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跑来闹事的小叔子,众人心里那杆秤,自然是往她那边偏的。 何况,再有多大的矛盾,也不能用人家早逝的亲娘来骂人。 骂得也忒难听了。 还装病,谁摊上这么个婆婆不糟心?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数落起周家人的不是,反倒没人在意周家大娘是不是真的卧病在床。 周季面上挂不住,一张脸涨得通红:“谁、谁装病了,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不是装病?”裴兰芝道,“那天周大来找我,说你娘高烧在床,就想见周远一面。那时铺子里客人不少,许多人可是都听见了。” 人群中适时有几个声音,议论起几天前是有这么回事,那时还闭店了半日,听说就是回去探望周家大娘了。 周季:“那、那又如何?” 裴兰芝一笑:“可你刚才说,你娘先前还好好的,是我回去探望,才把她气病的。” 周季:“……” 他的气势彻底弱下来,含糊道:“她原先是病了,只是没那么严重……你别信口胡说……” 他不占理,却仍然不肯就范,又梗着脖子道:“以前的事暂且不论,我娘就是被你气病了,你得赔钱!” 这就是最终目的了。 裴兰芝了然,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听得铺子外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喊声:“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围观路人分开一条道,几名捕快打扮的官差走了上来。 “裴掌柜,出什么事了?”为首的官差问。 这附近几条街是青山镇人最多、最繁华的街道,每日都有官差例行巡视,防止有人打架闹事。周季今天是来闹事不假,但以他那连农活都干不好的小身板,要动手打架,是不太可能的。 裴兰芝本没打算把这点事闹大,便道:“一点家务事,就不劳烦……” 话没说完,被人从身后轻轻拉了拉衣袖。 她回过头去,贺枕书朝她摇了摇头。 看出他有话要说,裴兰芝当即闭了嘴,后者走上前去:“周公子,你说周家大娘被我阿姐气病,要让我们赔钱。但这事如今不过你一家之言,我们连周家大娘的面都没见着,其中真相也无从查起,这钱,我们是不可能就这么赔给你的。” 贺枕书嗓音温软,言谈举止都更为斯文些,周季顿时又来了劲头。 “我还能骗你不成!”他从怀中摸出一张药方,嚷道,“这是村里的郎中刚给我娘开的方子,我娘就是瘫在床上了!官爷您来得正好,您替我评评理!” 为首的官差拧着眉,并不去接他递来的药方。 “这倒是个主意。”贺枕书继续道,“周公子既然想要官爷为你评理,不妨直接去衙门报官,让里正大人派人亲自去南槐村调查真相。若最终证实是我阿姐将你娘气病,这医药费我们自然承担。” 周季一愣:“这……” 贺枕书看向为首那官差:“马捕头,您意下如何?” 马捕头抱着佩刀,没有立即回答。 他们常年在街上巡视,遇到闹事的情况其实不少。若是寻常商户遇到这种事,大多都是问个前因后果,再从中协商,各退一步,让人群散了就是。 能不闹到官府是最好的。 可偏偏是孟师爷提过要多加关照的裴记。 ap 今儿个要是没处理好,孟师爷那关他们就过不去。 但换句话说,以官府的立场,其实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明显偏帮。去报官,让里正大人或孟师爷派人调查真相,给出定论,是最好的选择。 马捕头转瞬间想清了个中利弊,看向周季:“你要报官就与我走,你有什么不平事,里正大人都会给你做主。” 周季反倒犹豫起来:“我……我……” “你报不报官?”马捕头皱起眉头,不耐烦道,“你要不想报官就赶紧滚,再纠缠下去,一律按当街闹事处理,带回衙门重责二十大板。” 周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马捕头朝身后的官差使了个眼色。几名官差作势要上前抓他,周季踉跄摔下长凳,连滚带爬往铺子外跑:“你们人多欺负人少,我……我今日先不与你们计较,你们等着吧!” 一边喊着,一边兔子似的窜进人群,很快跑没影了。 贺枕书也没想到这人怂得这么快,默了片刻,才扬声道:“诸位都看到了,不是我们不愿意赔钱,但那周公子凭白指责我阿姐气病了他娘,又不肯报官说清真相……都是出来讨生活的,总不能吃那哑巴亏。孰是孰非,还望诸位为我阿姐做个见证。” 他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叹了口气,又道:“我看这样吧,今天在铺子里吃饭一律给大家打个八折,算是补偿各位。阿姐意下如何?” 裴兰芝连忙点头:“好,不光打折,每桌还送个小凉菜。” 这会儿正是饭点,众人这场热闹看完,也早饿了。一听有这么大优惠,纷纷要进店点菜。 大堂坐不下,还想打包带走。 裴兰芝不搞那些小心眼,无论堂食还是打包,折扣皆一视同仁。 一场闹剧散去,铺子里的生意甚至比先前还好。 裴兰芝去后厨炒菜,贺枕书还在外头招呼那几位官差。 官差执勤期间不能进饭店吃饭,贺枕书遂从怀中摸出一袋铜板,在角落给几位官差分了分,道:“今日多谢几位官爷了。” “哪里的话。”马捕头拿了钱,态度也好了不少,“下回再有什么事,直接报官就是,莫要与人纠缠。” 贺枕书连连称是,把人送出了门。 送完了人,又回到后厨帮忙。 裴记食铺主打的就是裴兰芝那手艺,因此铺子招伙计时,也没考虑过招厨子。来铺子帮工的那两个同乡半个月前就没干了,平日里,后厨都是周远负责洗菜备菜,裴兰芝掌勺。 这些天周远不在,这活就落到了贺枕书头上。 他跟着裴兰芝学了这么长时间,备菜的活早不在话下。他熟练地接水洗菜,正想着该怎么开口,听见裴兰芝先说话了:“一会儿还真得让陈瘸子去南槐村看看。” 贺枕书问:“阿姐是不放心周家大娘吗?” “周季看起来不全是撒谎。”裴兰芝手下动作不停,道,“他娘说不准真瘫了。” 贺枕书默然。 他也感觉周季那模样并不像是在撒谎,先前当着众人的面那么说,不过是认准了周季没那胆子报官。 周季的年纪和贺枕书相仿,又是个读书人,这种人,贺枕书以前见得不少。私底下欺软怕硬,蛮横得很,但真要上了官府,一句话不说自己先腿软了,根本没那胆子报官。 况且,他也不相信周远会任由周季来闹事。 更可能的情况是,周季是自己瞒着周远前来,所以他不敢将事情闹大,更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