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了,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他推开拦在他身前的人,朝贺枕书淡淡一笑:“我是文轩字画行里最好的赝画师,至少在模仿你这件事上,是最好的。” 贺枕书:“……” 对方这说法令他不适极了,周遭更是群情激奋,还有人大声斥骂起来。可林天逸并不在意,继续道:“方才那些画你也看到了,我还带了些别的过来,你可以都看看。除了几幅新作是为了假扮‘临书先生’而新画的,大部分都是过去的旧画。” “我们的风格原本就很像,也可以说是喜好相似。” 他闭了闭眼,眼底露出几分不甘:“可是为什么,你的画就能一幅接一幅卖出去,轻轻松松名扬全城。而我,在文轩字画行待了数年,却仍然只能昧着良心去仿造那些赝画!” “你以为我不想堂堂正正带着自己的作品出入书画展?你以为我不想看着自己的画作受人喜爱,名扬千里?我与你究竟差在哪里,运气吗?”林天逸眼底隐隐露出癫狂之色,可他说到这里,忽然又冷静下来,“对,应当就是运气……” 他的视线落在展位上那几幅画作上,轻轻笑了下:“这几幅是我模仿得最像的,胡掌柜说直接当成‘临书先生’的新作也无不可。你看,我画得很好不是吗,若不是被你那木匠夫君在真品上做了那劳什子的印记,今日在场的,谁能分得出?” 林天逸这话不无道理。 他的画功不差,无论是原本便风格相近,还是他有意模仿,他摆出来的这几幅画,的确与贺枕书的画作极为相似。如果不是裴长临为画作特别做了印记,贺枕书或许真的会被如何自证而困扰住。 可是…… “我不觉得我们的差距只有运气。”贺枕书道。 “最开始,我也没想过我的画能够卖钱。当初胡掌柜找到我时,其实也是希望我能替他绘制仿画。”贺枕书停顿片刻,朝裴长临看了一眼,“那时候我的夫君还病得很重,我们手头很缺钱,我犹豫了很久,可我仍然不想那样做。” “你或许有不得已的理由,但这世上不只有你陷入困境,更不会只有这一条出路。” “你选择了这条路,丢失了身为创作者的本心。你画技再好,模仿得再像,那都不是你的。你没有资格和我比。” 贺枕书饱读诗书多年,往日大多与人为善,就算是生气,也不会肆意攻击别人,更不曾对人说过这么重的话。 但今日这事,切切实实触及了他的底线。 林天逸踉跄一下,颓然低下了头。 “说得好!” “不愧是‘临书先生’!” 人群爆发出赞许之声,贺枕书这才后知后觉,默默难为情地挪回了裴长临身后。 裴长临将他这反应看在眼里,轻笑了笑,继续对林天逸道:“根据我们当初与胡掌柜的协定,字画行只能负责寄售画作,不得进行倒卖、仿冒及其他一切行为。请你回去转告胡掌柜,‘临书’的画作以后不会再交由文轩字画行寄售,若以后再出现这等情形,我们必定状告官府,让知府大人替我们做主。” 他说话间,山庄管事也终于被人请来。 那管事的模样严肃,不苟言笑,听人说完前因后果,当即命人将林天逸带走。 ——书画展明令禁止偷盗、仿冒他人画作,违令者不仅要被逐出山庄,甚至可能惹上官司。 但这一切都必须交由山庄主人定夺,两个家仆上前钳住林天逸,正要强制将他往外拖。 贺枕书却道:“等等。” 他将林天逸带来的那几幅画轴收起来,用布包裹好,递还给对方:“看得出你很珍视这些画,既然如此,以后就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更不要用这些来欺骗人的感情。” 林天逸微微怔然,抱起画轴,下意识看向了还站在一旁的崔婉儿。 女子神情淡漠,没有再看他。 林天逸唇边闪过一丝苦笑。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没有一件事在他的掌控之内。 “临书”的名气日益增加,胡掌柜身为商人,自是不愿放过这个机会。但贺枕书不愿在人前露面,而恰巧胡掌柜也不希望旁人知晓“临书”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双儿。 所以,才有了林天逸。 他被逼着模仿、学习“临书”的画作,整整三个月,他将贺枕书寄售在字画行的那几幅画作临摹了上百遍,直到他能够绘出于“临书”风格近乎一致的画作。 随后,便是冒名顶替。 他借由“临书”的身份接近买家,很快便吸引了崔婉儿的注意。 崔婉儿买走了贺枕书寄售在字画行的所有画作,为了让她更加信任林天逸,胡掌柜甚至以买家的名义,向贺枕书高价约了一幅画稿。即是那幅《美人游园图》。 林天逸按照胡掌柜的要求,将《游园图》赠送给崔婉儿,果真取得了对方的信任。 随后的一切,便都是在这基础上被推动着朝前走。 他们的相遇只是一场谎言,但那谎言并非出自他本意。 可事到如今,解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抱歉……”林天逸张了张口,最终只悻悻说出了这两个字。 林天逸被家仆带离了庭院,这场闹剧终于告一段落。 紧接着离开的,是崔氏祖孙俩。 那位崔老先生被迫旁观了这么一场闹剧,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心情显然格外不悦。但上当受骗的毕竟是自家孙女,他虽心情不佳,却也没有过多指责。 崔婉儿搀扶着崔老离开,甚至没顾得上与二人打个招呼,也没有带上那幅《游园图》。 裴长临与贺枕书带着画作回到山庄为他们准备的摊位前,还一句话没说,立即被人围住了。 “临书先生,我先前就很喜欢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先生方才那席话说得真好,令人佩服!” “敢问先生家住何方,改日必来拜访……” 众人七嘴八舌,说得贺枕书根本接不上话。 少年被人围在中间,裴长临身旁倒是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他抱着画轴站在人群后方,瞧见自家小夫郎一边困难地应付着众人,一边将手背在身后努力地向他打手势。 那似乎是昨日商议过的手势之一,不过贺枕书显然自己都已经混乱了,短短片刻间连着比了好几个不同的手势,裴长临压根看不出那是什么意思。 裴长临一笑,走上前去。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沉下脸来,一把将贺枕书拽出人群:“诸位莫怪,我夫郎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事,要先回去休整一番,眼下不便闲聊。” 裴长临模样英俊,如此阴沉着脸时气质更显冷淡疏离,叫人不敢亲近。 他还是第一次在贺枕书面前表现出这副模样,贺枕书愣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