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下,耳根瞬间红了起来:“怎、怎么忽然这么叫我?” 贺枕书只是笑,并不解释,还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阿姐中午做了一大桌菜呢,说要给我们践行,结果你根本就没吃上。” 他扶着裴长临坐起来,才道:“不过还剩了些菜,我去给你热热。” 裴长临点点头,贺枕书转身出了门。 他靠在床边醒了会儿神,起床整理了床铺,又来到书桌旁。 因为早早定下了明天要离开,他们的行李已经在前几天就收拾好了,只剩些书籍还没打包。裴长临帮着贺枕书整理了一会儿,没过多久,贺枕书便端着饭菜回来了。 这或许便是家里开了饭馆的好处,过年这些天有裴大厨掌勺,家里没有一天的饭菜是普通的。今日这饭菜更是丰盛,贺枕书把热好的菜一道一道往桌上放,很快就摆了满满一桌。 “我哪儿吃得了这么多?”裴长临无奈道。 “阿姐一片心意,你每样都尝一尝嘛。”贺枕书道,“离家之后,你可就吃不到阿姐的饭了,到时有你想的。” “有道理。”裴长临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到时就只能吃你做的饭了,唉……” 贺枕书:“叹气是什么意思啊!” 府城的生活比青山镇贵得多,他们不可能时时刻刻去下馆子,自然得自己在家做饭。贺枕书跟着裴兰芝学过一段时间,近来也一直在练习厨艺,坦白而言,是比最初要好些,但……也只是好了一些。 裴长临噗嗤笑出了声,还在与他说笑:“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实在不行,咱们还能去老师家蹭饭。” “是吗?”贺枕书将食盒里最后一个大碗端出来,冷哼,“你要是不乐意吃我做的饭,这个你也别吃了。” 裴长临愣了下,才注意到他手上端了碗清汤面。 简简单单的素面上铺着青菜,卧了鸡蛋,汤里飘着薄薄一层油花,香气扑鼻。 “你……”裴长临脸上的笑意收敛下来。 “说笑的,不会不给你吃。”贺枕书把面放在他面前,笑道,“这是阿姐亲眼看着我煮的,这回肯定不会难吃,你试试。” 裴长临没有回答。 按照当地习俗,在生辰当日,家里是要给寿星煮面吃的。 这碗面,又被叫做长寿面。 裴家不给裴长临庆祝生辰,这本是裴长临自己的意思。他的出生导致了娘亲离世,他从不觉得这个日子有什么可庆祝的,这个日子,只是在不断地提醒他,他的出生便是一场错误。 “我知道,你一直不能接受这件事,但那些不是你的错呀。”贺枕书宽慰他,“不管是爹娘还是阿姐,他们一定都是期待着你降生于世,并为此高兴的。还有我也……我也很开心,你能出生在这世上。” 他轻轻握住了裴长临的手,认真道:“娘给了这个世界,给了我一件很珍贵的礼物。” “娘辛苦将你带来这世上,如果知道你一直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她要怎么放心得下呢?” 裴长临垂下眼,将贺枕书的手拢进掌心:“我明白的……已经想明白了。” 贺枕书眨了眨眼,后者牵着他在桌边坐下。 “我以前是很难接受,还总会想,要是当初活下来的是我娘就好了。”裴长临道,“那样的话,爹和娘就能好好过日子,他们也许还会有个更健康的孩子,阿姐不必这么劳累,这个家……也不会被我拖累到这个地步。” ap “但我现在不会这么想了。” “我是很对不起娘,但事情既然已经变成这样,反复回想自责也于事无补。所以,我不会再把自己困在愧疚里了。” 裴长临摩挲着贺枕书的手指,轻声道:“我今天告诉娘,我马上要去府城治病,要去拜师学本事了。我想活下去,想体会更多不一样的人生,想证明……娘留给我的这条命,不是没有意义的。” 他望向贺枕书,眼底露出些许笑意:“阿书,陪我一起吧。” 两人视线撞至一处,贺枕书也笑起来,点了点头:“那是当然。” 裴木匠今天找贺枕书说那席话,是一片好意,但的确是多虑了。 裴长临早已下定决心,贺枕书又怎么会游移不定,为自己寻什么退路? 前途未知,无论他们将会遇到什么,在真正的分别到来前,他们都不会犹疑。 他们会一直相携相伴,坚定地走下去。 翌日,正月初六,贺枕书与裴长临正式启程前往江陵。 第75章 过年期间,青山镇到江陵府的大渡船不开,二人只能租辆马车,走官道往府城去。 好在经过大半年的调理,裴长临的身体已经比以前好了不少,否则这一趟下来,他那身子骨非得散架了不可。 不过,贺枕书仍不敢叫他太过劳累,特意嘱咐车夫放慢了速度,还时不时停下休息。 二人走走停停,花了足足五天时间,才从村里到了县城。 安远县距离江陵府已经不远,到了这里,他们便能换乘小船,从水路前往府城。 贺枕书却提出了异议。 “还是要坐马车?”裴长临有些诧异,“可是,坐船会快一些吧?” 官道毕竟要翻山越岭,但江陵府河道纵横,大小各城都有水路连通,在有船的情况下,肯定是走水路更为便捷的。 “我……我是怕你晕船嘛。”贺枕书神色稍有迟疑,道,“再说了,这里去府城没多远,就算坐马车也就多花个两三天,没关系啦。” 裴长临狐疑地看他一眼,最终没有反驳。 他们在青山镇租的马车只将他们送到安远县,二人只得又去驿站再租了辆马车。 车夫一听他们要去江陵府,连忙上前热情地帮他们搬行李。 这也不奇怪,随着船只普及,这年头选择坐船出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这些赶车的,生意反倒没有以前好做。从安远县去江陵府,已经算是个大生意了。 车夫帮他们将行李搬上车,又热情道:“我看两位不是本地人,可是出来游玩的?我们安远县附近好些风景都不错,可要顺道去看看?” “……不是本地人?”贺枕书失笑。 贺枕书虽是书商出身,但当初在安远县,他的名气可是不小的。 谁不知道贺家小少爷才华横溢,连书院学子都望尘莫及。若非女子双儿不可入书院,不可参加科举,上回县试的案首,多半是要换人的。 ——事实上,那案首贺枕书是认识的,确实比他差远了。 虽然知道车夫是见他们风尘仆仆的模样,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这话叫贺枕书听来,却有些五味杂陈。 “不用了。”他望向前方城门方向,轻声道,“安远县,我很熟的。” 裴长临从身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