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重,这类龙纹裴长临在书中读到过,只有皇室能够使用。 那塔楼上的人…… 裴长临心中其实已有猜测,但这种时刻,他心头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难怪老师连下水试航都不愿再等,工程一结束便迫不及待逃了。 如果真是那位亲临,除了提前逃走,的确别无他法。 思索间,男人已将他领到塔楼顶层。 塔楼顶层同样人去楼空,只剩几张供人坐下观礼的桌椅,一名青年坐在贺枕书方才所坐位置的边上,正悠闲地磕着瓜子。 “主子,裴公子带来了。”男人在青年身旁停住脚步,毕恭毕敬道。 青年笑吟吟地往男人手里塞了一把瓜子,道:“去吧,我与裴公子聊聊。” 男人捧着瓜子,面不改色:“是。” 男人无声无息消失在塔楼顶层,裴长临安静站在原地,并不言语。 气氛一时僵滞。 “……我看起来很吓人吗?”漫长的沉默过后,青年率先开了口。 裴长临忙低下头:“不敢。” 青年眉梢一扬:“你知道我是谁?” 裴长临:“能猜到。” 裴长临本就话少,紧张时更是寡言少语,问一句答一句。青年注视他片刻,无奈笑道:“难怪小黎说你是个闷葫芦,你与你家夫郎也这么说话吗?” 裴长临微微一愣,抬起头来。 青年脸上仍带着笑意,指了指身旁的座椅:“坐。” 坊间无人不知,当今圣上年少登基,今年也不过二十多岁。 关于这位小皇帝的经历,民间有许多传言。 最广为人知的一种是,小皇帝由于太过年轻,自登基后便被多方势力裹挟,先是受摄政王所控制,后又被太后夺权,做了许多年皇室的傀儡。 可他并不妥协,而是卧薪尝胆,一步步设计除去摄政王,联合护国大将军扳倒太后一脉,在近些年才终于重掌实权。 不过也有人说,想要夺权的从头至尾都是太后一脉,摄政王身为帝师,一切所谋皆是为了稳固政权,从未与小皇帝站在对立面。 证据就是,在小皇帝重新掌权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为自己那位故去多年的老师追封谥号,并为摄政王一案中受到牵连丧命的所有族人亲信设立衣冠冢。 这些皇族秘辛民间知晓不多,是真是假更无从得知,但仅从青年的外表来看,其实不太能看出他曾经历过这么多事。 青年的模样还很年轻,五官是清秀纯良的类型,整个人没什么架子,在裴长临坐下后还热情地招呼他一起磕瓜子吃糕点。 对方这态度倒是让裴长临没再像方才那般局促,但他本不是外向健谈的人,对此也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动作。 “你这人真是没劲……罢了。”小皇帝摸过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丝毫不在意糕点屑落在他华贵的衣衫上,“我找你来是想问,那位钟钧大师究竟去哪儿了,你当真不知道?” 裴长临摇摇头,如实道:“老师临走前只告诉我他要去蜀地一趟,并未提及具体去处。” 这消息裴长临早告诉过船政大人,小皇帝应当也是知晓的。 果不其然,青年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而是悠悠道:“你这老师真是胆大包天,朕多次想请他入朝为官都被他拒绝,这回特意从京城赶来,他又避而不见……” 他脸上仍然带着笑,自称却已经变了,言语间隐隐透出几分威严。 青年顿了顿,继续道:“……你说说,朕该如何治他的罪?” 裴长临愣了下。 他实在不擅长应对这等场合,可小皇帝似乎打定主意要听他的想法,说完这话便自顾自吃起了糕点,一副正等待他回答的模样。 裴长临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道:“老师绝非故意避而不见,还……还请圣上恕罪。” “……就这样?” 青年等了一阵没等来下文,眉梢一扬,又笑起来:“裴公子,你应当知道,一国之君可不会因为一句话就平白赦免谁的罪过。请朕恕罪,是要付出代价的。” 裴长临:“您的意思是……” 小皇帝朝他勾了勾手指,裴长临俯身过去,听见青年低声道:“朕觉着你也不比姓钟的差到哪儿去,要不,你跟我去京城呗?” 裴长临:“……” “喂,这有什么可犹豫的。”见他没有回答,小皇帝皱了眉,“去了京城,朕直接封你个工部郎中之职,那可是正五品,寻常人求都求不来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不敢……”裴长临低下头,“但我……” 他犹豫片刻,忽然站起身来,直直跪在青年面前:“圣上恕罪,我……草民暂时还不想离开江陵。” 小皇帝凝视着他,神情渐渐收敛。 “草民与老师有天壤之别,这次能完成远航船,也全是靠着老师的引导,并非我一己之力……就这样去京城,恐怕会辜负圣上的期望。”裴长临斟酌片刻,如实道,“而且,我还想继续跟在老师身边精进技艺,至少这几年间,我不想离开江陵。” 小皇帝似笑非笑:“哪怕要错失这唯一的入朝为官的机会?” 入朝为官不是儿戏,小皇帝现在愿意向他允诺个官职,不代表以后也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这普天之下人才济济,从没有谁是无可替代。 他不愿意去,总有人愿意。 裴长临却道:“是。” 钟钧临走之前曾提醒过他,要他借此机会好好考虑日后的打算,多半就是预见到了这一幕。 这些天,裴长临也的确经过了深思熟虑。 这就是他的答案。 小皇帝与裴长临对视片刻,眸光沉沉,不辩喜怒。 片刻后,小皇帝悠悠叹了口气:“不想去,那就不去吧。” 他不以为意似的,又伸手从案上摸了块糕点:“难怪都说天赋异禀之人大多脾气古怪,你们这些天才啊,一个比一个难伺候。罢了,终归是你自己不要赏赐,以后别后悔就是。” 裴长临眸光一动:“赏赐……” “是啊,这本就是你完成远航船后,朕打算给你的赏赐。可惜,你不是不要吗?”青年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怎么,后悔了?” “没有,但……”裴长临似是犹豫一下,忽然俯下身来,重重地朝小皇帝磕了个头,“刚才的决定,草民没有后悔,但……既然是远航船的赏赐,草民斗胆,想向圣上另讨一件赏。” 小皇帝年纪尚轻,性子也稍显温吞,以前没少被自家老师数落威严不足。 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 这普天之下,还没有几个人敢这样与他讨价还价。 青年支着下巴,脸上并无恼怒之意,反倒觉得挺有意思:“看来朕方才还说得不对,你压根不是闷葫芦,你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