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老爷竟也陪着他胡闹,同意了这做法。 裴长临的新图纸比原本的设计更为亮眼,不仅卢老爷喜欢,就连府上的工匠也赞不绝口。 整个卢府上下,唯有白蔹每日食不下咽,生怕裴长临出个什么差错,影响了他和宝贝未婚妻的婚期。 步入十月后天气渐渐转凉,裴长临却不得休息,每日都要去工地上盯着。 正事要紧,贺枕书也不好阻拦他。 不过,他担心裴长临每天在外折腾会着凉,特意拜托阿青帮裴长临缝了几件夹棉的厚外套,还带了兔毛衣领的那种。 这日午后,用过庄上的午饭,裴长临又去了工地,留贺枕书在屋内守着安安背书。 这小崽子悟性高,最初给他买的几本蒙学入门书籍早就学完了,贺枕书遂开始教他论语。听着小崽子一板一眼的“之乎者也”,贺枕书铺开画纸,继续前一天未完成的画作。 年后裴长临就要去府城治疗,根据薛大夫的说法,手术之后有恢复期,需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还需时不时复查。 所以,手术过后,他们是不能回村的。 也就是说,他们至少要在府城住上小半年时间。 府城的生活和镇上村中没得比,衣食住行,没有一处是不用花钱的。他们眼下这点收入,还远远不够支撑他们去府城。 是以这段时间,不仅裴长临每日忙碌,贺枕书也一改往日慢工出细活的态度,开始每日努力画画。 而他们先前舍不得卖掉的那副“锦鲤报春图”,也迫于缺钱,被贺枕书送去了字画行。 贺枕书坐在窗前埋头作画,忽然听见身旁的小崽子唤他:“先生,你快看!” 他抬起头来,小崽子正兴奋地指着窗外。 贺枕书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院子里不知何时飞进来一只小鸟,在半空中盘旋不去。 自打天气下凉以来,青山镇晴朗的日子越来越少,这几日天上更是阴云连绵,仿佛随时都能落下雨雪。 贺枕书只随意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笑着道:“一只鸟有什么可看的,怎么,又想出去玩了?” “不是呀,那个……”小崽子难得表现得有些着急,还伸手来拉贺枕书的衣袖,“先生你快看呀,一会儿没了……” 贺枕书眨了眨眼,重新抬头朝外望去。 小鸟结束了在半空的盘旋,轻飘飘地落到了他面前的窗台上。 轻薄的羽翼灵巧地收拢至浑圆的鸟身两侧,贺枕书怔愣一下,才意识到那并不是只真正的小鸟。 那是一只木鸢。 木鸢通体皆是木制,细节是精心雕刻而成,每一片羽毛都栩栩如生。圆滚滚的脑袋上镶嵌着两颗黝黑的眼珠,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明亮清透,与真正的小鸟别无二致。 “这是……”贺枕书有些愣神,下意识朝窗外看去。 空荡荡的庭院内瞧不见半个人影,却隐约能听见院墙外传来的说话声,嘻嘻哈哈的,人数还不少。贺枕书循着声音望去,那足有两人高的围墙上方,青灰色的砖瓦之间,正攀着一双素白的手。 似乎是察觉到院子里许久没有动静,手的主人从砖瓦间探出头来,往院子里张望。 正好对上了贺枕书望去的视线。 贺枕书:“……” 裴长临:“……” 第68章 那颗脑袋闪电般缩了回去。 院墙外的说话声顿时大了起来,贺枕书站在窗台前,静静等了一会儿,只见少年从垂花拱门外小心翼翼探出身子。他像是心虚极了,先朝院子里望了望,又犹豫地往身后看了眼。 他身后多半还跟了不少人,贺枕书的角度见不到人影,只能听见众人的揶揄嬉笑。 贺枕书双臂怀抱,垂下眼忍不住露出点笑意。 几个月下来,裴长临和这府上的工匠大多都混熟了。 裴长临年纪小,虽然地位比普通工匠高一等,但他为人没什么架子,从不用地位压人,在工匠中人缘其实不错。他身体不好,众人都将他当个要照顾的小弟弟,年龄相仿的,更是喜欢带着他玩。 男人都是这样,彼此在一起厮混久了,就容易学坏。 也不知道在胡闹些什么。 不多时,院外的嘈杂声暂歇,裴长临独自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窗边,先将那落在窗台的木鸢拿起来,也不知随手触碰了哪里,木鸢忽然抖动一下,如真正的鸟儿般张开了羽翼。 哪怕刚才见过一次,贺枕书仍然觉得玄妙。 他的视线不自觉被那东西吸引,裴长临见了,抿唇笑了笑,将木鸢递到他面前:“喜欢吗?” 贺枕书险些张口就应,想起他刚才都干了什么,勉强板起脸:“你折腾这么一通,就是为了向我展示你这宝贝?” 裴长临脸上的笑意收敛几分,怕他生气似的,小心翼翼解释:“我……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试了好多次,只有从那边的墙头起飞,它才能正好落到窗台上……你别生气。” 贺枕书微微蹙眉,听出了重点:“你试了好多次?” 裴长临:“……” “裴长临,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身体好了?”贺枕书都快被他气笑了,“还学别人爬墙,回头我就去告诉爹和阿姐,看他们怎么收拾你!” 裴长临张了张口,神情有些局促。 换做任何人,这其实都不算是什么大事。 就连贺枕书这个城里长大的孩子,小时候也没少与人在外面到处野,何况是生活在这乡镇之间。只是裴长临身体不好,自小就没这样的机会。 他愿意与人结交,和人嬉闹,这应当算作一件好事才对。 那伙陪着裴长临胡闹的木匠眼下还在院外,贺枕书往外头瞥了眼,态度稍稍缓和:“我不是想拦你,但你现在身体还没好,万一摔了怎么办呀?” 他看向裴长临手中的木鸢,与他讲道理:“你要是想试飞这东西,提前与我说一声,我们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就是了……我又不会拦着你,不让你玩。” “不是想玩。”裴长临低声道。 贺枕书:“嗯?” “你真不记得了?”裴长临望向他,眼底带上几分无奈,“阿书,今天是你的生辰。” 贺枕书眨了眨眼。 他的确不记得。 这些天,贺枕书脑子里一直很乱,总是忍不住担忧。担忧裴长临治疗不顺利,担忧他们没有那么多钱支撑在府城的生活,操心来操心去,连日子都过得混乱了。 “所、所以这东西……” 贺枕书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安安在他身边插了话:“这是师父送给先生的礼物呀!” 摆脱了那个混蛋父亲以及压抑的生活环境后,安安近来被他们养得越发活泼,逐渐敢于表达自己。他自认帮上了忙,高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