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菜和白菜好处理,就是把枯黄腐烂的叶子扒掉,再把多余的根切下来就行。 豆角和芸豆比较麻烦。 前者不但得一个一个把两端掐掉,还得把左右两边的筋都撕了。有那中间生了虫子的,又得把带虫眼的那一段掐了。 有时候挺长一根豆角,摘干净之后,就变成了手指长的好几节。 倒是番薯叶本不值钱,福婶那一钱银子花出去,农户家的女人直接带着自家女儿和年岁小的儿子,只拣最嫩的叶子心。拉回来之后略收拾一番,直接洗净控水就行了。 福婶和珊瑚手脚麻利,精细活归他们俩。阿山和徐寿正是半大小子,很有把子力气,剁白菜根和抬着菜去控水的事,自然是归他们了。 做事的人觉得无聊,在一旁看的两个却觉得很是新奇。 正津津有味间,在门房处守着的福伯进来禀报:“二爷,卢三爷来了,嚷嚷着叫你出去接他呢。” “卢季玉?” 听见这个名号,徐茂行着实愣了一下,竟生出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黛玉问道:“那是谁呀?” 徐茂行道:“他是卢御史家的老三,从前我们俩玩的最好。只是家里出了事之后,从前的旧友自然都避之不及,我也没想着去自讨没趣。” “这卢三郎在外面嚷嚷,莫不是来找麻烦的?”黛玉担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不然你从后门出去吧,就叫福伯说你不在家。料想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和我一个妇道人家为难。” 明显是误会了。 不过也难怪她误会,不递帖子就直接登门的,在这年头叫做“不速之客”,是一种十分失礼的行为。 徐茂行笑着拍了拍她光洁的手背,解释道:“卢老三就是这性子,整日里炸炸呼呼的。他若真老老实实地递了拜帖,等着我回了帖子才客客气气地上门,那我才要担心呢。” 黛玉闻言松了口气,笑道:“那你快去接他吧,我也回去准备准备,叫紫鹃烧茶。” 既然是来做客的,自然有好茶好水招待。若是来找茬的,他们就只好先避其锋芒,以待来日了。 至于以德报怨,恕她林黛玉饱读圣贤书,却从没见哪位圣人这样教过。 徐茂行也顾不得换衣裳了,直接就带着福伯一起往外走,边走边问:“如今三郎在何处?” 福伯道:“念着他和二爷往日的交情,也不好叫他在门口等着,老奴把他引到厅子上奉茶了。” “那就好。”徐茂行点了点头,调侃道,“你若真敢让他在门口等着,等我去接他时,他怕不是要在咱家门口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说着他自己就先笑了起来。 在家中出事之后,福伯少见他如此畅快,便顺着他的话音说:“卢三爷是个性情中人,也是和二爷要好才会如此。”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前院的厅堂,还没进门便听见一个轻佻跋扈的声音问:“二郎怎么还不来?不会是娶 了媳妇儿就忘了我这个兄弟吧?” 徐茂行笑道:“我就算是喝了孟婆汤,也不敢忘记你呀。如若不然,你还不得见天的来烦我?” “二郎?”那声音转为欣喜,一道高挑的身影冲了出来,不等徐茂行反应过来,便直接猴在了他身上,心有余悸道,“你可算是从那鬼地方出来了,我还以为你……” 后面的话显然不详,卢季玉说了一半反应过来,赶紧侧过身“呸呸呸”了几声,起身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说完又拉住徐茂行的手往厅子里走,边走边招呼福伯换茶,整一个反客为主。 见了故友,徐茂行从前的性子也回来了,“嘿”了一声,无语道:“这到底是你家还是我家?你怎么比我还熟呢?” 两人隔着小茶几落坐,卢季玉不甚在意地摆了摆说:“咱俩谁跟谁呀?” 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吐槽道:“若不是我那势利眼的爹,我早就去刑部大牢看你了。” 徐家一出事,卢御史就随意找了个借口,把卢季玉给禁足了。卢季玉闹了几回,非但没有达成目的,又被卢御史反手送去了庄子上。 直到如今重阳已过,其母黄夫人才借口快过年了,和卢御史商议着把小儿子接回来。 这个借口让卢御史十分无语,吐槽道:“如今才九月中,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呢。” 