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工买断住房的事,机械厂已经提上日程。偏这几天苏易水回家都有些魂不守舍,苏然和杨明艳都想到住房的事可能有些波折。但也没有多心,毕竟这是国家政策,房子又已经被员工住着。谁住的谁买还能有什么事不成。 苏易水烦恼了很久,采购部的厉科长自从上次的事就一直很针对他。还好不在一个部门,苏易水做事又非常小心。从来没让他抓住过把柄,可这次住房买断,他竟跳出来说自己已经在外面买了房子。就不应该再享受福利分房,更不能将新房子分给他。 谁都知道厉科长在针对他,可没人敢多说什么。他是实权部门的科长,而苏易水只是个没有背景和后台的小会计。自然不会有人站出来说什么公道话,让苏易水感慨平时做好人都白做了。与人为善有什么用,关键时候人人都是明哲保身。连厂长都站在他那一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该怎么站队了。 “爸爸。”苏然看到父亲已经是第三次端起碗,又第三次端着碗发呆了。忍不住开口叫道。 “哦哦,爸爸走神了。”苏然摇摇头,今天是周末,没人来做功课,妈妈也在蛋糕店会晚些回来。家里只有父女俩。 “爸爸,你还想憋在肚子里多长时间才告诉我们。”厉冬已经好几回在班上很得意的强调,自己家要搬进新房子。而苏然家要被赶回乡下的房子里去住。她还有什么想不到的,只是没想到爸爸居然忍了这么久。 “啊,然然,你怎么知道了。”苏易水近年来已经慢慢接受女儿参与到家里的决议中,而且什么事都愿意跟女儿分享甚至会听听女儿的意见。 翻翻眼皮,爸爸真以为学校是真空的吗?“厉冬已经在班上说了好几次了。”苏然抬头看着父亲,真想把父亲的眉头抚平。 “什么,厉冬。他欺负你了吗,有没有对你怎么样。”苏易水提醒过女儿厉冬是厉科长的儿子,但他没想到上初中的孩子就会在班上说这些。 “放心吧,他不敢欺负我的。”这倒是实话,有葛军这个大块头在,谁欺负她也要惦量惦量。 苏易水放下端了半天却一口也没动的饭碗,慢慢把分房子遇到的事,包括厂里的态度都讲给女儿听。 真是可恶,但现在骂他们于解决事情无益。在厂子垮掉前买下一套房子,算是最后的一份福利。凭爸爸在厂里任劳任怨干了这么多年,就没有理由退让。 仔细思索后,苏然开口道“爸爸,家里有房就不能分福利房。是国家政策规定的吗?还是厂子里自己定的。” “国家怎么会定这样的政策,还不是他们搞一堂言。”苏易水苦笑,如果是国家政策规定了他还生个什么气,直接服从就是了。 “如果不是国家政策,厂里定的规矩不能只针对爸爸你一个人吧。”她就不相信这么大个机械厂,会没几个在外面买房子或有父母留下房子的人。 “对呀。”苏易水一拍大腿,茅塞顿开、不是他笨,而是这年头这样的事大家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谁也没经历过,自然就会有些想不到点子上。 经苏然一提醒,不用多说,苏易水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以前是总想着去解释自己家的房子是为了女儿读高中,又解释房子是妻子赚钱买的于他无关。其实这些统统没必要解释,只要把住一视同仁这四个字就好了。 他就不相信,厉科长会为了他一个人,得罪厂里一大帮人。厂里的工人很多都没什么文化,要是这样一闹起来。别说厉科长,就是厂长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爸爸,放寒假我想出去看看,爸爸陪我去好不好。”趁着这个机会,苏然把想法提了出来。 “好啊,然然想去哪里。”苏易水相信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很支持女儿出去看看长点见识。 “去深圳,还可以看看程姐姐。”看程莉当然是借口,主要是想打听一下那边的情况。 “好。”苏易水没有多问,只要女儿愿意出门,他是很乐意奉陪的。 机械厂的住房买断会议又一次在大会议室召开,除了相关领导还有员工代表另外就是象苏易水这样本身有“问题”的员工。 看着厉科长的嘴一张一合,就象一只癞蛤蟆。苏易水面色平静,等他把话说完,厂长开口道“这件事,我们领导班子已经有了讨论结果……” “厂长。”苏易水站起来打断道“就是杀人犯也要给他一个自辩的机会吧,是不是该让我说几句。你们再下结论也不迟。” 当着员工代表的面,厂长纵然脸色不好,也哼了一声,示意他可以说几句。 “关于住房买断,我想问名下有房产就不能享受福利分房,是国家的政策还是厂里的规定。如果是国家政策就拿出来让大家看一看,我什么都不说了,二话不说就两个字--服从。”说完顿一顿,扫视一圈,厂长和厉科长的脸色均是一沉。 心里有了数,又道“如果是厂里的规定,那是不是应该拿出一个章程来。是员工名下有房产还是员工的直系亲属名下有房产,就不能享受福利分房。是不是该把所有员工的名字都拿去给土地局查一查,他们出了证明我们就按证明办事。只要有这样的章程,不管是什么,我苏易水保证按章办事,不给厂里找麻烦。但如果……事情只针对我一个人,搞一厂两政,那就是告到北津,我也奉陪到底。” 最后一句说的掷地有声,眼神坚定的看着厂长。几个员工代表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纷纷私底下开始讨论。几个家里有房或妻子单位正在分房的领导,纷纷变了脸色,有沉不气的当时就瞪了一眼厉科长,不是这个新调来的人招事,买断的事早开始了,至于拖到现在吗? 厉科长看看会议桌上众人的眼色,知道大势已去。心下恼怒不已,这个苏易水什么时候变这么精明了。当下换了口气说道“就算是这样,凭你的工齡资历住在新房子里,是不是也有些逾越了。” 苏易水早知他会这么说,笑一笑道“当初分房时,是厂长带着分房组日日夜夜开会讨论,好不容易确定出的方案。所有人都是按这个方案来分房的,如果你觉得我的房子分的不对。只能说你对厂长和分房组的方案有疑议,我人微言轻,但厉科长是领导,可以建议厂里重新召开分房会议。我说过,只要不是针对我一个人,大家都重新分配我没有疑议。我所求不过是‘公平’二字。” 不等厉科长出声,员工代表有性急的已经嚷道“那怎么可能,几百人的大厂,分一次房有多少工作要做。因为厉科长一个人,所有人都要调动,不知道这是什么作风。” 闻言,会议室如煮滚的沸水,咕咕噜噜的讨论开了。厉科长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如调色盘一样煞是好看。 厂长重重咳嗽二声,会议室这才安静下来。一直和厂长不对盘的一个副厂长趁机发言道“上次分房的事,黄厂长呕心沥血一个月瘦了七八斤,又不能顺了哥情失嫂意。为了让这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都心服口服,可是花了大心血的。厉科长一来就全盘否定,我想也是有真本事的人,我们也不能打消大家的积极性嘛。不如让厉科长做一份分房计划,贴出来让大家议一议,可以民主投票嘛。如果大家都同意,我们当领导的也没什么意见,你说对吧,老黄。” 副厂长一番话让黄厂长和厉科长同时变了脸色,特别是厉科长,忙站起来向大家作了个揖才说道“大家都知道我老厉是个粗人,来厂里时间也不长。很多事情都不清楚,难免说话失了偏颇。分房的事是各位领导共同商议的事,我能有什么异议。” “既然厉科长都没什么异议了,我们接下来讨论吧。”副厂长一笑,拿出文件开始一条条讨论。 黄厂长憋得脸通红,恨恨瞪了一眼厉科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