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浅尝辄止,而且纯洁到不沾染一丝情欲。 林黛玉算是有过恋爱经验,但她和贾宝玉之间,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过越礼之处。 哪怕贾宝玉身边的袭人已经是大家默认的房里人,宝玉对黛玉,却始终心存敬重,不将她以寻常裙钗待之。 如若不然,林黛玉也不会认他是个知己。 至于徐茂行就更别说了,前世是个耍酷比天大的小学鸡,今生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小纨绔。 对于如何谈恋爱,他还处于摸索阶段。那种一点一点的探索,两颗心徐徐拉近的感觉,已经足够让他着迷了。 至于更多的,他现在还想不了。 只因在他潜意识里,林黛玉刚过完十七岁生日,他十七岁生日还没到。 两个未成年呀! 按照他前世的标准,如今的行为都叫早恋。 也是因此,他心里比林黛玉更多了几分隐秘的刺激。 两个小菜鸡都不懂的怎么换气,很快便剧都气喘吁吁,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林黛玉无力地软倒在他身上,红着脸嗔了他一眼,嗓音软绵绵地抱怨的抱怨道:“你怎么突然就……” 徐茂行喘了几口气,勉强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瞳孔中荡漾着温柔的波光,眼底却是始终化不开的真诚。 他说:“情之所至。” 林黛玉为他眸光所摄,一颗心变得比那瞳中的粼粼波光还要荡漾,让她忍不住轻轻颤抖。 就在她满腔热情急需宣泄之际,徐茂行忽然道:“我听说,接吻的时候是可以换气的。可是我们俩都不会,不如就多练练吧。” 仍是那般温柔的深情,仍是那般真挚的态度,林黛玉却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粉拳在他衣襟散得更开的胸膛上轻轻锤了一下,林黛玉坐起身来,啐道:“真是个没脸没皮的,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徐茂行顺势握住她的手腕,撒娇道:“这是我口述我心罢了。来嘛,姐姐。难道你就不好奇怎么换气吗?” 林黛玉:“…………” ——这个,还……真有点好奇。 她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了徐茂行形状优美的唇上,因着方才的亲密接触,上面经营的水渍还未干。映着少年清澄的眸光,却反差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色欲。 一瞬间,她就像触到了火炭一般,眼神猛地错开,却又忍不住拿余光去瞥,恰好就看见了少年眼中流露出的失望。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俊逸少年衣衫不整地软倒在锦绣堆里,谁又忍心让他失望呢? 林黛玉想:若真有那样的人,必然是铁石心肠。 还好,她不是。 就在这一刻,她忽然就和史书上那些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们共情了。 ——试问,谁人舍得辜负呢? 事后,她觉得自己这段记忆仿佛模糊了,却又实实在在无比清晰地印刻在脑 子。 她清晰地记得,放任娇躯倒在他怀里,像个初次探知世界的小动物一般,在那水光润泽的唇上一点一点探过。 可她又模模糊糊的,记不清楚到最后,两人究竟有没有学会换气? 对于这个问题,徐茂行表示:不着急,不着急,以后再探讨嘛。 到了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坐在一起用膳时,紫鹃明显感觉到,自己忽然变得好多余。 其实她眼前这两位也没做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也就是和从前一样,我觉得这个菜合你的口味,劝你多吃点;你觉得我脾胃不好,餐前应先喝碗粥垫胃。 这些明明是早已看习惯的,可紫鹃就是觉得,两人之间有一种特别的氛围,在他们周围凝成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把他们和他们以外的人完全隔绝开来。 紫鹃就坐在他们对面,分明是同桌而食,分明桌子也不大,但就是像分别坐在两个世界里又强行凑在了一起那样。 总之,紫鹃就是觉得自己好多余。 于是,她用比以往都快的速度用完早膳,说了一句“我去绣嫁妆了”,就带着白荷匆匆而去。 “姑娘,你慢点儿。”白荷跟在她身后,见她脚步匆忙,仿佛身后有鬼在追,怕她跌倒,赶紧追了过去。 紫鹃脚步不停,只嘴上催促道:“你快点儿吧。” 等两人进了东厢房,紫鹃示意她把门关上,才大大松了口气。 白荷上前扶住她,不解地问:“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做针线顺便看屋子的桃枝也把针线筐放下,一边拍打着裙摆上的红绒,一边问道:“这是怎么了?匆匆忙忙的。” 她问的是白荷。 可白荷自己也一头雾水呢,直得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本来都好好的,二爷和奶奶带着姑娘正用膳呢,姑娘忽然就说要回来绣嫁妆,带着我就走了。” “那姑娘可用好了?”桃枝忙道,“不如我到厨房去,看有没有什么点心汤品的,给姑娘拿点回来?” “不必,我已经吃好了。”紫鹃赶紧拦住。 且不说她方才匆匆忙忙扒了一碗饭,便是真没吃饱也不会让桃枝去的。 不然事后黛玉肯定要问,到时候教她怎么说? ——莫名其妙的狗粮吃撑了? 见她坚持,桃枝也无法,只得道:“那好吧。过会子姑娘要是饿了,可千万别忍着。伤到了胃可不是玩的。” “我知道,我知道。”紫鹃连连应声,也觉得有些好笑。 从前这些话,都是她不厌其烦地叮嘱黛玉。那曾想有朝一日,自己也变成了被反复念叨的那个。 主仆二人正说话间,忽然听见敲门声。敲了二声之后,珊瑚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姑娘,赵家那边给你送了东西来。” 紫鹃示意白荷打开门,就看见珊瑚领着两个女人站在门口。那两个女人对紫鹃来说也是熟脸,这半个月以来,已经奉命给 她送过二回东西了。 “原来是两位嫂子了,快进来吧。”她侧身把人让了进来,又谢过了珊瑚,把珊瑚送走了。 如今珊瑚已经许给了徐寿,做了专门管着厨房的管事娘子。 虽说如今厨房里只有她一个人,但黛玉已经托付了牙婆,一旦遇见会厨艺的女子,好歹送两个过来,就叫珊瑚带着做实了她这管事娘子的名头。 赵家的两个媳妇进门之后就给紫鹃行礼,年长些的那些示意另一个把捧着的食盒送到紫鹃面前,自己则笑眯眯地说:“太太今日用早膳,尝着这定胜糕觉得极好,便叫我们给姑娘送过来,叫姑娘也尝尝。” 说是赵太太叫送的,其实就是赵公子打着赵太太的名号。或者说是赵太太自己乐意给儿子行方便,叫他们未婚夫妻婚前多培养培养感情。 这两个媳妇头一次来时,送的是一盘酥油泡螺、一盘白糖方糕。生怕紫鹃不明白是谁的心意,还特意点出来:“这两样都是家里那位小爷最爱吃的。” 当时就把紫鹃闹了个大红脸,桃枝和白荷在一旁窃笑不已。等赵家的人走了之后,两个丫鬟可是好生打趣了她一番。 如今已经是第四次收到赵公子的心意了,紫鹃面上已经能够保持镇定了。 她满面含笑地让白荷把东西接过来,又对桃枝示意了一下,桃枝便转身进了内室。 片刻之后,桃枝出来,手里拿了一个小毡包,送到了年长那个媳妇面前,笑道:“这是赵二姑娘托我们姑娘做的鞋,已经做好了。可巧你们来了,就辛苦辛苦,帮着带回去吧。” 她也罢不让人白忙活,顺手还塞了一百一串的两串钱过去。 在场的都心知肚明,鞋虽然是赵二姑娘托着做的,却定然不是她自己要穿的。至于具体是做给谁的,大家都不说破即可。 那媳妇心领神会地接了过来,对紫鹃保证道:“姑娘放心,等回去之后,我们一定亲手交到二姑娘手里。” 她把“二姑娘”特意咬重了一些,若不仔细却听不出来。 而紫鹃,自然就是那个仔细的有心人。 她的脸又微微红了一些,柔声道:“想来你们二姑娘也等着呢,我这里就不留你们吃茶了。” 两个媳妇顺势告辞。 确定他们走了之后,紫鹃房里就传来一阵嬉笑声。 先是白荷打开了食盒,把定胜糕端了出来,笑着说:“快来吧姑娘,方才急匆匆的肯定没吃好。桃枝姐姐正着急呢,未来姑爷就想到她前头去了。这叫什么?” 她故意扭头去问桃枝。 桃枝一本正经地说:“这就叫‘心有灵犀’。这边姑娘才饿了,那边人家已经送来了。” 两个丫头顿时笑做一团,紫鹃红着脸,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着反击道:“好好好,你们且促狭吧。等你们到了年岁,我可要好好替你们寻两个心有灵犀的好女婿!” 白荷脸皮薄,至此已经败退了。桃枝却是佯装惊慌道:“哎哟,了不得了,当家奶奶发怒了。” 遇上这样的,紫鹃也没法子,指着她骂了两声滚刀肉,指派她去厨房换壶热茶来。 桃枝便提着半壶凉茶去了,边走还边忍不住笑。 紫鹃对白荷感慨道:“也不知道将来哪一个能降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