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小女孩儿做了午饭做夜饭,做了夜饭做早饭,偶尔想起还记得要给颖娘做上顿宵夜,一个上半晌的工夫,颖娘吃了不下二三十顿饭,鸡鸭鱼肉、粉面果子,应有尽有,甚至于还吃了两回菊花锅子。 下半晌义十八抽空过来听说后,乐得直拍大腿。 又有些后悔,早知道上半晌过来了:“说不得还能吃上果儿给我做的‘饭’。” 阿芒听了哭笑不得:“怕是吃不上,我同丫头就没能吃上。” “是吗?”义十八神色一凛:“那我表姑怎的说?”又左顾右盼的,似在寻找舒执事的身影。 阿芒就解释道:“舒执事一直陪着果儿,晌午才回保婴堂。”又告诉他:“舒执事说她觉得他们往常使用的暴露治疗的模式还是太生硬了,所以想试试看从玩耍入手……” 颖娘点了点头。 而且舒执事还很坦诚地告知他们,从玩耍入手治疗是她在看到果娘这样喜欢小金鱼,并且会将小金鱼视作自己的伙伴后,突然涌现的灵感。 其实以玩耍来促进完全陌生,甚至于语言不通的孩子之前的感情,算是保婴堂中比较常用的方式,甚至于每个分院中都有各不相同的游戏室。 譬如果娘这样年龄偏小的孩子,女孩儿就比较喜欢瓷娃娃,男孩儿则更喜欢骑马打仗;再大一些的孩子,慢慢开始会有明确的自我意识,则更喜欢较有组织性的游戏;到了颖娘、阿芒、丫头这个年纪,他们的认知已经发展到具体运算的阶段,就会对俱有规则的游戏比较感兴趣…… 可哪怕知道对于孩子来说,尤其是对于年纪偏小,在认知、语言功能上还没法儿像成人一样纯粹的通过清晰的语言来表达自己内心感受的孩童来说,似乎还没有人意识到可以讲这些个游戏融入到治疗之中。 舒执事有些激动,她自然明白对于孩子甚至于成人来说,玩耍都可以算是最为自然的语言。大多孩童都是通过玩耍的过程,来学习外界的事物,表达内在世界同想法的。而对于成人来说,玩耍也是缓解焦虑的好方法。 而之于治疗而言,以玩耍为媒介,透过玩耍,让孩童有机会来表达许多他们尚还不能清楚地用言语来沟通的感觉和精力,暴露问题。 不会像其他治疗方式一样,孩童因着认知能力的缺陷,很多辰光都难以理解他们到底在说些甚的,要求些甚的,也不能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更甚者于一板一眼的谈话下,孩童经常会出现逃避、否认、转移等等的行为,有的还会对他们产生防备同敌意,谈话自然无法继续…… 只哪怕再觉得玩耍不但是很好的表达媒介,也将成为很好的治疗工具,舒执事这心里仍旧七上八下,她不确定颖娘同阿芒丫头会不会容许她在果娘身上试验她方才有个雏形的治疗方式。 “你们还真同意了?”义十八也不敢相信只听舒执事这么一说,颖娘同阿芒丫头竟然就同意了。 即便舒执事是他隔着房头的表姑,即便这话听着好像还挺有道理的,可这,也太莽撞了。 颖娘同阿芒、丫头就齐齐点头。 去买玩具的路上,舒执事同他们直说后,他们也确实有些迟疑,只思量过后,他们都觉得比起舒执事昨儿说的那些个治疗手段,这个玩耍疗法最终或许仍要走到暴露这一步,可过程兴许相对温和。 所以他们同意了。 却没想到出乎他们意料,又叫他们非常高兴的是,在扮家家酒的辰光,果娘自然而然的主动成为了主导的那一个,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毫无拘束地玩儿,自由的表达自己想表达的想法同情感。 虽然只是玩儿,在这期间,舒执事几乎没怎的说话,可颖娘能够感觉到小女孩儿由身及心的放松。 告诉义十八:“很奇妙的感觉。” 在于颖娘来说,她是没法想象一个扮家家酒的小游戏就能叫果娘得以释放情绪的。 “是吗?”义十八挠了挠鼻子,也有些想象不来。 特地等到果娘歇晌起来,看着她扮家家酒,赚了顿菊花锅子,才匆匆回去了。 知道秦十九爷也在惦记着这几个小朋友,径直过去见他,没想到钱诚如也在。 说起来秦十九爷主持秦家老祖宗的八旬之庆,要打点的事体多而且多,可最叫他殚精竭虑的,就是这一味回礼的茶食了。 几经周折,好不容易解决了,一切都同钱诚如谈好,却谁都没有想到还有一个明明摆在他们面前,却没人上心的问题。 陈司务到底是“钱德隆”首屈一指的大司务,经过颖娘的提点,饶是一味“白芹”,亦是能够像模像样的制作出来了,却形似神不似。 就譬如活物同死物的区别,半点灵气也无,怎的看怎的死板。 陈司务都能看得出来,钱诚如同钱大掌柜,还秦十九爷,自然也能看得出来,却无计可施。 手艺能学,可气韵这玩意,只能靠自己悟,这是上哪儿都学不来的。 “就这么着吧!”钱诚如的神色有些不好看,秦十九爷却很快想明白了,随即拍板道。 这桩事儿也就以这般不算完满的方式落定了,只没人告诉颖娘诸人,他们自然不晓得。 就这么日复一日的陪着果娘扮家家酒,因着果娘情况特殊,舒执事每天都会特地抽空过来,观察果娘的状况,提醒颖娘诸人陪着果娘玩儿,指点他们迅速承认并反馈果娘表达的感情,促使小女孩儿洞察自己的言行。 颖娘同阿芒丫头都懵懵懂懂的,果娘却精神头十足,而且渐渐地不再满足于扮家家酒,她想要真正尝试去做饭。 颖娘同阿芒丫头自然不会不应,因为一直以来,受舒执事影响,他们灌输给果娘的概念,就是以她为主。 真的领着她去了厨房,可就在丫头用火折子点燃柴火的那一刻,果娘愣愣地看着时不时从灶膛中舔出来的火苗,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嘟囔出一句:“爹爹娘亲都没了,被火烧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