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充满着各种惊喜与意外,人生同样充满着各种烦恼与悲伤。 如果没有重生的未卜先知,如果世界不存在超凡与诡秘,如果一切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这样的人生就像是路边无人理睬的野草,比比皆是。 小的时候,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最独特的,长大以后,大多数人认清现实后才意识到了自己与普罗大众没有区别。 平凡而平庸。 自打有记忆以来,陈安经常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他如同一个冒险者,扮演着不同的角色,穿梭在不同的时空,完成着不同的使命,身临其境的真实感令他每每睁眼醒来后都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界限,所幸梦境的记忆很快便会随着时间消散,最终只留下模糊的印象。 他曾经把这件事情和关系要好的同学朋友分享过,但同学朋友都告诉他,他们同样会做这种荒诞离奇的梦,除非是印象太过深刻,否则大多数梦醒后都忘得差不多了,对此陈安不由自嘲,我总以为自己的梦是与众不同的,没想到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年少期间依旧坚信自己的独特,他开始用日记的形式记录下每一个梦,久而久之便成为了他的习惯,哪怕长大后他已经明白这是青春期自我意识过剩的行为,问题是习惯并非轻易能够改变的,同时这种坚持可以视为培养自律的方式。 他每天都在做梦,有时候梦都是连续的,他像是一个镜头外的观影者,感受着各种匪夷所思的刺激冒险,他不再纠结梦境的意味,反而临睡前最期待的莫过于今晚又会做什么样的美梦。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毫无疑问,陈安的家庭是幸福的。 尽管大学之前身为老师的母亲针对他的教育学习方面严厉了点,可他父亲却是一个非常通情达理的人,经常都会站在陈安这边劝诫母亲,甚至偶尔会偷偷带陈安出去放松游玩,以至于长大懂事后细细回想,陈安都不禁怀疑,父母当初是否私底下商量好了,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陈安大学是在东山郡首府麓山书院读的书,选择这个书院的原因一方面是离家近,另一方面则是他没有把握考上国都玉京那几座顶尖学府,虽说如此,可在整个大周朝麓山书院都称得上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排行都少说在前三十之内。 大学毕业后,无意仕途的陈安没有去报考公职部门,见识过首府繁华的他同样不愿回去发展落后的家乡小镇,因此他决定在首府闯荡出一番事业,将来再接父母到身边照顾。 出身麓山书院的陈安自然是不用为工作发愁,每年的毕业季书院都会涌入大量公司企业前来招揽,有些同学更是早在毕业前一年便找好了满意的下家。 陈安在大学读的是管理学专业,最大的目标是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咨询调查公司,然而他非常清楚,作为这行业没经验没人脉没背景的三无新人,首先考虑的是如何进入一家有口皆碑的咨询调查公司学习积累。 按照他制定的计划,他打算花上五到八年的时间彻底熟悉掌握这个行业,随后再花上两年的时间创立公司稳定盈利,最迟在三十岁前与女友步入婚姻的殿堂。 他的女友叫夏琴,一个娇小玲珑的可爱姑娘,彼此都称得上青梅竹马,对方是母亲同事的女儿,打小两人就认识,小初高都是同一间学校,甚至大学都不例外,但这并不妨碍两人感情的水到渠成,这点无疑使得两人成为了同学朋友间艳羡的对象。 夏琴别看身材娇小,脾气却非常火辣,小时候便有打哭过男孩的经历,而且不止一次,直至高中以后她的脾气才渐渐收敛,假小子的形象都淑女起来,可谓是女大十八变,唯独陈安心里清楚,这一切伪装都掩饰不了她真正的本性,反正在他面前夏琴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真性情,毕竟彼此知根知底实在太熟了。 总得来说,夏琴是一个好姑娘,为人处世不拘小节,自在洒脱,敢爱敢恨,善恶分明。 以上种种都是她的优点。 至于缺点,大概是不爱家务,厨艺欠缺,金钱意识薄弱导致消费没有合理的计划,大学期间每次父母寄来的生活费差不多花光了才意识到没钱了,通常情况下她都会来找陈安蹭吃蹭喝挨到下个月父母寄钱过来,对此陈安说过她好多次,可惜她花钱还是那样大大咧咧,估计未来上班后绝对是标准的月光族。 