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卡纳的生日。 韦恩庄园难得热闹了些,迪克还没从宇宙事务中回来，芭芭拉替他把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送出去。 有两份，一份是他的,还有一份是杰森的。上个月离开的鸟儿甚至没来得及得到这个。 卡纳摸着书本的封皮，对女孩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杰森很喜欢这个,谢谢你,芭芭拉，还有迪克——他实在是出差太久了。” “是啊。”芭芭拉摸了摸他的头,弯着眼睛附和,“等他回来,我们还得敲诈他一笔不可。” “让他请我吃冰激凌，我要五个球。” 卡纳笑嘻嘻地说。 阿福端来蛋糕，布鲁斯在男孩震惊的眼神下，用奶油稳稳裱上鲜花和名字。 一直到吃完结束,他都用那种委屈吧啦的眼神扫描着阿福,老人只能假装着没看到，他总不可能带着卡纳再去炸厨房吧。 灯光熄灭,逐渐暗下去的房间有烛光闪烁。 芭芭拉和布鲁斯唱着歌，男孩闭上眼睛,许了两个愿望,然后睁开眼睛，吹灭蜡烛。 灯亮了,他和大家分享美食，交谈趣事，欢笑声一直到傍晚，他拉了拉布鲁斯,把大忙人推进书房。 现在他是不被允许进入蝙蝠洞的，罗宾和白雀的存在好像已经变成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传说，他只能在楼上活动，甚至学校也没去了。 卡纳抱住布鲁斯，让他注意安全。 男人同样回抱他，温和地离开。 …… 布鲁斯夜巡去了，芭芭拉也很快离开，他把阿福也推去蝙蝠洞，蝙蝠洞需要便士一，于是这个家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现在家里总是空荡荡的。 真不知道布鲁斯小时候是怎么受得了这个。 卡纳撬了锁，很快回到自己原本的房间，他又把自己塞进衣柜，杰森和他的衣服乱糟糟的团成一块，狭窄黑暗的空间让他感觉心里好受一些。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法再回到过去了。 杰森抛下他了。 都是他的错，他害死了杰森，他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阻止这个。 列如当初他说服了杰森不去埃塞俄比亚，不去找什么希拉，或者他没留下杰森一个人，还有如果他跑得更快一些，早点回到他身边，事情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卡纳蜷缩成一团，静静地听着自己心脏缓慢跳动，直到楼下花园传来小声的犬吠。 孩子脸上露出笑容。 他很快爬起来，三两步走到窗台，拉开窗户纵身跳下，一只黑色牧羊犬欢快地扑上来，亲昵地蹭着他的下巴。 “汪——” “乖狗狗，乖狗狗。” 卡纳索性坐在地上，单手托起小狗抱在怀里，右手则不断挠他下巴，牧羊犬尾巴甩得飞快，喉咙里不断 发出嗷呜呜的声音。 “好啦，好啦，我知道艾斯是第二棒的小狗。” 卡纳双手抱着他的脑袋，狠狠亲了他脑门一口，漂亮的蓝眼睛浮现欢快的笑意。 “谢谢你，艾斯，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牧羊犬不断用脑袋蹭他的下巴，直接把人拱到地上糊口水，卡纳笑着揪住他的尖耳朵，骂他坏狗狗。 但是等他松开耳朵时，艾斯又重新把脑袋往他手下塞。 卡纳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继续揉耳朵，含糊嘟哝，“我就说很舒服吧，狗勾都喜欢被摸耳朵。” 但是只有艾斯舒服的咕噜噜声回答他。 艾斯是他和杰森在河里捡到的小狗，当时被主人抛弃的幼崽还很小，被冷水浸湿后咿唔声也轻得可怕，他们救了他，给他找了领养，但意外的是，两三次之后，他竟然逃了出去，他更喜欢流浪的生活，于是犯罪巷成了他的新家。 