的时候,贺云沂视线低垂,而后,他略微拧了下眉。 “你刚刚一直光着脚?” “啊”辛葵低呼了声,因为方才见他的心思太过于迫切,以至于她都给忘了。 “去床上坐着。”贺云沂说。 这样一句话成功地让辛葵喀住,一上来就这么直接。 然而还没等她想东想西,贺云沂沉着嗓,挑眉而望,“你站这么久不觉得冷?” 辛葵摸摸自己的小鼻子,乖乖地迈过去几步,在自己的床上坐下来。 见她这样,贺云沂视线逡巡一周,稍稍弯腰,将放置得无比凌乱的拖鞋拿过来,半蹲在她面前,亲手给她穿。 分明是清冷的神色,可他的动作却又无比轻柔。 辛葵睫毛压下来,视线落在贺云沂的手上。 其实他攥着她的脚踝,弄得她略有些痒。 可——眼下四周寂静,辛葵享受之余,并不是很想动了。 穿好鞋后,他还没起身,小姑娘双手搭过去,上身前倾,直接拥住他。 她的小脑袋侧着搭在他的肩侧。 轻轻出声。 “你今天怎么突然回国了,不是还有几天吗?” 两人上一次的聊天记录刚好停留在十几小时前。 认真算来,他大抵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赶着回国了。 “事情都忙完了,当然就回来了。”贺云沂单手环着稳住她,怕她从床沿出掉下来。 辛葵不信这个说辞,伸手去拧他,“你真忙完了?” 她现在很热衷于在贺云沂的身上做各种各样的小动作。当初敢于在老虎屁股上拔毛的狂妄言论——历经两人在一起以来的相处,逐渐明晰,甚至大有往不可描述发展的趋势了。 贺云沂握住她乱动的小手,用掌心包着,不让她再有造次的机会。 “嗯,是还有一些没处理。”在辛葵倏然瞪圆的眼神里,他不紧不慢地补充,“不是还有李松么?” “” “后续的事宜也不需要我出面,就让他一直待在那边吧。” 辛葵用手戳戳他的肩,“那这个得多久?” “很久。”贺云沂的语气里,没有任何的愧疚。 辛葵在心里默默地给李松点了个蜡。 相比较她的经纪人李严,这几天不是游山,就是玩水,小日子总归是要更舒服一些的。 可只要再次正色,回到贺云沂连轴跑回来这个话题上。 辛葵像是捱了无数的甜蜜小刀,情绪复杂。 又欢喜,又担心。 她双手捧住贺云沂的脸,望入他漆黑的眼,“你真的回来了” 不提他到底飞了有多久这回事。 贺云沂今天大概是刚出机场,就往她这边赶了。 “嗯。”贺云沂手臂轻抬,碰了下她放在他脸侧的手背,“怕某人再见不到我就要哭了,我就想着,还是快点回来比较好。” “谁要哭了!”辛葵小手顿住,猛捶一番。 “直觉。”贺云沂说。 两人对彼此都很熟悉了。 你来我往了会儿,辛葵晃荡着细腿儿,有一搭没一搭地磕着下巴。 不论这些,眼前是最真实的人,手里是更真实的触感。 辛葵凭着自己的心意,胳膊绕了个圆过去,径自拍了拍贺云沂的肩,“你累不累嘛,我给你揉揉肩,缓解缓解?” “揉肩?”贺云沂尾调稍扬,他的腿弯动了瞬,倏然直起身来,“那大概缓解不了。” 辛葵本来就紧贴着他,眼下被人用手半抱着,重心不稳,下意识和贺云沂贴得更近。 严密无缝中,她感觉到自己的膝盖窝被有力地托起。 随后便是天旋地转,视线所及之处的景色晃荡了瞬,随着身子轻凿在床褥之上的漏气声,入目便是头顶往上的天花板。 吊灯因着两人的动作,被扫过来的风抚到,微微荡漾了下。 粲然的光线被撞得散开,闪闪的细碎亮光落在两人身上。 辛葵被刺得微微眯眼,不由自主地小喘了声。 贺云沂将人放好后,很快便覆身而来。 他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她的脖颈,锁骨处,起伏间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沉然。 “你”辛葵话出口,几乎是在瞬间,眼眶盈满了水汽。 贺云沂半手撑起来,由上至下地望着她。 漆黑的眼眸似是凝聚了层层而结的云雾,久久不远散开。像是攒着最劲的暴风雨,是宁静前的最后疯狂。 他的视线沉寂,却又捱着无尽无边的情愫,内里的灼然让人忽视不得。 “有人揉肩是这样揉的吗!”辛葵开始小小地抗议。 “你没听见?”贺云沂捏住她下巴,凑过来,轻声而言,“我刚说了,揉肩不够。” 