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保田点点头没说话,径直上前推开了院门。 与方家热闹的场面相比,彭家的院子显得十分安静。推开院门,乾昭昭也完全听不见屋里有任何动静。她不由疑惑道:“爸,是不是方芳和妈不在这儿?” “她们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方保田斜了她一眼,便上前一步,“砰砰”地敲起门来,“方芳,开门!你姐回来了!” 门敲三遍,才隐约听到屋里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屋门便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年轻女人只露出一只眼睛瞄了一眼门外,眼睛里满是诧异,“爸?你怎么来了?村里的人不是都在家里做客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屋门打开,这才看见方保田身后跟着的乾昭昭。她下意识地就抬起了下巴,神色不善道:“你怎么来了?” 乾昭昭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只见自己这个妹妹从头到脚穿了一身大红色,看着倒是十分喜庆。只是剪成娃娃头的齐耳短发不听话地翘起了好几撮,配着脸上描画过重的妆容,反倒显得老了好几岁,更像是自己的姐姐,而不是妹妹。 不过这丫头从小就非得压着自己一头,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妹妹,天知道她是不是故意打扮得这么成熟! 乾昭昭也懒得与她废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金条,掂量了几下,“你不是给我寄了请帖吗?我能不回来给你添妆?” “你会这么好心?”方芳瞥了金条一眼,“不会是假的吧?” “方芳!”方保田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你姐姐又不是外人,怎么可能糊弄你?你堵在门口做什么?还不请你姐姐进去坐坐?你妈呢?不是说来替你收拾新房吗?” “不是说那个彭有为是入赘吗?”乾昭昭皱起了眉头,在自家亲爹耳边低声问道,“新房不是应该设在家里?” 方保田同样低声回答道:“小彭没有其他亲人,就他一个。方芳嫌家里住着挤,所以打算结婚后搬来这里和小彭一起住新房子。” 乾昭昭顿时眉头就拧成了一团,“合着婚礼后,嫁妆还得再从我们家搬回这里?这死丫头到底反复折腾个什么劲?搬来搬去,生怕村里人不知道她出嫁了吗?” “我爱怎么搬嫁妆就怎么搬!”方芳瞪着眼睛,大声道,“从村尾到村口就这么几步,我来回多搬几次又怎么了?” “有毛病!”乾昭昭不客气地回骂道,“就知道折腾爸妈!我妈呢?刚刚爸问你,你怎么不回答?” 方芳眼神微一闪烁,身后便传来一个略显轻浮的男声,“岳母收拾得累了,正在里屋客房休息。岳父,你们来了怎么不进来说话?这位是方芳的姐姐吧?快请进!” 来人身高不显,目测只比方芳高了一线,应该不足1米7。他与方芳一样,穿着一身红色,只不过,笔挺的正红色西装在他身上似乎大了一号,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撑不起衣服的晾衣杆。 五官说不上难看,更算不得好看,一张几乎没有辨识度的大众脸,偏偏在下巴留了与自家亲爹一模一样的山羊胡,看着倒像是她爸的兄弟,而不是女婿。 乾昭昭拧紧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你是彭有为?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乾昭昭!”方芳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你就是故意来找茬的,是不是?” 彭有为却面上笑容不减,挽着方芳的胳膊便将乾昭昭父女让进了门,“我今年三十有七,方芳嫁给我确实委屈了。” 三十七岁? 乾昭昭撇了撇嘴,自家亲爹今年五十九,做他女婿倒也不算突兀。可是和方芳比起来,这个彭有为却整整大了12岁,也不知道那个死丫头是怎么看上这个长得贼眉鼠眼的家伙的! “你们坐着聊,我去看看你妈。真是的,女儿要出嫁,她还这么不上心!”方保田小声抱怨着,抬腿便往堂屋后面的客房走去。 “爸!” “岳父!” 方芳和彭有为同时出声,乾昭昭看得分明,彭有为不着痕迹地瞪了略显慌张的方芳一眼,这才继续微笑说道:“岳母她不放心,又把方芳的嫁妆清点了一遍,客房现在有点乱,还是我们陪你一起去叫醒岳母吧!” 方保田轻哼一声,“这个老婆子!早就清点好的东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还是老实交代吧!” 彭有为略显尴尬地小声说道:“确实是岳母她不放心。只是……只是刚刚在清点的时候,她不小心滑了一跤,头撞到了柜角上,我们刚想请医生,岳父你们就来了……” “胡闹!”方保田顿时急了,“她撞到了头,你们还在扯这些有的没的?赶紧让我看看!” “爸,应该没事儿!”方芳也不敢再拦,只能飞快地解释道,“就是额头上起了一个包,人有点儿晕。我妈让我们别告诉你的!” “哼!我看你们一直不开门,就知道肯定有事儿瞒着我!你妈糊涂,你也跟着糊涂吗?她多大年纪了?还能跟年轻的时候比吗?”方保田一边教训着方芳,一边大踏步冲进了客房。 乾昭昭不紧不慢地跟在三人身后,到了门口,她探头往里一看,果然看见自己那个菟丝花般的老妈正满脸紧张地坐在客房的大床边,一手揪着床单,一手捂着额头,仿佛随时准备逃跑似的。 “老头子!我没事!我没撞着头!” 一见方保田进门,她便飞快地小声嘀咕了起来。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心虚。 方保田更是哭笑不得,他走上前去一把拽开她的手,让额头露了出来,果然有个鸡蛋大小的肿块,红彤彤的一片,在额头上十分显眼。 “你瞒着我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家拿块冰敷一敷?你想顶着这么大一个包送方芳出嫁?”方保田无奈地看着客房里散落一地的嫁妆,“你回家去吧,这边我和昭昭帮他们收拾。你说你是不是多此一举?本来都已经装好的,现在又得重装一次。” 他说着,便看似无意地将地上那块系着红绸的板砖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