后来艾斯又被杰森试着托付给布朗太太和艾普丽尔，他们相处得很好，只是没过多久，布朗太太死了，艾斯又没有家了。 他想把艾斯带回去，但小狗拒绝了，于是卡纳作罢，当一只自由的小狗也很好。 只是偶尔他也会用一天的时间，找到最漂亮的树叶，跨越半个哥谭，来找他的好朋友。 卡纳从身上摸出两袋牛肉条，抱着艾斯的脑袋，一边投喂一边咧开灿烂的笑容。 “这是我最近收到最棒的消息了，真的非常感谢你，艾斯。” …… 卡纳重新回到房间。 他打开了隔间的门——这个房间是他们刚到韦恩庄园时，阿福为他准备的，但是他和杰森一起睡，于是哪怕布鲁斯打通了两间房间，这里也被闲置了，里面用来装两人搜集到的各种奇怪玩意儿。 他和杰森都有囤东西的喜欢，这是他们在犯罪巷养成的好习惯。 赞美这一点。 卡纳找出不少杰森囤起来的小道具，有些是回收后没有继续使用的，例如蝙蝠镖，有些是不断迭代更换收藏的老版本，例如钩绳枪。 在白雀被禁止出现的现在，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工具。 哦，他还缺了制服。 卡纳摸着自己身上的小狗睡衣，飞快眨了眨眼睛。 制服这玩意儿存在感太强了，布鲁斯是不会允许他们带上楼的，但是下去就意味着被蝙蝠侠发现。 ——他绝对不能被发现。 于是小狗只能对杰森说句抱歉了。 哦，还有迪克，对不起。 他从柜子最里面，翻出了罗宾制服。 最最最初版本的那套，作为罗宾的交接，迪克送给杰森的那套，因为这个特殊的象征意义，这套制服一直被杰森好好地收藏在储物柜里，偶尔还会偷偷拿出来欣赏，杰伊一直以为他没发现，其实是因为他不爱说。 说了又得生气。男孩嘀嘀咕咕地抱怨。 制服有点大 ，但是问题不大。 他挥了挥胳膊，原地转了两圈，对自己的新造型很满意。 现在他也是罗宾了。 罗宾忍不住露出小小的笑容，很快他收拾好装备，临走前给窗台上的盆栽浇水。 “玛丽安女士，以后就是阿福照顾你了。” 狗勾叹了口气。 他知道小丑在哪里。 蝙蝠侠虽然禁止白雀出现，但却对乖乖呆在楼上的狗勾没有太多防备，于是他很轻松地和蝙蝠同步了情报。 在蝙蝠侠确定小丑回到哥谭，并圈定大致范围后，他拜托艾斯帮忙，扎根于哥谭的另一群流浪者们成为他的眼睛，幸运的是，小丑所在的仓库正好有一只看门大狗。 于是，他得到了小丑的位置。 他得为杰森报仇。 他要杀了小丑。 …… 黄色披风在空中飘荡，卡纳避开监控，顺着隐蔽的小路一路向郊外的化工厂飞去。 风猎猎砸向他的身体，乌云遮住所有光亮，黄色的蝙蝠灯在天空亮起，戈登警长和小混混们会耽误一些时间，这让他有把握在蝙蝠发现之前，抵达那个充满罪恶的地方。 通讯频道里很安静，没有蝙蝠侠，没有蝙蝠便士一，没有蝙蝠女孩，没有夜翼，也没有罗宾，只有他一个人浅浅的呼吸。 以及超级听力开到最大，偶尔为他指路的同伴。 他知道这可能有点冒险——但是你瞧，当初杰森不也打败了小丑吗？如果不是希拉，那个糟糕的女人，杰森根本不会出事。 所以他也可以。 事情就像他预料的那样，避开监控，潜入仓库，解决浑浑噩噩的守卫，他头也不回地向地下一楼冲去。 ——现在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hahaha欢迎光临、啊！” 卡纳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 迎宾语被打断，小丑尖叫着往前扑，一直撞倒数个集装箱，瓶子木棍砸了一脸才堪堪停下，铁桥底下沸腾的硫酸液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他翻过身，揉着屁股满脸不高兴。 “小罗宾鸟，蝙蝠就是这样教你的吗？——oh，oh，差点忘了。” 穿着紫色西装，打着绿色领结，满脸惨白的小丑竖起手指，恍然大悟地说，“罗宾已经死了——所以你是另一只小鸟？” 回应他的，是卡纳毫不留情地拳头。 胸口—— “哇哦，真疼啊！” 脑袋—— “你弄花了我的底妆！拜托，等会儿我还有演出！” 