还没等辛葵继续小幅度地挣扎,贺云沂的长指下移,在她的樱唇上来回摩了两遍,继而用指腹重重地碾了碾。 贺云沂目光落在上面,沉如水,“说到缓解,当然得用上这个。” --- 被撅取的时候,辛葵倒也没有不乐意,甚至带了点儿好久没和他这般的久违之感。 在他不知疲倦,再一次要卷着她来的时候,辛葵实在是呼吸不过来了。 可又很甘愿。 她甚至主动地咬了他一小口,逢迎之余,换来的是贺云沂身形的一顿。 两人之间,特别是在互相交换气息的亲吻之时,她永远都是被动方。 像是今天这样,实属是少见。 而后他眉目舒展,无边笑意都从唇齿之间逸出来。 估计是没想到辛葵还能这般。 轻笑间,贺云沂低声而语,径自肯定道,“看来是真的想我了啊。” 辛葵羞愤愈加,为了掩饰自己,她重重地拍他,“能不能认真点了!” “我还不认真?”贺云沂反问。 事实证明,不要想着去学谁的语气,也不要自以为自己有多么的厉害。 亦或者是,用最怂的胆子,放最狠的话语。 当这些被一一悉数奉还的时候,辛葵只想穿越到过去一巴掌拍死当初那个不知好歹的自己。 被亲到最后,她几乎以为自己参与了什么香肠嘴大赛,还是椒麻味儿的那种。 在贺云沂再次倾身而来,有所动作的时候,辛葵欲哭无泪,“还要来啊?” “没。”贺云沂翻身躺在她身侧,“先休息一会儿。” “” 辛葵哼了声,一时之间,上方没有阴影的笼罩,令人轻松无比。她径自往旁边蹭了蹭,和贺云沂头捱着头,半眯着眼。 也是,又不是永动机。 这个时候,贺云沂还算是真实。 就是吧—— 那是什么话? 还休息一会儿?! 等到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她就是拼了命也得要捍卫自己的小权利。 他没够她总归是够了,总得照顾一下她的感受吧! 辛葵愤愤地想着,干脆转过身来,双手撑在脸侧,低头好好地欣赏了会儿美男图,才缓缓开口,“你待会儿怎么回去啊?” “原路返回。”贺云沂手臂横在额前,半阖上眼。 辛葵还想再说些什么,卧室的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 随之而来的,是顾迎蔓的询问声—— “宝贝,刚刚看你晚饭没怎么吃,我熬了点桂花酒酿,喝点吧。” 辛葵像是被雷劈的鹌鹑,当即就愣住了。 “你在的吧,妈妈可以进来吗?”大抵是不像以往那般,立刻便有了回应,顾迎蔓刻意等了会儿,继续温声询问道。 “” 辛葵机械地将视线转移到身旁的贺云沂。 对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长眸微挑,姿势闲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慌乱间,辛葵还腹诽了下这人。 都这种时候了他怎么还这么云!淡!风!轻! 没有什么比“捉|奸在床”这个词更贴切她和贺云沂现在的这个状态了。 明明也没做什么,可偏偏就是夜探香闺,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凑了巧。 辛葵幻想了下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场面,登时一个激灵。 手忙脚乱中,她倒是还记得从床褥之上爬起来,想要去推贺云沂,结果却推不动。 不提对方配合不配合这回事,她不管不顾,抬手捞起被子,直接闷在他脸上。 期间还踩了他一脚,换来一声闷哼。 这样的动静不算小,顾迎蔓显然听到了。 “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我进来了哦?” “妈妈,别进来!” 辛葵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嗓音都高高扬起。 骤然响起的回应,让顾迎蔓本来要推门而入的动作顿在了原地。 她皱皱眉,怎么感觉——自家女儿今天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