黄夫人闻言柳眉一竖,冷脸道:“怎么,你还真准备让三郎在乡下过年呀?” 见自家夫人动怒,卢御史就有些怂了,强行挽尊道:“我哪有这个意思?”只是声音却比方才低了三度。 ap 黄夫人横了他一眼,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如今徐家的事已经尘埃落定,眼见徐家二郎又得了安王的庇佑,三郎和他交好又有何妨?” 她是心疼自己小儿子,也因徐茂行仪容俊美颇为喜爱,很乐意看着两个孩子交好。 至于徐家败落不败落的,黄夫人倒是不在意。 虽然和鼎盛人家交好更有好处,但人这一辈子,还能两眼只往上看,就不能只随本心一次吗? “哎呀,夫人!”卢御史无奈道,“正因他得安王看重,我才不想让三郎和他有过多交集。朝堂上的事我从未瞒过你,安王如今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 卢季玉和徐茂行之所以小小年纪就相互交好,自然是因为他们的父辈之间就有渊源。 而卢御史和徐甘之间又有何渊源呢? 他们曾经同为安王党。 如今安王一党眼见是后继无力了,许多人都心思浮动,开始给自己物色下家了。 卢御史就在这些人之内,且已经暗中和宁王接触了。 宁王乃是当今长子,在朝中势力庞大。安王失了意气之后,就只剩下有康王和十一皇子支持的誉王,能勉强和宁王抗衡了。 誉王排行第三,康王排行第四。十一皇子则是刚到了入朝的年龄,还未曾封爵,只是跟在 两位兄长身后混些功绩。 从前卢御史最看好稳扎稳打的安王,哪知道经历了那一场风暴,虽然别的皇子虽也伤筋动骨,却仍能蛰伏起来舔舐伤口,暗地里以待时机。 唯有最被他看好的安王,竟然就此一蹶不振,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像徐甘和卢御史这等和皇子结党的,哪一个不是野心勃勃之辈? 但凡是野心勃勃之辈,哪一个会甘愿就此沉寂,干看着从前的对头扶摇直上? 于是乎,卢御史选择了跳槽,想要彻底和安王撇开关系,自然不乐意自己的儿子再和安王一党有联系。 黄夫人却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倒是个能屈能伸的,可惜三郎不像你。那就是块倔石头,除非你把他关在庄子里一辈子,不然他早晚跑出来去找徐二郎。” 知子莫若父,自己生儿子是个什么性子,卢御史如何不知? 也正因为知道,他才特别头疼,扶额叹息道:“你说京城里的王孙公子,和三郎同岁的不知凡几,怎么他就只和那徐二郎好的穿一条裤子?” “好了,好了。”黄夫人懒得再跟他多说,“你儿子重情重义,你还不高兴了?” 她直接拍板道:“明日我就打发二郎到庄子上去,把三郎给接回来。” 黄夫人的性子一向彪悍,卢御史虽然有两房妾室,家里大大小小一应事物却全凭黄夫人做主。只要不牵扯朝堂,卢御史一向都是由着她的。 如今见自家夫人打定了主意,他纵然再不情愿,也只好说服自己:妇道人家溺爱幼子,我男子汉大丈夫,还能和她一介女流计较不成? 于是乎,卢季玉得益于有一个强势的妈,才能顺利脱离苦海,从庄子上回到了京城。 也果然不出黄夫人所料,他头天才到家,第二天就要跑出来找徐茂行。 福伯撤了残茶下去,不多时就有个身量高挑苗条,容颜秀丽明媚的丫头端着两杯茶进来了。 来人正是紫娟,她得了黛玉的吩咐,把黛玉亲手点的两盏茶送了过来。 卢季玉接茶的时候随意看了她一眼,不由眼睛一亮,便背着她冲徐茂行挤眉弄眼。 俩人虽不是光着屁股一块长大的,但自从徐茂行八岁头上跟着父母入京之后,就时常凑在一起玩耍,对彼此的了解不可谓不深。 徐茂行一眼就看出他没憋什么好屁,不由白了他一眼,让紫鹃下去照顾黛玉了。 果然,紫娟一走,卢季玉便嘿嘿笑道:“这位是嫂夫人的陪嫁?二郎,你艳福不浅呀!” “别瞎说!”徐茂行没好气道,“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卢季玉惊了,摞下茶盏凑过来问道:“不是……兄弟,你来真的呀?” 却是从前徐茂行就发表过自己的婚姻观:夫妻两个一心一意过日子就行,绝不要什么通房小妾来添堵。 当时卢季玉虽笑着赞他是个专情君子,实际上却根本没当真。 这世上有几个男儿不好色? 人前道貌岸然,然后男盗女娼的,更是比比皆是。 没人会把男人后院有几个妻妾,当做评判他道德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