相较于夏琴性格的直爽开朗,陈安则属于脾气温和内敛的一类人,恰好与夏琴形成了性格上的互补。 总体上他是满足自己目前的人生现状,如果可以,他希望人生能够一直这样平稳渡过。 “陈安,你想好去哪家公司上班了吗?” 麓山书院外的一家烧烤店里,同学兼舍友的周明涛用筷子夹起一块色泽焦黄油亮的烤肉,蘸了蘸调料后放入嘴里大口咀嚼着,他的兴致有些不高,因为吃完这顿烤肉道别后,两人不知何年再会见面。 “如今有三家心仪的公司都我发了工作邀请,如今我还在考虑去哪家公司。”陈安耐心用夹子翻转着烤盘上的肉片道。 “唉,真是羡慕你可以留在首府……”周明涛苦笑感慨了一声。“像是我就不行了,老父这几年身体状况不佳,家里一直都在催促我回去主持家业,如果再不回去,我都要被打上不孝子的名声了。” “据我所知,宁州的发展情况不错,这些年都是大周重点扶持的城市,我想你回去后同样可以借助这个机会大展身手的。”陈安宽慰了一句。 宁州位于临海郡,距离东山郡首府需要乘坐火车十八个小时左右,但轮到繁华程度,假如说东山郡首府是大周首屈一指的一线城市,而临海郡首府便是二线城市,更别提宁州这座小城了,若非前些年宁州地界发现了一个储量丰富的煤矿,导致大量商贾涌入开发,这才使得宁州开始日益蓬勃发展起来。 “呵呵,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大周凡是能赚钱的大头都落在了世家门阀手里,而我们这些寒门子弟最多就喝点汤汤水水,比方说我们宁州的那座巨型煤矿吧,世家们联手占据了九成的开采,我父亲千辛万苦才中标到了一座小煤矿,就这样每年还要孝敬一半以上的净收益。”周明涛忿忿不平道。“哪怕你再有本事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给那帮世家门阀贪官污吏做嫁衣吗?” “明涛,慎言。”陈安不动声色地摇摇头提醒道。 自两百年前光荣革命后,宪法颁布,内阁议会成立,大周皇帝都已经成为了名义上的皇帝,权力都受到了诸多限制,随之各个世家门阀们登上了统治大周的舞台。 数数历来的内阁总理大臣,尽管其中不乏寒门子弟出身,可是这些寒门子弟能够登上总理大臣的位置背后都有世家门阀推动的影子,曾经有一任寒门出身的总理大臣在巡视南郡中意外遭到刺杀,那时候都纷纷传言,总理大臣意图改革的措施严重侵犯了世家门阀的利益才遭到了暗杀。 陈安无意仕途的主要原因便在于此,寒门子弟无论再精明能干都比不过世家子弟的升迁速度,倘若能坐到一郡之首便已经顶天了,除非接受世家门阀的联姻形成利益共同体,否则寒门子弟永远不会有继续上升的渠道。 商贾们同样不例外,即便创新出了新的产业,最后都难逃世家门阀倾轧收购的魔爪。 而陈安这种平民百姓看似与世家门阀毫无交集瓜葛,可实际上生活的息息相关都受到了世家门阀的影响,尤其是菜米油盐酱醋的涨价背后都离不开世家门阀的影子。 深刻认知这点的陈安没有周明涛愤世嫉俗的心理,事实上不与世家门阀产生利益上的矛盾冲突,世家门阀完全会无视他这类小人物,秉持着独善其身思想的陈安只想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 夜深了。 周明涛提着行李,强硬拒绝了陈安送他去车站的好意,说是夏琴还在家里等他,早点回去令她安心。 目送着周明涛坐上计程车离开后,陈安抬头望了眼天空皎洁的明月,随即便转身朝家里走去。 他和夏琴大三便在学校外出租了一间房子正式同居,在工作稳定下来前,他们并未打算搬离大学附近物美价廉的出租房。 走在熟悉的路上,沿途都能看见许多宾馆与各类饮食商档,或许是喝了点酒的关系,或许是急于回去,他少见的选择了一条偏僻的近路。 “嗯?这里什么时候开了间小酒馆?” 片刻,突然看见远处亮着招牌灯光的陈安稍微一怔,尽管这条近路他不常走,可一年到头来总会经过几次,最近一次便在三个月前,他清楚记得这条近路两旁都是普通的民居砖墙,倘若打通的话的确可以开间商店之类的场所,问题是谁会傻傻的在这种偏僻的小路开店呢? 他本来打算看一眼便离开,熟料一股诱人的香气顺着小酒馆的红色帘布散逸出来后,陈安莫名想到,是否要给夏琴打包回去一份宵夜堵住她絮叨的嘴呢? 还是算了,夏琴最近一直嚷嚷着减肥,何况晚上吃宵夜对身体不好。 他不再迟疑,直接路过了小酒馆。 “刚才门前好像有人?” 陈安离去不久,酒馆里响起了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是的。” “有意思,他居然能看见这里。” “一个千万人口的城市,难免会出现一两个灵觉敏锐的普通人,随他去吧。” “也好,吃完了东西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交谈声愈来愈小。 当一个醉汉恰巧经过的时候,他并未看见这条小路有什么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