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裴长临回答,他又叹气:“算了,你肯定是想见的,那就见一下吧。” 今日裴长临生病,卢老爷特意吩咐了府上的下人,谁都不能来他院子里打扰。 当然,钟钧自然是不会听的。 虽然还没正式拜师,但他莫名已经把裴长临当成了自家徒弟,知道裴长临因为他的考题病倒,他坐立难安,今日已经来看过三回了。 每回都被贺枕书以裴长临还在休息为由挡了回去。 贺枕书了解裴长临的性子,也舍不得在对方生病时因为这些事与他闹脾气,只能将怒火全都迁怒到钟钧身上。 他才不管对方是什么大师。 害裴长临生病就是不对。 总之,江陵府首屈一指的机巧大师钟钧,就这么被一个小双儿拒之门外,吃了一整天闭门羹。 但不论如何,既然裴长临已经醒了,就没有再让对方一个长辈继续等在外头的道理。裴长临再三保证只与对方说几句话,才哄得小夫郎脸色好了些,出去请钟钧进来。 往日高傲的钟大师眼下也心虚得很,进屋的动作都轻手轻脚,生怕惊扰了什么。 贺枕书没再跟进来,独自等在院子里,屋内只剩裴长临一人,见对方进来,连忙就想起身。 “别动别动,你别动!”钟钧忙道,“身体不适躺着就是了,别乱动。” 裴长临低低应了声。 钟钧在床前坐下,道:“我都听说了,你这病是天生的?” 裴长临:“是。” “唉,难得一个好苗子,却干不了体力活。”钟钧悠悠叹气,“你这样,可不适合做个木匠啊。” “我……”裴长临犹豫片刻,“府城有位大夫,说有办法能治好我的病,等年关过了,我便去试试。” “你明年要来府城?” 钟钧眼神瞬间亮起来,急切地问:“来待多久?有去处了吗?除了治病,还有别的打算吗?”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意识到自己失态,又稍稍冷静下来,轻咳一声:“别误会,老夫没有别的意思。不过……你在时限内完成了老夫的考题,所以你若是有意,老夫也不介意收你这个徒弟。” 裴长临怔然一瞬,立即就要坐起身来:“我当然咳咳……咳咳咳!” 他心绪激荡,牵扯起心口细密疼痛起来。 钟钧连忙起身帮他顺气:“冷静,冷静点,就是答应收你为徒而已,激动个什么劲,到底是年轻人……” “咳咳……”裴长临勉强缓和过来,哑声道,“钟先生,我……” 钟钧眉梢一扬:“该喊什么?” 裴长临心领神会,当即改了口:“老师。” “哎。”钟钧这才眉开眼笑。 按照规矩,正经的木匠学徒,是要挑个黄道吉日,由保人引荐,给祖师爷上香磕头,在祖师爷的见证下奉茶拜师的。裴长临如今床都下不得,钟钧也懒得计较那些规矩,随意让裴长临给他倒了杯茶,这师就算拜完了。 不过,训话是少不得的。 “你这身子骨得尽快养好,没见过谁家木匠熬个大夜就病得起不来床的,一点苦头都吃不得,如何成就大事?” “还有,你要想跟着我学艺,以后就得住在府城,逢年过节或者特殊情况可以给你放假。” “学徒期间不开工钱,但我在城里有处空宅院,够你和你夫郎住了。” 担心裴长临心有顾虑,他又补充道:“也不是完全没工钱拿,营造司那边经常有活,我回头引荐你帮他们干活,挣得比外面的木匠多。” “……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对全天下所有木匠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好差事,何况是裴长临。 他连忙摇头:“都听老师的。” “这才乖。” 钟钧越看他这小徒弟越是喜欢,又想起件事,问道:“对了,你先前做那木鸢,是不是根据我先前那本《机关造物》里的图纸改的?” 裴长临还不知道钟钧见过他放飞木鸢的事,有些诧异:“老师怎么知道……” 钟钧:“你就说是不是吧。” 裴长临如实道:“是。” “你是如何改的?拿给我看看。”钟钧淡声道。 钟钧那《机关造物》里的图纸,只能确保木鸢乘风而起,平稳降落,却不能如裴长临那只木鸢一般,自由变换方向,以固定轨迹飞行。 钟钧这几天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裴长临是如何测算风向轨迹,又拉不下脸来找他问,便打算直接找他把木鸢要去研究。 他这边竭力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却见裴长临眼中露出犹豫之色,不悦地皱了眉。 “方才还说都听老师的,这就不听话了?”钟钧道,“放心,不白找你要。你那木鸢打算卖多少钱,算我向你买的,行了吧?” “不行。”裴长临又摇了摇头,如实道,“那是我送给夫郎的生辰礼物,不能卖。” 他观察着对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老师如果想要,我……我再给您做一个?” 钟钧:“……” 钟钧:“也没有那么想要!” 第72章 钟钧到底没拉下脸找裴长临要那木鸢,这事只能暂且搁置。 不过,收了裴长临做徒弟,也算了了他一桩心愿。 钟钧没再久留,与裴长临约定去了府城再联络,便离开了青山镇。 裴长临这回病倒,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才能下地。好在钟大师在望海庄期间也算帮了不少忙,工程进度并未因裴长临的病倒而受到影响。 十一月中,望海庄的改造工程如期落成。 这日子与最初定下的分毫不差,丝毫没受裴长临中途修改图纸的影响。卢老爷自然知道这是众工匠共同努力的结果,结算工钱时,还特意让管家给大伙的酬薪都提了两成。 众人领了工钱,总算可以各自回家,安安心心过个好年。 有几位,在分别时甚至还落了几滴眼泪。 裴长临的尾款自然也涨了不少,而更让他们惊喜的是,卢家并未更换那座小高楼的名字。 小高楼最终被命名为“临书阁”,匾额则是邀请了贺枕书亲自题写。 白蔹借着复诊的机会来与贺枕书说这事时,贺枕书还有些受宠若惊。 “由‘临书先生’来为‘临书阁’题写匾额,不是件很正常的事吗?”白大夫含着笑意如是道。 几个月下来,虽然产出的画作并不算多,但临书先生在青山镇也算是有了些名气。旁人或许不知临书先生的真实身份,但只要知晓这名字的来历,再见过贺枕书题字作画的水平,自然是不难猜的。 白蔹便是如此。 不过…… “卢老爷怎么会愿意让我来?”贺枕书还是觉得奇怪。 卢老爷对字画似乎并无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