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夫郎眼底浅浅蒙上了一层水雾,眼尾微微发红。 许是怕他担心,贺枕书近来没有在裴长临面前再提治病的事。可裴长临是清楚的,他近来夜里总是睡不好,一点动静就被惊醒,醒来后,就偷偷躲在被子里抹眼泪。 他全都知道的。 他的阿书,仍然在害怕,在担忧着。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他才想借着生辰的机会,带他出去散散心,让他能开心一点。 但这其实并不能改变什么。 他们所面临的未来有太多不确定性,那不是一两句安慰,或者大哭一场就能解决的事情,所以贺枕书才会选择把一切藏在心里,只专注眼前。 他总是这样懂事,懂事得叫人心疼。 “会的。”裴长临上前半步,将人拥进了怀里,轻声道,“一定会实现的。” 贺枕书没有回答。他低下头,脑袋深深埋在裴长临怀里,双手悄然抓紧了他的衣摆。 夜里风大,孔明灯借助风势飘摇而上,很快消失在了山峦之间。 夜幕之下,唯有这两位少年,在寂静无声之中静静相拥。 许久,贺枕书终于松开了手。 他抬起头来,眼底已不见丝毫悲伤难过之色。他牵起裴长临的手,催促道:“好了,我们快进去吧,晚上太冷了,别回头着凉。” 裴长临轻轻应了声,牵起他往庄内走去。 时辰不早,望海庄内依旧灯火通明。裴长临牵着贺枕书穿过回廊,忽然轻声开口:“阿书。” 贺枕书抬起头来:“嗯?” “我的心愿,也一定会实现的。”裴长临回头望向他的眼睛,眸光坚定,“我保证。” 贺枕书与他对视片刻,重新微笑起来:“我知道的。” “我相信你。” 一直一直,都相信着。 两人前一天玩得晚了点,翌日,裴长临顺理成章没起得来床。 裴长临起不来床时,通常也不让贺枕书起。 手长脚长的少年半梦半醒时最为黏人,把自家小夫郎当个软枕似的揉揉抱抱,被拒绝还要黏黏糊糊的撒娇,弄得贺枕书一点办法都没有。 贺枕书从辰时初醒来,生生熬到了辰时末才将人从床上捞起来,用的理由还是工程尾款。 白蔹自从知道裴长临改了图纸之后,气得甚至特意来了趟望海庄,威胁裴长临如果胆敢让工程延期,影响他们的婚事,他一定想办法忽悠卢老爷,让他扣掉他们的工程尾款。 ——竟是已经把忽悠卢老爷当成常事了。 迫于工程尾款威胁,裴长临忍着身体不适起了床,出门前特意找小夫郎多讨了几个亲吻,才乖乖往后院去。 虽说工程现在离不开他,但他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也没人会真让他帮什么忙。需要做的,不过是在现场坐镇,防止工匠们出什么差错罢了。 不过,今日却出了些岔子。 如今距离预定的交工日子还剩不到半个月,工程时间紧,以往这个时辰,工匠们都该各司其职,干起活来才对。 可当裴长临到达工地时,众人并未开始动工。 一群人围在院子外头,叽叽喳喳不知在议论着什么,还纷纷探着头往院子里看。 裴长临随手拉过一个外围的工匠,问他:“你们在做什么?” “裴先生,你可算来了,葛叔刚才正找你呢!”工匠一见他眼神便亮起来,拉着他要往院子里走,”是江陵府的钟大师,特意来巡视咱们工程的,想见一见你!” “钟大师?”裴长临顿了下,“是那个机巧大师,钟钧?” “对对,就是他!” 他们刚说了两句话,人群也察觉到裴长临到来,主动分开一条道路,让裴长临进了院子。 葛叔果真就在院子里,他的身旁,还有一名身形精壮的中年男人。 钟钧换下了他那身富贵的长衫,只穿了件便于干活的短打,袖子挽起,正在指挥两人与他一起将一根足有半人高的巨大轮轴进行最后组装。 见他到来,葛叔连忙迎上来,语气中略带责备:“可算来了,钟先生等你好久了。” 卢家上下都知道裴长临的情况,平日里不会计较他来得早与迟,更不会去他院中催促。葛叔的模样倒不像是真的生气了,还意有所指地朝裴长临使了个眼色。 裴长临心领神会,主动上前向钟钧打了招呼,解释道:“我今日身体不适,来迟了些,还望钟先生莫怪。” 钟钧只是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应了声,继续手上的忙碌。 裴长临顺势看向他们脚边的轮轴,却是微微蹙了眉。 葛叔解释道:“钟先生是老爷请来的贵客,听说望海庄将要落成,特意来看看。方才我们来时,这轮轴刚要安上,还好钟先生看出不对,亲自上手改了改。要是装上去才发现,恐怕又要影响进度了。” 望海庄的工程如今大部分都已落成,只剩下这修改过图纸的两座小高楼仍在建造。 而这小高楼最困难的地方,便在于要在其中建造一个可升降的平台。 为了使这升降平台的承重更强,裴长临在这楼中设计了数个由滚轮制成的机械装置,利用装置的力量代替大部分人力,使其能够自由升降。 轮轴的制作是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那机械装置其实是机关术的范畴,寻常工匠或许知晓原理,但也从未实践过。这段时间,工匠们在轮轴的制作上不知花费了多少时间,裴长临的主要精力也都花在了这上面。 不过…… 钟大师改装这轮轴,似乎也不太对啊。 第70章 裴长临正观察着,钟钧那边已经站起身来,随意拍了拍身上的木屑。 “好了。”他接过葛叔递来的帕子擦手,仍然没看裴长临,冲那两名帮忙的工匠道,“这回应该没问题了,装上去吧。” 两名工匠连连称是,正要将那轮轴扛起来,裴长临忽然道:“等等。” 二人动作一顿。 裴长临道:“这轮轴没做好,还不能装。” 他此言一出,不仅在场工匠皆是一愣,就连葛叔也微微变了脸色。 两名工匠低头查看着轮轴,葛叔走上前来,笑着圆场:“长临,你是不是看错了。钟先生技艺高超,由他组件的轮轴怎么会出差错?这东西,我看着和图纸上没什么差别呀。” 裴长临摇摇头,如实道:“外观是差不多,但两端齿轮的轴距窄了些,细看之下,轴心也往下偏了半厘有余。” 他蹲下身来,在轮轴表面比划了一下:“这样装上去受力不匀,用不了一年半载就会从中开裂。” 他回答得格外认真,葛叔脸上的笑容却是挂不住了。 周遭也跟着议论起来,裴长临抬起头,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