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之前舒司堂、张大哥,还有义十八诸人的介绍,颖娘已是大概其知道职业院中的教育模式了。 只是不免心存疑惑,那些个素来倚仗口耳相传、心领神会的手艺本事,真的不用拜师就能学会吗? 只别说义十八了,就连阿芒同丫头都没想到颖娘竟会好奇这个。 这似乎同今天的见闻不大搭界呀! 只不过愣怔过后,义十八很快就露出了赞许的表情来。 如此一来,用来走路的另一条腿,就算是长出来了。再好好积蓄力量,就跟孩子似的,慢慢学着爬,继而学着站,想来不过几时,就能蹒跚着挪步了。 不过不得不说,他这还真是被颖娘给问着了,他没在职业院上过学,对于饮馔科到底会教些甚的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就同颖娘道:“我只知道个大概,你先听着,回头等我打听明白了再同你说。” 颖娘赶忙道谢,义十八想了一回,将他大概其知道的饮馔科的相关课程在脑海中整理了一遍,讲给颖娘听:“似乎就是饮馔品类、仪礼、器具、环境方面的课程,包括甚的酒食啦、酒肉啦,还有甚的酒菜、酒宴、酒仪、茶食、茶品、茶饮、茶规等等的内容……!” 颖娘恍然大悟,不住地点头,再次同义十八道谢,她大概有些明白了。 自然兴奋,亦难掩敬佩,只不免会想,要是能够去职业院好好听一听先生的教诲,那就再好不过了…… 阿芒同丫头见她点头之后又陷入深思,倒是没有多想。早在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起初被他们误认为哑巴的颖娘,其实是个很有主见的小女孩儿。只阿芒的注意力也被义十八的这席话转移到了这些课程上,而丫头却仍旧更关心“楼外楼”的东家这到底是打哪来的奇思妙想:“这得多聪慧,才能想出这样的手段来!” 义十八就笑道:“这还真不是甚的奇思妙想,说起来,还是无奈之举。” 阿芒同丫头俱是愕然,就连颖娘都瞬间回神。 无奈之举,这又是甚的意思? 义十八已是比了个手势:“咱们边吃边说,在这里,却是没有‘食不言’的规矩的。” 颖娘诸人这才想起他们面前的锅子来,这么多新鲜的肉食,白放着实在是可惜了,赶忙提箸涮肉,义十八已是边吃边同他们解释了起来:“这还得从二十多年前崇塘放宽宵禁说起……” 据义十八所说,自打二十多年前,崇塘放宽宵禁之后,劳累了一天的百姓们终于可以明堂正道的走出家门,享受夜间娱乐生活,逛夜市也就迅速成为了新风尚,东西长街、南北横街之上人头攒动、密不透风,亦乐此不疲。 不过崇塘一地虽然文风兴盛,可时移世易,或是因着丽泽书院正学之门上有对联曰:科第尚哉,必忠孝节廉自任几端,方谓敬宗尊祖。诗书贵矣,但农工商贾各专一业,便为孝子慈孙的缘故。耳濡目染之下,崇塘百姓在经过一个执着于科举近乎疯狂的阶段后,或是开始内省或是为了饭碗,大多家族开始效仿务本堂秦氏一族,要求子弟耕读并重,学些技艺手艺,以自食其力、自立于世。 这样的结果,也就导致了崇塘百姓虽然守着这么一方水土,依旧应世经务,勤俭持家。一应大家大族都以子弟游手好闲、不事生产为耻。 而夜市一开,许许多多自掏腰包享受过夜间娱乐生活的老百姓,在享乐之余,眼看着五甲、六甲上的饮食服务业风生水起,饭馆、酒楼、茶楼……宾客如云,不由心动,精打细算地琢磨起了新的生财之道来,倒是给无数人打开了一扇窗。 似乎是一夜之间,比比皆是的夜摊档应运而生,义十八虽说并没有见过当时的盛景,可说到这里仍旧有些无奈:“泰半都是饮食之属。” 而且但能摆摊的地头都被小摊占满后,又涌现了大量肩挑手提的小贩来,游走于街巷之间叫卖吃食,满大街都是“笃笃笃”的竹梆声。 颖娘点了点头,能够理解。 毕竟饮食这一行,在三百六十行之中可谓门槛最低,小本买卖,相对投入也较小,但是回本却快,回报也不算低。 颖娘记得祖父有一句时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卖吃的,赚一半都不算凶。” 当然,颖娘很清楚,祖父所说的“赚一半”,其实单指毛利,并不是纯利。 不过饮食这一行,也有一句老话道尽了其中的冷暖:“没有倒灶的行业,只有倒灶的饭庄。” 这一行门槛虽低,可除非夜摊档,否则但有正经的铺面,铺租、人工、市税等等的支出实则着实可观。 何况,除非能够做到“钱德隆”、“福寿堂”这般足以垄断的地步,其余之流,哪怕是再豪华的大庄馆,也会有经营不善的辰光。 或许可以这样说,没有好司务、好门面、好掌柜,甭管甚的字号,十有八九都难免塌秧。却也不是说你有好司务、好门面、好掌柜,就能幸免于难的。 只有不可取代的饮食,没有不可替代的字号,正是这个道理。 “可这世上的事儿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颖娘正感慨,就听义十八继续感叹道:“这些个夜摊档、‘骆驼担’,难免鱼龙混杂、良莠不齐,这就先不说了,关键是咱们崇塘建镇很早,你们也看到了,贯穿全镇的东西长街都只有两扁担宽,长街两旁夜摊档一字排开,不但影响了沿街商家的买卖,还堵了街坊乡邻们的道儿……实在没有法子了,当时还在任上的前任巡检大人就生生憋出了这么个法子来:把自家的铺面,也就是如今的“楼外楼”从租户那里收了回来,又同人家置换了几进院落,开了这么间饭庄子。原意就是为了给那些个确有真材实料的崇塘百姓一条出路,也给崇塘百姓一个歇脚的地方……”