四肢—— “咳，没礼貌的家伙，罗宾比你有礼貌多了。” “你还敢提他！！！” 卡纳尖叫，他再也控制不住愤怒，狠狠把小丑摔在地上，拳头不停挥舞，混凝土地面蛛网似的裂开缝隙，一路蜿蜒。 “咳、咳。” 小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他躺在地上笑嘻嘻地说，“别这么自私嘛，小鸟，那又不是你的罗宾，见者有份，j叔叔也很喜欢他。” “对了对了，我猜罗宾不太喜欢撬棍，你觉得呢？！” “呃有点疼——！” 卡纳双目赤红，视频里，杰森身上密密麻麻地伤口再度浮现，不只是爆炸，不只是烧伤，还有数不清的淤青和撕裂，断开的脊椎，破开的四肢。 他尖锐高喊，拳头不断落下，胸腔的痛苦愤怒悲怆却找不到任何宣泄出口。 直到他看见了这个—— “oh，小鸟，难道你喜欢这个？” “……” 卡纳着魔似的拿起它。 小丑躺在地上，双臂平摊仰头大笑，“好吧，没礼貌的家伙，我原谅你了，你比罗宾品味好多了、嗷。” “hahahahaha。” “hahahahahahahaha。” 小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很快被打得鲜血淋漓，但仍然嘻嘻哈哈地打岔。 笑着戏谑，“小鸟，我猜你想为罗宾报仇，我下手可比你狠多了，嗷——对对对，没错，脑袋是很重要的一点。” 邦—— 小丑大肆夸奖，“oh你很有天赋嘛！！” “闭嘴！” 邦—— “为什么，我喜欢夸你——接下来是脊椎，看，我也能把你教得很好！” “闭嘴闭嘴闭嘴！！！” 邦邦邦—— “oh说起来，蝙蝠有小鸟，那小丑也应该有小小丑，你觉得你怎么样？蝙蝠扔下了罗宾，白雀也很久没出现了！j叔叔可以收留——” “我让你闭嘴！！！” 咔哒一声—— 小丑的脊椎被击断了。 他躺在地板上喝喝大笑。 卡纳麻木地举起武器，又重重落下，尖笑伴随着巨响，污浊的血液飞溅，鲜艳的彩色制服被染成混浊的黑色。 他抹了一把脸，触目惊心的红色很快勾勒痕迹，血珠顺着下巴滴答滴答落地。 他看起来狰狞得有些可怕。 ——起码在蝙蝠侠看来是这样。 “天呐……” 赶来的蝙蝠侠不由自主发出呻吟，呼吸急促，血管发凉，心脏被拖拽着一点点下沉。 穿着罗宾制服、拿着撬棍施暴的卡纳比他想象的所有画面都要荒谬可怖。 他控制不住后退两步，又很快脸色苍白地上前。 “罗宾…白雀……孩子，拜托，停下来。” 他痛苦地说。 卡纳眨眨眼睛，血水让他蓝色瞳孔变得混浊，他察觉到动静，慢吞吞地转头。 “蝙蝠侠…你来了……” 说着，他又机械性地砸向小丑，鲜血溅在他脸上，整个人触目惊心地可怕。 小丑咕哝，“小蝙蝠，你来得太 晚了——不过还好，你赶上了！你没错过我。” “救救我—蝙蝠侠——” 他欢天喜地地大喊。 原本迟钝的男孩瞬间反应起来，他扭头看向蝙蝠，神情警惕。 蝙蝠侠心头一痛，他连忙上前几步安抚，“孩子，是我，把东西放下，我们一起回家。” “别过来！” 卡纳沙哑又绝望地大喊。 小丑胸口发出闷闷的笑声，卡纳反手一棍，他拽起浑身污血的恶臭家伙，逐渐向后转移。 “蝙蝠侠，这件事情不归你管，你别过来！” “不…孩子，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杀了他……” “为什么？！——他杀了杰森！我要为他报仇！我要让他死！！” 他大声尖叫，“别给我说什么底线，那是你的底线，不是我的！我要杀了他！！” “不，我……” 蝙蝠侠深吸一口气，他从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做出这个决定，也从没想过说出这个决定时内心如此平静。 “应该由我来杀了他。” 蝙蝠侠说。 哐当—— 撬棍掉在地上。 卡纳呆呆地看着他。 小丑享受地轻哼，“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布鲁斯平静地说，“我一次次抓住他，一次次放过他，这场游戏已经死了够多人了，是我害死了他们，应该由我、” “不！才不是！！！老天，你在胡说什么！！！你没有害死任何人，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已经为哥谭牺牲得够多了！！！” 卡纳尖叫着打断他。 布鲁斯重复，“是我的错，卡纳，把他交给我，我早该结束这一切了。” “不——！” 男孩声音更尖锐了，他看起来比刚才还要激动，“你没有错！蝙蝠！！！错的是他，是小丑！！你是超级英雄，你在守护哥谭，守护大家。” “你永远不知道你有多好。” 男孩哽咽地说。 布鲁斯还要说话，但是卡纳很快打断了他，泪水大颗大颗从他眼眶里落下来，混杂着鲜血整张脸变得乱七八糟的。 他擦了擦眼泪，“你永远是对的，蝙蝠侠，你守护哥谭那么久，给所有人从头来过的机会，甚至让犯罪巷的小混混成了你的助手，你从不杀人。——你是哥谭的奇迹，你是真正的超级英雄，你应该坚持你的底线，他不配成为打破你底线的那个！” 不配成为特例的小丑在旁边发出哀怨，但是没人理他，卡纳绝望地闭上眼睛。 “只是…只是我不想成为超级英雄了，我…我想守护喜欢的人，我想为杰森报仇！我得杀了他！是我…我让你失望了……” “对不起，布鲁斯……” 卡纳带着哭腔大喊。 说完，他不给蝙蝠任何反应的机会，拽过小丑转身一起跳下天桥，泛着气泡的化工池恶臭至极，污浊的黄 褐色液体令人作呕，尖笑声在他耳边回荡。 他又看见了杰森，男孩指着他跳脚怒骂。 卡纳红着眼眶哽咽，小声地说。 对不起，杰伊，我实在太想你了。 杰森愣了一下，然后满脸无奈，张开双手。 卡纳破涕为笑，高兴地扑向他。 你真好，杰伊。 硫酸池面泛起零星气泡。 …… ………… ……………… 咔哒—— 不知道过去多久，时间缺少意义，空间不再拥有价值，黑暗和死寂交织折磨，空气滞带不前。 一双湛蓝的眼睛极其缓慢地睁开。 卡纳醒了。 他呆呆地躺在地上，四周是漆黑方正的木板，静到可怕的空间内只有属于自己的轻轻呼吸声。 发生了……什么……？ 他……在哪里……？ 男孩眨眨干涩的眼睛，大脑一片昏沉，思绪控制不住乱成一团。 索性重新开始流动的空气提醒了他，窒息的镰刀在他身后挥舞，他得离开这里。 卡纳机械性地寻找出口，最后抵着厚重的木板陷入茫然—— 他要怎么离开？ …… 木屑刺得手指生疼，备受折磨的指甲总算罢工，掀开的皮肉划开纵横交错的伤口，鲜血争先恐后从上面涌出。 卡纳顿了顿，钻心的疼痛唤起了什么回忆，他开始小声嘟哝，手掌凸起的关节突然冒出利爪。 孩子眨了眨眼睛。 又发现自己的耳朵也发生变化，除了呼吸声以外，地底小虫兢兢业业工作的声音，河水溪流潺潺流动的声音，以及地面上…缓慢的脚步声…… 好像有人来了…… 卡纳呆呆地想。 然后呆呆地，继续用自己冒出来的新工具，对着木板又抠又挖。 他又要死了…… 窒息让男孩本就昏沉的大脑更不清醒。 但很快，他听见地面的人发出惊疑不定地怒骂，狂喜，随后土地成片开始松动，光点从缝隙里投下。 卡纳慢吞吞地收回爪子，注视着木板被粗暴砍开，光明让他眼睛留下泪水，可怜地挂在脸颊。 他被人迫不及待地扯进怀抱，冰凉的雨水滴滴答答洗去污浊，他动了动发疼的指尖，很快又被男人捉住捧在手心，小声询问。 他莫名感到委屈。 轰隆—— 雷声大片响起，闪电照亮招牌，卡纳这才发现，他在墓园，无数方方正正的墓碑注视着他们。 “太好％了…apapapapbb………” “狗宝宝，你也回来了。” 是…谁……？ 有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滑进衣服，但是在这个怀抱里，他感觉不到寒冷，卡纳眨眨眼睛，动作僵硬地抬头，只来得及看清一个下巴屁股，又被塞进怀里。 鼻尖被嗑得通红，壮实的胸肌糊满整个脸颊，明晃晃的红蝙蝠布满瞳孔。 那人还在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他听不太清，只知道自己被迫贴着壮实的肌肉，弱小又无助地落下两颗小珍珠。 真好。 是软的。 狗勾晕乎乎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